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肯定的答復,大金繼續吐槽道:“大伯娘能耐啊!你說回來吧也就算了,賠個禮道個歉,左右也沒什麼深仇大恨,再說咱們都分家了,還管他們那頭的事兒?結果,阿姐你都想象不到喲,是著人家跟道歉!”
“欺負你了?”周蕓蕓挑眉道。
“敢!左右已經分家了,要是敢欺負到我頭上來,趕明兒我就往腦袋上套個麻袋,不死!!”大金一面說著,一面徑直去了灶間舀水喝,連著灌了好幾口后,才又道,“是沒欺負我,就是著大山哥他們給盡孝,反正是說了,生是咱們老周家的人,死是老周家的鬼,也沒想過要再嫁,就指著大山哥他們給養老了。要是不愿意的話,就去告他們不孝!”
周蕓蕓目瞪口呆,可以呀,真看不出來大伯娘居然長腦子了,還知曉告兒子不孝順。
“大伯也是沒法子,先頭有阿著,他是沒敢,這會兒阿不管事兒了,他立馬就被拿住了。阿姐……”大金湊過來,低聲音向周蕓蕓道,“我聽到阿同阿爹說,得大伯狠狠的吃上一次虧,才能真正懂點兒人事!嘖嘖,你聽聽這什麼話?大伯都多大年紀了,還不懂人事兒?一把年紀都活到狗上了嗎?”
“找呢你!”周蕓蕓毫不客氣的往大金腦門上彈了一下,“那到底是咱們的長輩,就算分家了,也不是你能說的。”
“我這不是私底下同你說一聲嗎?”大金一臉的委屈。
然而,幾乎就在大金擺出委屈臉的同時,小八歡的飛了過來,仰著頭尖道:“周大牛你個蠢貨,一把年紀都活到狗上了!蠢貨蠢貨蠢貨!!!”
周蕓蕓:……聽聽!!
大金:……好久不見,小八你真的是越活越妖嬈了。
等孟秀才從南溪書局里歸家時,看到的就是媳婦兒姐弟倆保持著完全一致的傻眼神,目空的著落在墻頭上的小八。
“大金來了?走,跟我去書房,我考考你。”孟秀才招呼道。
大金好懸沒一口老噴出來,他先前還想著今個兒的運氣不錯,居然正好到他姐夫不在家。結果倒好,轉眼間他姐夫就回來了,還立馬盯上了他。
這都什麼事兒喲!!!
“阿……姐夫,我還有事兒要同我阿姐說,要不……”
“你先說,說完來書房找我。”孟秀才并不打算為難大金,只輕飄飄的甩出這句話,就捧著剛買來的書籍,往書房去了。
再看大金,早已是一臉的哭無淚。
說真的,周蕓蕓還真有點兒同他,不過比起同,更想知曉后續事的發展,因而只催促道:“趕說呢,后來咋樣了?”
“我方才說到哪兒了?”大金茫然了。
周蕓蕓剛要開口,就看到小八撲騰著翅膀從墻頭上飛了下來,直接跳到了大金的肩膀上,還拿腦袋去蹭大金的臉:“周大牛那個蠢貨!一把年紀活到狗上了!!!”
大金這回是真的要噴了:“我謝謝你喲,小八!!”
“活到狗上了,狗上了!!那個蠢貨!!”小八歡的蹦跶著,間或撲騰兩下翅膀,沒一會兒就從院子這頭竄到院子那頭去了。
“不理那傻鳥!”大金氣呼呼的瞪了小八一眼,只道,“反正大伯就是個窩囊廢……呃,我還是別說大伯了,免得又給小八學了去。總之,大伯娘還是回來了,非但回來了,還做主賣了分給大房他們的田產,足足四千兩呢!!”
周蕓蕓眼神閃爍了一下,試探的道:“那一共分了多呢?”
“金銀加一道兒差不多是六千兩,田產也就是四千兩左右。每房都一樣,阿一個人拿一份。”大金并不打算瞞這事兒,只掰著手指頭算著,“大房先前白得的房舍和阿爺留下來的田產,也都被作價賣了。按說這麼算下來,其實二房是賺了的,要是好好賣的話,怕是至還能再多賺個二三百兩。”
急著賣,跟耐著子慢慢賣,那肯定是存在價格差距的,二房還算厚道了,攤上不厚道的,還不趁機撈一把?
