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懷清被他問住, 一時無言。
趙識抿了抿,咽下腥甜的氣,還是一副清冷如玉之姿, 他說:“我還有事要辦, 先行一步。”
宋懷清看著他走遠,自己則回了在揚州的別院。
趙識打聽到了那位能工巧匠, 拿著玉冠前去拜訪,對方拿起來放在日下仔細端詳了一二, 他說:“修補也不難。”
磕出的細, 不算大。
頓了頓, 工匠繼而同他實話實說:“不過想要恢復如初, 不太可能。”
趙識付了銀子,聲音聽著微微發冷, “勞你先試試。”
工匠看他上的穿戴,瞧著也不像貧寒困苦的人,他忍不住問:“這玉冠也不值錢, 您給的銀子都給再買好幾個了。”
何必勞心費神要修補磕到的邊邊角角。也不是什麼稀罕玩意,壞了就換一個。
趙識沒有作聲。
工匠花了半個時辰補上缺口, 然后將玉冠呈給他看, “公子, 先前我就跟您說了不一定能恢復如初。”
玉冠上的裂痕還是很清楚, 竹紋破碎, 刻畫的枝葉都不型。
趙識握著這枚冰涼的玉冠, 纖瘦的指骨用力握時發出關節錯位的聲響, 一青筋顯現于白的皮下,他一言不發。
工匠客客氣氣將他送到了門口,“公子慢走。”
趙識才出了門, 就被人撞到了肩膀,對方佝僂著子,雙手合十不斷同他道歉。
這點小事,趙識還不至于同人計較。
可這個男人似乎是有備而來,趁他不注意走了他的荷包,隨后拔就跑。
趙識眼神一厲,冷著臉追了上去,沒費什麼功夫便抓到了人,一腳踹上對方的口。
男人的撞倒在街邊的石板臺階,手里攥的東西用力砸上邊角,頓時四分五裂。
他捂著被撞的快要吐的腹部,哎喲哎喲的喚。
趙識沒空管他,撿起地上的荷包,打開一看,才剛修好不久的玉冠已經碎了。
還在喚的男人忽然覺自己被一雙可怕的眼睛盯上,像有一條冰冷的毒蛇從他背后爬過。
他后知后覺今兒了個不該惹的人,跪地求饒。
趙識面無表讓人將他扔到了府門口。
荷包里的碎玉,破碎的拼都拼不起來。勉強湊在一塊也看不清玉質上雕刻的樣式。
趙識小心翼翼將碎玉倒了出來,尖銳的四角,將他的掌心出好幾個細碎的口,珠一點點滲出,侵染了白玉。
手掌心麻麻的刺痛逐漸蔓延。
他低眸盯著看了良久,眼睛十分脹痛,又酸又疼。趙識自嘲一笑,的東西都隨了這個人,想留也留不住。
趙識又開始怨恨,憑什麼就能一死了之?一把大火將過往燒的干干凈凈。想舒舒服服的離開,不可能。
他不答應。
趙識時至今日也不肯承認那把火是明珠自己放的,還懷著和他的孩子,就算要逃要跑,要用死來逃避他,也舍不得葬送孩子的命。
心口不過氣的滋味又席卷而來。趙識的緒已然有些失控,清淡的眉眼看著有點扭曲,他緩緩閉上眼,逐漸平息腔里翻涌的恨與痛。
趙識還病態用掌心握破碎尖銳的玉塊,一手的,也不在乎。
揚州城,比他想象中的無趣。
趙識還沒待上幾天就已經覺得沒什麼滋味,偶爾站在窗邊聽一場秋雨,又或是撐著傘去七孔橋上聽一陣琴音。
多數時候,獨來獨往,孤獨寂寥。
趙識以為自己到了江南,至能睡上一個好覺。不過這也了他的奢,那些漫天的噩夢變本加厲,一場比一場真實。
夢里面,明珠聽話極了,像只溫順乖巧的小貓,趴在院子里曬個太都高高興興,見著他還不自會臉紅,的同他說話。
而他自己大多對是冷冷淡淡的,眉眼覆著一層不的疏離。待不差,但未必也有多用心,只是閑暇時打發時間的樂子,或者說是單純滿足自己的卑劣一面的。
趙識覺得夢中的那個人,是他又不是他。
冷酷絕的一面,和他倒是沒什麼分別。
可是他是舍不得這樣對明珠的,更舍不得在寒冬里備上一杯酒,讓人給送過去。
他這個人做任何事都不會后悔。可是這一次,臨到一半,就改變了主意,匆匆忙忙趕過去,已經去的遲了。
趙識看著那雙悲憫痛苦的雙眸,很想問問他,到底是誰?
