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噹一聲脆響,打破了長夜的寂靜。
破碎的杯子在地上濺起漫天的碎片和水花,與鴻北冥的怒氣一起升騰於這中軍大帳之中。
“你再說一遍!”虎目中激盪起漫天的冰霜,鴻北冥低沉的吼聲如虎哮盤旋。
“虎豹營衛校淺水清,私命法,以下犯上,先斬殺衡長順於陣前,後夥同衛中軍士,瞞戰,欺騙上,如今人證在,還請軍帥爲我做主!”李規抱拳請命。
“混帳!”盛怒之下,一掌擊出,紅木長案經不住這剛猛一拍,竟化漫天的齏。
“來人,立刻給我包圍虎豹營,將第三衛全將士全部拿下!有敢違抗者,格殺勿論。”
頒佈下命令之後,鴻北冥的氣稍微平復了一些。著營外那無盡的星空,他微微長嘆了一口氣。
“李規,你立刻通知南無傷,這件事,就給他理審訊了。如果罪證屬實,立斬不饒!至於洪天啓……他治下不嚴,查事不明,先降半級,罰俸三月,以觀後效。至於那一千士兵……全部發配衝鋒營!”
輕輕一句話,虎豹營一千名士兵的命運就此決定,李規的心中也是一寒。
如果可以,他其實只想殺淺水清。
天風軍之所以能爲觀瀾大陸第一強旅,就是因爲其軍紀森嚴,軍法如山。鴻北冥爲一軍總領,大戰在即,部隊竟然出現了這樣的子,他若再不以雷霆手腕解決此事,只怕後果不堪設想。
暴風王烈狂焰暴躁如火,就算是鴻北冥,也沒那個膽子他一喝之威。
片刻之後,遠急速的馬蹄聲傳來。一名傳令兵急急跳下馬,奔到鴻北冥的邊跪拜下去:
“報大將軍,虎威將軍!虎豹營第三衛全士兵已經於半個時辰前離開營地,出城而去。”
“混蛋!”鴻北冥一腳將那士兵踢飛:“守城的士兵是幹什麼吃的?”
傳令兵大:“他們說他們是奉上峰急令,有急軍務需要出城。聽守城的士兵說,這些日子,淺水清每天夜裡都有出城,他不知從哪弄來的調令,因此守城的士兵也從不阻他。這次他只是帶齊了自己的衛集出城,守城的士兵也就沒什麼懷疑,放他們通行了。”
“他們往哪裡去的?”李規忙問。
“南門關!”那士兵大。
兩位將軍同時怔住……
南門關。
落鷹崖。
矗立於崖壁之下,凝於崖壁之上。
士兵們的眼中,是對奇蹟的讚歎與景仰。
整整五條厚的大繩從高不可見的雲端了下來,一直垂直到崖壁的最底部。每隔十米,就有一個鐵環被敲進山壁間的隙之中,環中套繩,以做固定之用。
“這……這怎麼可能?”難以置信的神瘟疫般在所有戰士的臉上蔓延,惟有淺水清,眼神中暴發出熾熱的烈芒。
“我說過,我們能爬上落鷹崖,天降南門關,我說到,就一定能做到!”
“這是什麼時候開始做的?”沐問。這樣浩大的工程,絕不是一天兩天可以完。
“從我殺死衡長順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事總有被揭的一天。不想坐以待斃的話,就該早做打算。而當我做出了決定之後,我就再不猶豫。這些天來,我每天都會來這裡攀爬落鷹崖,每爬上一點,就把鐵環敲進山壁,將繩子固定。雖然進度緩慢,可是隻要每天在做,就早晚能。這第一條,是最難的,沒有任何外力可借,只能從下往上爬。其他的,就方便了許多,可以直接從上往下放了。”
淺水清悠悠的回答,他看著沐的眼睛,眼神中充滿了笑意:“沐,上面的風景,可是很壯觀哦。”
激的心如滿溢的沸水,充斥於腔之間,沐的聲音微微帶著抖:“爲什麼不早些告訴我們?你一個人做這些,一定很辛苦吧?”
