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仗車隊在山腳下停了,早有方丈帶著高僧們恭敬地候著。
楚雲間走出龍輦,眼角餘瞥了眼跟著安似雪的沈妙言,俊臉那雅緻的笑容便多了幾分真意。
那方丈迎了過來,雙方見過禮後,才沿著石階,一路往寺廟走去。
因為皇室的人來此進香,所以一般香客都被拒之門外,此時寺廟裡安安靜靜,隻能聽見敲鐘聲和僧彌們誦經的聲音。
沈妙言跟著安似雪,拎著擺踏石階,抬頭向這座宏偉莊嚴的寺廟,黃的高墻與綠的樹木相映輝,廟宇簷角的青銅鈴鐺在冷風搖曳。
更遠的地方,群山起伏,蒼翠滴,端得是一副好景緻。
各人都分到了廂房,沈妙言跟著安似雪住,但見廂房一派素樸乾凈,綠紗窗外種著翠竹,環境很是幽僻。
安似雪在床榻坐了,笑道:“妙言,我有些累了,想要睡一覺。你若是覺得無趣,不如帶素問去外麵玩兒。”
“好。”
沈妙言一口應下,看著冬蘭冬梅伺候安似雪睡下,便帶著素問,出了廂房。
來過承恩寺不趟,對這裡不算陌生,便大了膽子,四閑逛。
再者,有素問和夜寒在邊,實在不必懼怕什麼。
穿過重重月門,偌大的寺廟,幾乎沒有一個遊客。
見的,也都是些沉默寡言的小僧彌。
最後來到大雄寶殿,對著那寶相莊嚴的大佛了炷香,才出門檻離開。
沿著抄手遊廊,轉到拐角,卻正好到白清覺。
他著太醫院的袍子,挽一隻竹籃,裡頭裝了燭臺、點心、水果、佛香等。
“白太醫。”喚了聲,頗有些好,“你也是來香的?”
白清覺微微頷首,笑容溫厚,“想許一個願。”
“白太醫信佛?”更加好。
總覺得,國師和他邊的人,手大抵都沾過。
這樣的人,該是不信佛的。
“人活一世,總得有些寄托。佛嘛,信則有,不信則無。”白清覺笑著,對點了點頭,便錯而過。
迎麵而來的那一剎那,沈妙言清晰地聞見,他的桃花香。
如今才二月的天,桃花都還未開,這桃花香,不知從何而來?
轉過,看著白清覺進大雄寶殿的門檻,記得安姐姐用冷月梅花香時,白太醫也熏得是梅花香。
這可真是巧了。
“小姐?”素問見發呆,不由手在麵前晃了晃。
沈妙言回過神,笑了笑:“咱們走吧。”
走在屋簷下,目落在遠的亭臺樓閣間,琥珀的瞳眸都是思量。
天底下,是沒有這樣巧的事的。
在皇宮那樣的地方,更是沒有巧合一說。
安姐姐……
而與此同時,廂房,沈月如靠坐在窗下,嫣紅的瓣保持著優雅的弧度,素手端起桌案的一盞茶,細細呷了口,聲音端嚴卻又悅耳:
“慧虞師傅,咱們多年未見,你還是老樣子。是否是這山水養人,方能保持青春容不變?”
一名著淺藍僧的年男人站在跟前,雙手合十,十分恭敬:“娘娘說笑了。娘娘纔是得天護佑,永駐。”
沈月如低低笑起來,將茶盞放到桌案,一雙剪水秋眸靜靜注視著他:“慧虞師傅年輕時,曾在本宮父親房做過賬房先生。如今出了家,短短幾年時間,便又做了承恩寺管理賬房的高僧。可見,有才能的人,到哪裡,都是吃香的。”
“娘娘謬贊。”慧虞低眉順眼,微微躬下子。
“哪裡……”沈月如靠著榻,眸是不加遮掩的算計,“本宮記得,你寫字最好,並且,還會模仿其他人的字。本宮這裡有兩封書信和兩種字跡,你照著這兩種字跡,分別把那兩封信臨摹出來。”
說著,一旁采秋立即遞兩個信封。
慧虞抬眸了眼,知曉皇後孃娘這是要借他的手,做一些不能說的事。
可他是不能拒絕的。
從他踏進這個門開始,他必須照著說的去做,否則,被除掉的,是他了。
於是他接過信封,“是。”
……
沈妙言逛著逛著,來到了後山門。
這寺廟地勢頗高,後山門,還堆了些尚未消融的積雪。
兩個小僧彌正抱著掃帚,瞧見沈妙言過來,也不行禮,隻是依舊安安靜靜地掃雪。
沈妙言站在乾乾凈凈的臺階,目所及都是蒼山,偶有幾座山頭,麵也還殘留著一點白雪。
幾戶人家點綴在山間,為這景添了幾分人的氣息。
躊躇片刻,想著國師以前教念詩,便低出聲:“遠寒山石徑斜,白雲深有人家……”
剛唸完這一句,背後有人笑出了聲。
回頭一看,著白長袍的楚雲間不知何時到的,正負手而笑。
夜寒和素問同時驚了驚,他們兩人都是會功夫的,可是居然都沒有察覺到皇帝的到來。
沈妙言臉那恬淡的表立即被不屑取代,轉便打算離開。
楚雲間手攔住,一雙溫潤的眼含著點點笑意:“剛剛那句詩,念錯了。原是寫秋景的,怎能在這個時候誦?”
他覺得這小丫頭越發有趣了,肚子裡沒有多墨水,卻還在這裡喟般的念詩。
雖是附庸風雅,卻偏偏附庸的可。
沈妙言對楚雲間,永遠都是鼓著包子臉的冷峻模樣:“念沒念錯,與你何乾?!總歸不是念給你聽的!”
楚雲間並不惱,依舊含著溫和的笑:“若是要形容早春山景,還是‘輕煤一曲染霜紈。小屏山。有無間。宛是西湖,雪後未晴天’這幾句來得妥當。可記牢了?”
“你走開。”沈妙言懶得搭理他,現在想要趕回到安姐姐邊。
楚雲間沒再攔,笑著由去,隻是一雙眼,卻還凝著的背影。
李其在一旁,頗有些不著頭腦。
若說陛下喜歡這位沈三小姐,卻又不曾給位份。
若說不喜歡,又何必總拐彎抹角地與麵?
且,在那位沈三小姐了一鼻子灰,竟也不惱。
當真是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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