不過,周蕓蕓想的卻不是這個事兒。
依著大金所言,周家的家產該是四萬兩上下的。問題是,據周蕓蕓所知,單是去年從祁家大爺得來的分紅,就不止這個數。還有就是,周家阿每年都拿出大筆的分紅祁家大爺幫在京城置業,這里頭怕是也有好幾萬兩銀子。
也就是說,周家分的家產只是明面上的,至于私底下……
——只能說真不愧是周家阿,賊賊的。
甭管周家阿究竟是如何盤算的,周蕓蕓都不打算將這事兒說出來,左右阿自有主張,不到這個當小輩兒的置喙。
這般想著,周蕓蕓只道:“左右都分家了,阿爹和你沒吃虧,二伯他們也沒吃虧,阿那頭我是從不擔心會吃虧的。至于大房如何,隨意吧,一家人還有兩份心,如今都分家了,他們想怎樣就怎樣,哪怕把分到的那一萬兩銀子都花了,也沒啥好說的。”
“嘿,那也得他們有這個本事才好!”大金嗤笑一聲,又了一個新的料,“大伯娘特地要了銀票,藏得嚴嚴實實的,誰都不給。回頭就去鎮上給三山子買了一堆的東西。阿姐,說出來都能嚇死你,一口氣就花了足足一百多兩銀子!”
典型的暴發戶心態。
窮怕了的人,一旦手頭上有了錢,就會本能的買買買。好在這個年代的購買力實在是太強大了,即便毫無節制,即便被人坑到了,即便……那也花不了太多的錢。
咳咳,這里的太多錢是跟那四千兩銀子相比,事實上一百多兩對于很多人家來說都是一筆巨款了。
就拿孟秀才來說,他先前為了親,特地趕工了月余時間,這才拿書畫賣了百多兩銀子。而這筆銀子,是可以在縣城不錯的地段,買到一座不錯的二進院子。同時,縣城這頭,以一家五口人來說,一年的吃喝嚼用也就那麼三五兩銀子。若是在村里,十幾口人的大家族,一年下來都花不了一兩銀子。
一百多兩的銀子,普通人家恐怕要好幾代人才能攢下來。
“他沒必要用那麼好的文房四寶,就算是謹元,在這上頭花銷的錢也沒那麼多。”周蕓蕓并不是看不起三山子,而是你既沒有賺錢的能力,又何苦這般白費錢?反過來說,但凡你有能力賺錢,那誰也管不著你將錢花在哪里。
大金翻了翻白眼:“誰說不是呢?其實吧,真要是只買文房四寶也就算了,我特地去看了一下,大伯娘這人雖傻,挑東西的眼倒是真不差,就那個新買的桌案,上好的梨花木,足足花了三十五銀子,那是真值這個錢,沒買貴。還有筆洗之類的,那是真的一分價錢一分貨,連帶文房四寶也是,就是還買了好多的綢緞裳,你說傻不傻?咱們這樣的人家,穿綢緞裳呢?”
周蕓蕓已經不想再說什麼了,三山子幾樣文外加幾裳就抵得上自家一個院子了,還能說啥?
“你去找謹元吧,他好好考考你。”
說罷,周蕓蕓便撇下大金,自顧自尋活計去了。
大金一臉的不敢置信,偏一旁的小八聽到了周蕓蕓這話,當下扯著嗓門咋呼了起來:“去找謹元吧,他好好考考你!考考……再不聽話,老娘把你烤了吃!!”
孟秀才隔了好遠都聽到這話了,起從窗戶口看過來,朝著大金招了招手。大金還能如何?老老實實過來被考唄。
莫名的被考已經夠慘了,結果小八還在旁邊添。等孟秀才終于放過大金時,他整個人都已經不好了,滿腦子都是之前學過的《長恨歌》……話說,他學這玩意兒有啥用啊?這不是純粹折騰人玩兒嘛?
最終,大金跑了,頭也不回的跑了,連周蕓蕓留他吃飯都只裝作沒聽到,只恨不得立馬遠遠的離開,最好以后也別來了,要來也得挑孟秀才不在家的時候。
還真別說,因著離秋日下場考試已經不遠了,孟秀才時不時的就會被請到一些品茗會上,沒旁的不和諧事兒,僅僅是單純的品茗暢談,還有就是互相拿文章對方賞析評判。基本上,孟秀才保持著兩三天出門一次的習慣。
也因著如此,素來懶的周蕓蕓,每回見孟秀才出了門,就不練字了,反正也沒什麼大志向,寫出來的字能旁人認出就可以了,至于字韻……隨緣吧。
這不,五月初的某日,連著下了七八天的雨,好不容易天氣放晴了,孟秀才歸整理了近些日子做的文章,同周蕓蕓打了聲招呼后,就離家了。
周蕓蕓瞅著今個兒天氣是真不錯,也懶得再躲在屋里練字,轉進了里屋臥房拆了被褥,該洗的洗,該曬的曬。胖喵倆口子也出了屋子,尋了個能曬到太又不至于很熱的角落,蜷起子挨到一塊兒囤起了覺。也只有到了這一刻,小八才能略微安靜一點兒,只歡快的跳著腳跟在周蕓蕓后轉來轉去。
洗著被單,周蕓蕓有一搭沒一搭的哼著歌,不由的就想起了前些日子大金被孟秀才折磨的那事兒。其實,長恨歌真的很不錯呀,其中有好幾句都是經典中的經典,反正就周蕓蕓而言,是很喜歡的。
“后宮佳麗三千人,鐵杵磨繡花針……”周蕓蕓哼哼唧唧的唱著,“得周郎顧,從此君王不早朝。春眠不覺曉,從此君王不早朝……”
小八一直跟在周蕓蕓后蹦跶來蹦跶去的,原本它是沒打算開口的,可聽周蕓蕓哼得熱鬧,它也不由自主的跟著哼哼唧唧起來。
“從此君王不早朝!從此君王不早朝!!從此君王不早朝!!!”