辛苦?
何止是辛苦。
爲了不讓南門關的守兵發現有人在崖壁間做手腳,他每天只能在晚上來攀爬這座險峻陡峭的山崖。
落鷹崖,鷹難駐足猴難爬,豈是說說而已?
整座山崖高達三百餘米,崖面平整如一個鏡面,幾乎找不到任何可以攀爬的借力點。
它就象是被人斧子生生砍出來的一般,放倒了就可以做一個巨大的溜冰場。
要想在這樣的崖面上攀爬登頂,又豈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倘若只是險峻到也罷了,即使在的崖面,也總能找到需要的借力點。對一個徒手攀登的專家來說,只要有指甲蓋那麼大的一點突起,就可以爲他們最完的借力點。
問題是……他只能在晚上攀爬。
與白天攀登不同;夜間的攀附,他看不清上方可能存在的借力點,最多隻是得到一個模糊的廓,然後用自己的手去證實。
這意味著他的單手附壁時間要比以往長得多,意味著他的力損耗將會比以往更加巨大,意味著他失敗的風險幾何倍數的增加。
勉強找到的借力點,通常大小通常都不超過一個指甲蓋,能有半隻手大小的借力,淺水清便可謝天謝地了。
每一凸起,都如珍珠般珍貴。
最糟糕的是,他無法通過觀察尋找可能存在的最佳路線,也就是說,每爬上一段路,都有可能被證實是一條死路,最終只能再重新尋找別的攀登路線。
於是,每天夜裡,他便象一隻壁虎,在山壁間上上下下,尋找著每一分可能存在的希之路。然後將鐵環狠狠地敲進崖之中,穿上繩索,以固定這一段路程。
他必須小心翼翼,不但要不讓敵人發現,同樣也不能讓自己人發現。
“爲什麼?因爲任何看上去不可能完的任務,在被完之前,都只是一個荒謬的傳說。沐,假如在我完登頂落鷹崖之前告訴你,我們可以從這裡爬上去,然後奇襲南門關,你會相信嗎?”
沐的神有些錯愕,他想了好久,終於還是搖了搖頭。
是的,他不會相信。
無論是他,還是方虎,或者李規,鴻北冥,甚至已經死去的戚天佑,本就不會有人相信有人能爬上落鷹崖,將這座天塹變通途,爲踏平三重天的最重要的道路。
傳說中,落鷹崖是死神居住的地方,爬得越高,離死神也便越近。在山的中腹帶,甚至有一片凹下去的山壁,這意味著當你攀登那塊凹進去的山壁上方時,你的背部與地表的平行線,僅有六十度角。
它是向下的。
你必須背朝地面往上爬……
這幾乎是不可能完的任務。
淺水清已經記不清自己在那塊山壁上摔下來多次了。
倘若不是自己繫了保險繩,或許早已爲落鷹崖下的一塊泥。可即便如此,從崖面上墜落,在保險繩的牽引下重重撞擊著那堅實的崖面,依然有著刻骨的痛。有一次,他的骨頭幾乎都被撞斷了。
他也曾不止一次的害怕,害怕固定在崖面上的鐵環不夠牢,或者繩子不結實,讓自己徹底摔下來,摔個碎骨。
可是他沒有選擇的餘地,惟有勇往直前。
人們面對奇蹟,通常只會發出驚訝的嘆呼,卻沒幾個人能真正會到創造奇蹟的背後,所需要付出的巨大代價。
“你是個瘋子,淺哥兒!你絕對是個瘋子!”方虎仰天際,漆黑的夜下,甚至看不到山崖的頂端。這片傳說中飛鳥難躍,從未有人奢想能爬上去的山崖,現在竟被一名普通戰士當了自家的後花園,攀爬了無數次,並放下了整整五如手臂的巨繩。
通過它,近千名戰士可以再不費力地直接登頂落鷹崖,由上而下,悄悄進南門關,對南門關守軍發出致命的一擊。
“沒錯,我就是個瘋子。”淺水清傲然回答:“因爲這個世界本就是一個瘋狂的世界。要想活得比別人好,你就必須學會比任何人都要瘋狂!可惜時不我待,我本打算等至完二十條繩子之後再上報鴻帥,再派出三千名最好的步兵跟著我一起爬上這落鷹崖。可現在,我們只有一千人,而南門關的守軍,卻至有六千。”
“那我到不擔心。我們是奇襲,攻其不備,大有可乘之機。可你爲什麼不把這個消息直接告訴鴻帥?憑你現在立的功勞,就已經足夠免死了!”
