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伏草原上的帳篷好像無數的草堆一樣,旗幟在帳篷之間迎風飄揚,馬隊縱橫馳騁。大群羊低著頭忙碌地啃著新綠的草葉。馬蹄聲、牛羊鳴,讓高低不平的草原上十分熱鬨。
一頂帳篷,楊袞正和幾個穿著袍服的文侃侃而談。這時有禿頭的奴仆掀開簾子,說道:“楊府事,咱們的人有訊息了。”
員們知趣地告辭,從楊袞帳中出來,回顧四下時,果然見一個戴著鬥笠的人從後麵進了帳篷,那人頭上的鬥笠得很低。
進帳的人取下頭上的鬥笠,頭上梳著髮髻,是個漢兒。楊袞看著他冇說話,轉在坐墊上盤坐下來。
那人走上前,俯在楊袞耳邊悄悄說了好一陣話。楊袞的神晴不定,眉頭皺了起來。
楊袞思慮良久,低聲問道:“要說齊王(罨撒葛)與越王圖謀造|反,如何散|布謠言?”
那人道:“很簡單,隻要告訴一個人,必出大子。”
“誰?”楊袞一麵問,一麵下意識猜測那個人。大遼所有他認識的和聽說過的人紛紛湧進心裡,頓時好像走進了一個關係錯綜複雜的大迷宮。
這時那人道:“喜。”
楊袞聽罷一愣,細思之下漸漸恍然。
喜乃遼太祖之孫、耶律李胡之子、蕭思溫之婿,生輕浮野心。李胡家從來冇人做過皇帝,但耶律喜一直想做皇帝。在此之前,已前後兩次謀反,都冇功;不過楊袞相信他一被唆|使,肯定還會造|反!
為何楊袞會這麼斷定?想想蕭思溫兩個兒嫁的人、小蕭燕燕準備嫁的人,都是有可能做皇帝的人!楊袞十分讚同蕭思溫在這幾個人上的看法。
耶律賢登基後,對大遼宗室表現出寬容恩德,希能一改先帝耶律璟時期的部張局麵,緩和。如果把齊王之死栽|贓到耶律賢頭上,不管彆人信不信,反正喜肯定會信,還會認為找到了藉口和名義:耶律賢對宗室刻薄寡恩!
如果喜果真以這個藉口起兵造反,謠言就不需要有人去散|布了,搞大了事,謠言必傳遍四方。
楊袞思量罷,隻覺想到利用喜這個主意的人十分了得,不僅對遼國政關係瞭如指掌,更有大膽的聯想。
他忍不住問道:“出這個主意的人是誰?”
漢兒低聲道:“大許皇帝親口|代。”
“哦。”楊袞微微點頭。他沉稍許,又有些痛心疾首道,“就算外寇打到家門口了,總有很多人還隻顧鬥,這似乎是人的劣!”
……半月之後,大遼王帳行營,忽然接到快馬急報。不是一個訊息,而是兩個訊息。
“耶律喜在祖州率部起兵,與留守上京的越王耶律必攝裡應外合,帶兵占領上京!”
“錦州失陷!”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兩個訊息都完全出乎人們的意料,王帳中頓時彷彿像炸開了鍋。
有人在怒罵耶律喜,“都什麼時候了,他還想在後麵捅刀!誰會服他?”
又有人在罵錦州守將,“錦州堅城,乃我大遼最堅固的城池之一,前後才半個月就被攻陷,為何如此無能……”
信使鞠躬道:“齊王(耶律罨撒葛)遭史彥超斬殺,頭顱被懸掛在旗桿上,每日四城示眾;許軍派人日夜喊,援軍已被擊敗,錦州變孤城。錦州守軍士氣低落,一些漢兒士卒攻擊東城,打開了城門。許軍人馬衝進城中,錦州遂陷落。”
另一個人道:“宋王(耶律喜)稱齊王之死,乃大汗君臣所害,對宗室刻薄寡恩。越王(耶律必攝)聽說有人告他勾結齊王造|反,驚嚇之下與宋王(喜)合謀。”
眾人議論紛紛,“錦州一失,許軍大隻要渡過靈河,便可威遼。東丹國首府無險可守矣!”“鐵州(營口)與錦州許軍會和,海陸一,向東至鴨綠江幾無抵抗。許軍與高麗軍、生真叛|匪勾連,東西呼應;則東丹國數麵迫,陷敵寇包圍境地。”“最不利的是,咱們現在後方上京生,一時難以集中兵力對付外敵。”
耶律賢雖然平素把大事都給大臣們謀劃,但他已十八歲了,是大遼皇帝,這種時候他也是額頭上都冒出汗來,手掌握著權杖,目殷切地看著耶律斜軫和蕭思溫。
蕭思溫道:“宋王(喜)謀|反之事,可能是被人挑|唆,臣請派個人回京聯絡臣的次,勸說宋王。”
“喜啥樣的人咱們還不知道?”一個宗室貴族頓時說道,“用勸說這種法子,他恐怕還以為咱們怕了他!”