周蕓蕓回瞪它:“不準學我!”回頭見小八老實了,開始慢慢的回想,歌詞是啥來著?對了,自掛東南枝!!
“空山新雨后,自掛東南枝。窮千里目,自掛東南枝。親朋無一字,自掛東南枝。人生在世不稱意,不如自掛東南枝……”
哼唧了一整天,周蕓蕓很快就發現,自己又造孽了。
才吃著晚飯,小八冷不丁的竄上了飯桌,蹦跶到孟秀才眼前,小啄米一般的點著腦袋,咋呼道:“后宮佳麗三千人,鐵杵磨繡花針,針針針針針!!!!!!”
噗——
周蕓蕓直接給笑噴了,等好不容易緩過氣來,抬眼一看,孟秀才整個人好似被石化了一般,徹徹底底的懵了。
“咳咳,那個……我就是個大字不識一籮筐的宅婦人,這絕對不是我教的。真的!”這還是周蕓蕓頭一次那麼賣力的貶低自己。
不過效果還是很顯著的,孟秀才就沒懷疑,非但如此,還在回魂之后,出聲安道:“沒事兒,應該是上回大金過來時,瞎教的。”
瞎教倒真的是瞎教的,可惜人弄錯了。
然而,周蕓蕓完全沒有任何解釋的意思,只低頭狂飯。孟秀才也在略穩了穩心神后,試圖繼續吃飯。
可小八卻不干了,顯擺似的反反復復的念叨著這一句。十來遍后,孟秀才放下了碗筷,他先前還道自己定力不錯,如今卻不得不承認日后還需要多多磨練方可。
磨練當然是沒有問題的,待草草的用過晚飯后,孟秀才就去書房尋了唐詩三百首來念,試圖將小八那近乎魔的聲音從腦海里趕出去,可惜卻再一次失敗了。
“后宮佳麗三千人,從此君王不早朝……”
遠遠的聽到書房里傳來孟秀才的念書聲,周蕓蕓還忙著收拾灶間,就看到小八如同離弦之箭一般,直接彈到了書房的窗戶底下,用它那標志的破鑼嗓子,將今個兒剛學會的歌——會的那部分——給唱了一遍。
“得周郎顧,從此君王不早朝!春眠不覺曉,從此君王不早朝!!無端嫁得金婿,從此君王不早朝!!!輕攏慢捻抹復挑,從此君王不早朝!!!不早朝呀不早朝,不早朝呀不早朝!不!!!早!!!朝!!!!!!!!!!!”
孟秀才:……
小八的嗓音原本就很可怕,再配上這華麗的調調,魔的歌詞,整一個恐怖了得。周蕓蕓原本就不想承認是自己又造孽了,如今聽著這聲兒,再腦補了一下孟秀才此時此刻會有的神,立馬下定決心,打死也不能承認,這跟一點兒關系都沒有,都是大金瞎教的。
嗯,就是這樣,沒錯!!
及至晚間,孟秀才很是認真的征求周蕓蕓的意見:“能把小八送回周家去嗎?”
周蕓蕓也很認真的回答道:“縣城里的房舍看得差不多了,估著下回大金來的時候,就能做出決定了。到時候,兩家距離那麼近,送不送……似乎沒啥太大意義吧?”
“此言有理。”孟秀才眉頭鎖,足足半晌之后,才語帶肯定的道,“子曰,有教無類。既然小八有此天賦,我看不如索由我正式教導它。蕓娘,你覺得如何?”
“呃……謹元你高興就好。”周蕓蕓簡直不能想象原本畫風就異常魔的小八,在真正學之后會變什麼樣子,不過既然孟秀才想教,那就教唄,多大的事兒呢。
得了周蕓蕓的允許,孟秀才次日一早就盯著小八開始詩。
詩這件事本是沒有任何問題的,關鍵在于周蕓蕓早已經做了孽,而且挑的是后世格外有名的神曲之一《自掛東南枝》。除了曲風和歌詞魔外,這首歌本還涉及到了近百首古詩詞,且基本上都是經典中的經典。
這廂,孟秀才道:“舉杯邀明月……”
“一枝紅杏出墻來!來來來!!!!!!!!”
孟秀才忽的腦海里一片空白,原句是啥來著?趕低頭翻書,卻覺得書頁上有些影,抬頭一看卻見原本敞開的窗戶外頭立著一人,不是旁人正是他的至好友,柳家的小爺。
柳家小爺目瞪口呆的著他,滿臉皆是震驚:“謹、謹元老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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