“因爲我需要的不僅僅是免死!這是一個立大功的機會!野王嘗言,有可拿下三重天者,拜將冊,名彪青史,升三級!這個機會,我不想放過。”淺水清回喝道。
眼前,是雲霓的曼妙姿在翩翩起舞,還有戚天佑臨去時那壯烈不屈的眼神在叮嚀著自己。
是的,如果以前只是想要單純的活下去的話,那麼現在,就不僅僅是讓自己活下去那麼簡單了。
他要立功,他必須立功,惟有站在這個世界的頂端,才能睥睨衆生,俯瞰天下。惟有站在這世界之巔,他才能完他的誓言,迎娶雲霓,保護戰友。
他再不想將自己的命運放在別人的手上任人。
還記得早年初學攀登,他第一次爬上那一片陡峭的山崖的時候,登頂其上,俯視腳下那一片蒼茫大地,那種頓生豪氣的覺,他一輩子也無法忘記。
那個時候,淺水清就已經明白,他這輩子終究不能如父親所期盼的那樣淡泊名利,安老終生。他喜徒手攀登,因爲他那種站在山頂睥睨一切的覺;來到這個世界後,他毅然從軍,發自心深的也正是他對那種指揮千軍萬馬縱橫大陸的極度的一種追求。
人這一生,總要有所追求,而居家幸福的田園生活,註定了與自己喜歡冒險,喜歡刺激的格是格格不的。
所以,無論是爲了別人,還是爲了自己,他都要那樣去做。
他對自己的選擇……無悔!
做到人所做不到的,完人所不能完的,建奇功,立偉業,就鴻鵠大志,完統一夢想。
如今,這就是淺水清全部想要做到的事,一如他對雲霓的承諾,一如他對戚天佑的誓言!!!
“你想升?爲了升你不惜拿咱們這一千個弟兄去冒險?”沐冷冷地問。
“沒錯!沐,不過我要告訴你我不是爲了自己而想升!我他媽的不是爲了發財!……每次的午夜夢迴,我一閉上眼睛,眼前就回出現戚大哥的影子。他是我進軍營以來第一個全心全意尊重的漢子!他是一個真正的男人,爲了他曾經的承諾,誓死保護著我們。可是你看看那些將軍們……他們在做什麼!一個衡長順死了,李規就象條瘋狗一樣到咬人。堂堂的鐵鎮督沽名釣譽,竟然玩出了借刀殺人的勾當。我們是人!不是可以隨人擺弄任意犧牲的棋子!”
淺水清的聲音激高,仰天大吼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一個強大的帝國會將自己的戰士置於這樣的地位!我也不服!不服那些居高位卻尸位素餐的傢伙拿我們的命當兒戲,想殺就殺,想剮就剮!我相信這世間若是沒有公理存在,那麼至我還有權利自己去爭取公理!”
看著沐,他一字一頓道:“我不是爲了自己,而是爲了所有的兄弟們去這樣幹!倘若我現在把這條路指給鴻帥。結果只有一個,我或可免死,其他的兄弟們卻依然無法罪。而那些上們爲了保險起見,只怕還是會讓咱們虎豹營的人打頭陣爬上這落鷹崖!甚至是我自己,也逃不掉這樣的命運。一旦輸了,咱們這批人是該死。一但贏了,功勞卻全是他們的……我們甚至還要祈天保佑,謝上們的不殺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