趙識醒來時口那陣撕心裂肺的劇痛還在折磨他,他像經歷了一場生死,渾都是冷汗。
第二天晚上,他還是斷斷續續做著細碎的夢。
有個模樣可的圓臉小姑娘,眼睛像是和明珠從一個模子里刻出來似的,皎潔明亮,干凈清澈。
小姑娘抱著他的,香香甜甜他爹爹。
趙識一顆心不可思議的,剛蹲下子想將抱起來,就躲開了,一雙大眼睛紅紅的,小聲啜泣的跟他說疼。
好疼,全都疼。
趙識也疼的想死,好像比說的疼上千百倍。
他從心頭的劇痛里醒過來,久久回不過神,麻木的眼神逐漸清醒,起床時踉蹌了一步,眼疾手快扶著床沿才沒有跌倒,口悶堵郁結之癥愈演愈烈,涌上嚨的鮮溢出角,他用帕子了角,強撐著。
趙識來日一早就去了蘇州城里的靈嬋寺,將他之前給孩子準備的那對銀項圈,親手給寺廟主持,請他誦經為孩子超度。
靈嬋寺,香火旺盛,菩薩靈驗。
明珠每個月也會去兩次,為肚子里的孩子行善積德,祈禱能平平安安的出生,順遂的過一輩子。
明珠每次出門都有意擋著臉,不能怪謹慎,著實承擔不起被發現假死的后果。
衛池逾知道這件事后,每次去廟里上香都會陪著。
明珠推拒了兩次,衛池逾也不說話,靜靜看著,默默跟在后。漸漸地,明珠也就不再好意思拒絕他。
明珠每位菩薩都會拜上一拜,大寶殿里有和尚的誦經,不方便過去,便找了個給香客休息的廂房里坐了一會兒。
衛池逾怕了,就去問小和尚要了一碗素面。
他穿過走廊,經過正殿,意外撞見了不該看見的人。
趙識同他一樣,也沒想到會在這里見他,“衛大人。”
衛池逾繃著臉,神藏的嚴嚴實實,再怎麼張也不端倪,“太子殿下。”
趙識今日穿了一黑,映著幾分惻惻的氣息,他點點頭,嗯了聲,隨口問:“你不是應該在常州?”
衛池逾表現的滴水不,“這幾日得了空,便來蘇州見見舊友。”
趙識也未懷疑他話中的真假,冷風過,他用拳頭抵著,不控制的低咳起來,臉相當蒼白,“嗯。”
衛池逾垂眸擋住偏冷的目,他絕不能也不會讓趙識發現珠珠的蛛馬跡,他就是要將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再也不會給被旁人搶走的機會。
衛池逾的拳頭緩緩松開,“殿下保重。”
趙識冷眼看他,略帶諷刺,衛池逾說的這句話只怕他自聽了都不會信,他越過衛池逾,徑直回了正殿。
衛池逾如實把自己看見了趙識這件事告訴了明珠。
明珠大驚失,“他這麼快就找到我了嗎?”
衛池逾輕聲安,“沒有。”
明珠驚魂才定,愁眉苦臉地說:“被他發現,我這輩子估計都沒機會出門了。”
衛池逾將素面推到跟前,溫聲道:“我不會讓他發現你。”
明珠著筷子,低頭吃面。其實都很久沒想起趙識了,下意識逃避這個名字,想來這個時候,他已經納了側妃,后院里也許也添了幾個懂事貌的年輕姑娘。
日子總歸是比快活的。
“你今天就在廟里歇一晚,明天我在帶你回去。”
明珠點點頭,“好。”
衛池逾看著的臉,舍不得移開眼,他抿輕輕笑了一下,又問:“還想吃什麼嗎?我去給你買。”
明珠習慣擔心他銀子不夠花,傻兮兮問了句:“你有錢嗎?”
衛池逾眉眼笑開,忍不住用手點了點的鼻頭,“這點錢還是有的,一直都給你攢著。”
他的指腹,上的鼻尖,也的。
除了趙識,明珠還沒有同別的男人如此親,的耳朵燒了起來,不大自然地說:“什麼都想吃。”
衛池逾說:“我出去給你買。”
他還有些放心不下,千叮嚀萬囑咐,“珠珠,今天先不要離開這間屋子,躲一躲。”
明珠也知道他是為著想,現在子重,本來就不怎麼想,說:“我哪兒都不去。”
衛池逾出了寺,去山腳給買了好些吃食。
鋪子里的老板娘看他手里提的東西多,笑著問:“公子,你這買回去吃的完嗎?”
衛池逾笑了下,而后說:“我的娘子比較貪吃。”
“你娘子還真是有福氣。”
衛池逾接過用包好的糕點,轉過看見趙識用若有所思的眼神盯著他看。
趙識側眸著他手里的東西,眉頭皺了起來,“衛大人何時的婚?”
衛池逾毫都不慌,微微一笑,“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