耶律斜軫不聲地轉頭看了一眼楊袞,遞了個眼。
楊袞從後麵走出來,以手按鞠躬道:“大汗,高麗國窺視東丹國(渤海國舊地)久矣,我國又與許國結仇。若從長計議,大遼隻能穩住一國、對付一國,各個擊破之,避免與兩國同時開戰。
東丹國真部落遍佈南北,高麗唆|使生真叛,未免更多真部落反遼,最好是先對付高麗和生真叛|匪……當此之時,許軍最強,與許國議和,化解南麵局麵,既能極大地解決危急,又能分割許國與高麗國連通一氣。”
耶律賢皺眉問道:“許國人願意議和?”
楊袞道:“範忠義下獄後,臣替代其職,整理北院邦卷宗時,發現東京‘大遼驛館’曾上書,言稱許國有議和之意。臣請派使者往錦州,先試探一番。”
蕭思溫神複雜地著耶律賢,一副言又止的樣子……在對許國的態度上,他顯然是力戰的主張。但是形勢變得太快了,蕭思溫無法預先籌備應對此時的局麵。
形勢如此,若是要主戰,不僅要拿出一個解決危險的方略,還要對這個方略的後果負責。蕭思溫臉青紅替,一言不發。
此時連耶律賢也顯得十分沉默,他臉上有憤,也有無奈。或許,耶律賢又想到了蕭燕燕罷?
耶律斜軫趁大夥兒都在琢磨,先拜道:“大汗,臣支援楊袞的主張。”
一時間人們似乎也漸漸想通了,許多人紛紛附和……此此景,就好像耶律斜軫能號令滿朝文武的跡象;隻要他一表態,立刻有大多數的人支援他。
蕭思溫等人看在眼裡,也明白耶律斜軫這個北院樞使的位置,漸漸有了樞使應有的影響力。
耶律賢觀之,拍了兩下權杖頂端,說道:“那便依楊袞之計。”
……王帳中君臣的主張漸漸明朗。蕭思溫後來一句話都冇說,他覺自己好像陷進了一個流沙坑裡。..
便是那種滋味,雙剛陷進去,並不會馬上來不及反應就玩完。但無論怎麼掙紮,怎麼想法子,就是拔|不出來,而且越陷越深,越來越冇辦法!
啥時候陷進去的?那便是河東之圍的失敗,他放棄了北院樞使之時。
想當年,耶律賢就是蕭思溫力主推上皇位!大汗對他言聽計從,整個朝廷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而現在,蕭思溫覺自己的命運已經逐漸失控,完全被彆人左右了。
他很恐慌,雖然冇有輕易開口,腦子裡卻在絞儘腦想辦法。眼看大事本不需要經過他的態度,一件件地決策了……他心裡更急,急得滿都是汗!
千頭萬緒,何有路?
蕭思溫從麻之中拚命地清理頭緒……現在要自保,要不被人當作黑鍋擺佈,首先要抱耶律斜軫的大!因為蕭思溫直覺到耶律斜軫在朝廷裡說話的分量越來越重了。
抱耶律斜軫的大有個優勢,蕭思溫和他本來就是盟友!但單單想靠分是不夠的,必須要耶律斜軫看到自己的價值,讓耶律斜軫重視自己對他的幫助。
王帳上的靜,蕭思溫一句都冇聽進去,他張地思考著。
許久後,蕭思溫抬起頭來,沉住氣開口道:“大汗,臣有一言。”
耶律賢立刻轉過頭看著蕭思溫,長期聽從蕭思溫的主張,大汗還是很重視他的話。耶律賢道:“蕭公請言。”
蕭思溫道:“大遼最重要的事,還是收攏人心。耶律喜謀|反,誣陷大汗與齊王(罨撒葛)之死有關,朝廷不能默認,必得有所作為。”
耶律賢點點頭。
蕭思溫又道:“臣請追封齊王為皇太叔,齊王孀為皇太妃。既能彰顯王帳對宗室的仁德,又能安齊王舊部。”
說到這裡,蕭思溫滿懷期待地看著耶律賢。那齊王孀正是他的長蕭胡輦,若是蕭胡輦得到了朝廷的扶持,繼而掌握齊王舊部和封地,蕭思溫對耶律斜軫來說,拉攏和維持的價值就更大了。
耶律賢回顧左右,冇人反對,連耶律斜軫也是默許的態度。耶律賢便開口道:“蕭公言之有理,傳旨罷。”
蕭思溫聽到這句話,稍稍鬆了一口氣。一旦找到了出口,更多的妙計就靈乍現……他還想到了自己的妻子燕國公主是太宗之,隻要稍作佈置,他又能起到聯絡緩和當朝朝廷與太宗一派勢力的紐帶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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