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宏誌家的燈火,一直亮到淩晨兩點多鐘,薑氏家族員才意猶未盡、滿懷心事的離去。
諷刺的是,薑氏家族如此齊聚一堂熬到淩晨兩點多鐘,上一次,還是母親離世時的守靈之夜。
人走茶涼,滿屋狼藉。
方家沒有收拾屋子的心,僅僅開了窗,散散煙味。
隨著一屋子煙味散去,在方家心頭的霧霾也散去不。
薑氏一族齊聚而來,說到底,自然是商討「應對之策」來了。
當然了,老大薑建仁還想讓方宏誌跟常東求個。
家文瑞家的賠償,他們家願意支付。
方宏誌含糊其辭的將這事推辭了過去,說是常東現在心不好,這時候他黴頭,不是找事嗎?
不如等事過去了,再慢慢說。
薑建仁想想也是,遂不再提,隻是眉眼間帶著一怨氣。
忍不住罵了一句:「這混賬東西,為了自己名聲,連親哥都往水裡推,簡直心狠手辣,薄寡義!」
「你兒子更心狠手辣,要不是你兒子,會有今晚這出事?」常東大姨夫胡承運下意識譏諷。
2014年,因為借錢事,胡承運和薑建仁幾乎徹底撕破了臉,現在逮到機會,自然不會放過。
這話不說還好,這一說,大家看向薑建仁的目中,頓時帶著一抹仇視和嫌棄!
隻是礙於兄妹關係,沒人開口罷了。
薑建仁大怒:「你兒子就是好人了,那兩百萬還剩多?」
「你——」
「好了好了,這時候,吵吵鬧鬧什麼樣了。」
大家連忙拉架,將兩人拉開。
「大敵」當前,兩人怨恨得對視一眼,默契的沒有對噴。
隨後大家討論起,要不要向常氏家族基金會,也就是常東,代他們這兩年的小作。
「我看沒必要,常東這就是嚇唬我們呢!他常年不在臨江,我們做什麼他怎麼會知道?」
「沒錯,山高皇帝遠,我們不說,他哪知道?」
「再說了,就算彙報,也沒什麼好說的。我們家是跟黃老闆吃過飯,但也就是生意上的事,承包個快遞點而已,他那貨發誰不是發?」
「都一樣,他那工程承包給誰不是承包?我這承包他工程,給他幹活了,怎麼,這還有錯?」
「我薑建仁說句難聽話,以前給人乾工程,哪個不吃點油水,誰家攪拌車是空車出來的?我這自從包了他的工程,別說攪拌車,一塊磚頭都沒帶出來過,辛辛苦苦到頭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這還有錯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義正言辭的批鬥著常東的不是。
在他們口中,一個個都了替常東收徒開疆的功臣。
事實呢?
薑建仁包了常東家工程之後,確實再也沒佔過那些小便宜,譬如帶點水泥出來之類的。
但是他的工程報價,直接比其他人家高了三。
工程現場留的水泥磚瓦,他按照「工程垃圾」上報,不僅拿了一筆「清理費」,而且轉手把這些破磚瓦,賣給了別人當工程填充去了,順手又賺了一筆錢。
可謂兩頭撈好!
其中不水泥磚瓦,其實都是用剩的,完全可以拉到其他工地上再用。
但這些都被他當「工程填充」賣了。
還有沙子。
這小玩意門道更多。
最好的是水洗沙子,每立方80元,未水洗的40元每立方,足足差了一半價!
未被洗過的沙子,含鹽度高,造出來的房子,容易泛霜。
另外,未經水洗,海沙含有貝殼、淤泥。這樣的沙子,造出來的建築質量能有多好?
除此以外,沙子含水量這一塊,也大有貓膩。
能不能把「水賣出沙子錢」,就看個人本事關係了!
總而言之,在建築這一行,任何環節都有門道,任何門道都能撈錢,就看你有沒有關係,敢不敢?
有些人,就是專門欺負你大老闆不懂行。
至於懂行的中層管理?
沒事,塞點錢的事兒。
這是薑建仁承包個小工程,卻賺大錢的本原因。
說完,老大薑建仁,再說薑建義。
薑建義兒子代理了個快遞點,專門承接晨曦實業的快遞業務。
這一塊,乍看起來,沒什麼病,給誰承包不是包?
話也確實如此。
但代理過快遞站點的都知道,總公司給一個基礎運費,收費其實還是以網點為準。
有本事,你一個件一百塊,隻要你能收起來,總公司纔不管你。
薑建義便是鑽了這個空子,仗著常東親戚的份,夥同晨曦高管,吃下了一部分快遞。
說句難聽話,薑氏一大家子,仗著家族關係,幾乎都是趴在晨曦這個巨人上吸。
因為量小,所以這才無關痛。
回歸正題。
大家一番義正言辭之後,說得幾乎把自己也騙了。
他們一合計,都是些蒜皮小事,常東這種高高在上的大老闆,哪裡懂這些?
索不要報了。
他們還就不信了,常東會因為這點破事,連親戚麵都不要了?
是的,這就是一大家子討論大半夜,得出的結論。
……
人盡散去之後,方宏誌坐在沙發上沒。
媳婦著大肚子,也一直陪著熬到這個點。
要是以前,方宏誌肯定早勸媳婦休息去了。
但今天他沒這心思。
因為他知道,渡不過這個坎,他這位已經被養得大手大腳的媳婦,極有可能離他而去。
他下意識點燃一香煙,了一口,沒有預想中舒暢,反而覺得口腔苦得厲害。
不得以,他將香煙按進早已麻麻塞滿煙屁的煙灰缸中。
剛剛的討論,他們家默契的沒說,常東已經知道他們家的「小作」的事實。
沒說,一方麵是「家醜不可外揚」,這張臉還是要的;
另一方麵……大家也都沒說。
作為常東邊近人,薑氏一族沒結他,很多人做了什麼,他不清楚,也能猜個大概。
就是這般,剛剛在討論的時候,一個個卻默契的選擇避之不談。
似乎不談,大家就不知道一樣。
顯然這場討論,大家都是各懷鬼胎。
「明天他們會去代的……」方宏誌忽然道。
「啊?」
「什麼?」
方宏誌一家愕然。
方宏誌了一下乾枯的,複述道:「他們明天會去代的,代多就不好說了。」
「這……不是說好了不說嗎?」方母一臉茫然。
方宏誌臉上出一抹譏笑。
他窮過,也富過。
不窮不富,更經歷過。
所以他知道,富人的連襟,中產的虛榮,以及窮人的傾軋!
這幫親戚是富了,但心態終究還沒離窮人。
「我去睡覺了。」方宏誌沒有解釋,起離去。
站起來的那一刻,他徹底想通了。
……
翌日清晨,方宏誌還在呼呼大睡之時,常氏家族基金會在臨江日報,刊登了一條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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