從來沒人教會他該如何去好好人。他看到的,習得的,從來只有毀滅。
親手毀掉的八哥,被父親毀滅的母親。
所有他摯的。
現如今,該到了。
郁家澤抖地舉起手,努力吞咽,耳鳴轟響。
那個蒼老的聲音附在撒旦上,發出最后的指令。
“魚來了。”
一道驚雷。
“砰——”
第一枚子彈著的,飛到了草叢上。
“砰——”
又是一槍,這一回打中,但打得太偏了。
烏蔓巍巍地低下頭,眼見腹部汩汩的熱沁出。
也許今天,真的要命折在此了。渾的無力和大勢已去的蒼涼無孔不地將扼住——與惡魔訂下的契約終究反噬自,不能善終。
近死亡的這一刻,烏蔓卻覺不到恐懼。
唯一想起來的,是那一夜的蝸居,追野捂著胳膊喜極而泣的畫面。
才剛剛被他擁有,那個小傻子多開心啊。
他如果聽到自己的死訊,該會有多難過。一定會哭比當時得還要丑。
但你千萬千萬不能做傻事,在人生這麼好的時中隨我來。
若再世為人,我會在黃泉路上多等你幾十年,不要讓你再那麼辛苦地追逐我了。
所以,你別著急跟過來。
不知不覺中,烏蔓的角勾起一抹溫至極又無比哀傷的笑容,刺傷了郁家澤的眼睛。
無數和有關的回憶像萬花筒一般,在這一瞬間旋轉。
初見時小心翼翼試探,驚惶的眼神。
煙火之下沖他微笑的,絢爛的眼神。
故意撒謊卻又怯時,不安的眼神。
送他禮又假裝不在意,暗自觀察的眼神。
失去他們唯一的孩子后,心如死灰的眼神。
十年間唯一陪著他走過來的這個人,有關的點點滴滴,他以為自己不在意的每一個眼神竟然都那麼清晰地為一幀底片,刻在他的回憶里。
而這些,最后將要泯滅于輕輕闔攏的雙眼。
他著扳機的指節已經發白。
郁父皺著眉,要將魚兒上鉤的瞬間催促:“怎麼還打不中?以前學的都丟給我了嗎?”
“砰——”
中了。
海面劇烈滾,魚兒驚魂未定地溜走。火燒云布滿天際,和空中迸漸的飛爭奇斗艷。
烏蔓皺眼睛,卻沒有到任何死亡的疼痛。
……沒死?
神智恍惚地睜開眼,目的是郁家澤移開了槍口的位置——對準了郁父的后腦勺。
老人連頭都未曾回,死在了他以為的,忠誠的狗的手中。
郁家澤掃視全場,沉默了幾秒,說:“雇你們的主子已經死了,趕滾。”
他現在已經變了完全的瘋子。
誰會想惹瘋子呢?那些保鏢見狀紛紛神倉皇地往外跑,老人未涼的尸頓時孤獨地躺在港口邊,如此蕭瑟。
可惜烏蔓雙手雙腳還被綁著,腹部中槍,想跑也跑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郁家澤走到郁父邊,踢了踢他,冷聲說:“喂,老頭子,真的死了嗎?”
郁父雙目圓睜,死不瞑目。
看著他這副樣子,郁家澤嘶聲笑起來。
他半蹲下,一只手抓著老人的后腦勺提溜起來,另一只手拿著槍口抵住他的太。
“砰——”
“砰——”
“砰——”
“砰——”
郁家澤一眼不眨地又連開數槍,直到彈盡。那同一脈的濺得他滿臉都是,他一邊放聲大笑。
他已經沒有眼淚了,只會笑,笑到虛,才看向烏蔓。
烏蔓的下意識在發。
可還是用盡全力,讓自己不要逃避地看向他。
兩個人隔著幾米,遠遠地對視。
天空里最后一點浸沒了,他的面目變得模糊,直起,一步一步朝走來。
黑漆漆的別墅沒有開燈,霓虹離這兒隔得好遠,被太拋棄之地已經變撒旦的墳場,叛逃的惡魔雙手腥地蹲到面前。
他一只手握著槍,另一只手褪掉皮手套,出底下干凈的皮,上的傷口。
盡管染上的溫熱,還是那麼冰冷,怎麼也暖和不了。的在不停流失。
他用盡最后一點溫,語氣輕:“疼嗎。”
烏蔓哆嗦著,說不出一個字。
他從大里掏出瑞士軍刀,割斷綁縛的黑膠,盯著看:“你永遠不能忘記我。”
“飛吧”,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