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知大人本事不小,怎麼對我先生俯首聽命。”沈澤川問道。
“沒辦法,”喬天涯自嘲一笑,“我欠太傅一條命,得靠下半生做牛做馬來償還。”
“獵場那夜諸事順利,”沈澤川說,“原來是得了你的相助。”
“我跟著你混,看的是你的眼。”喬天涯說,“那夜你本想殺了楚王,卻也沒料到蕭二那麼敢玩,把人塞到了錦衛的面前,耍得人團團轉。不過你腦子好使,竟然還能順勢拉蕭二一把。”
“就這點本事了。”沈澤川說道。
喬天涯拍了肩頭雪,說:“日后就跟著你了,主子,往后有吃,別忘了給我口湯喝,我可比蕭二那群近衛好養活。”
“丁桃年紀小,”沈澤川隨手把錢袋拋給他,“晨和骨津才是骨頭。”
喬天涯收了錢,說:“你把蕭二的底了個,人家卻還惦記著你的救命之恩。”
沈澤川微笑:“你倒是想跟著他干。”
“我是忠貞不二的侍衛,”喬天涯無辜地舉起手,“他蕭二要是肯千金買我,我自然愿意為他赴湯蹈火。”
沈澤川說:“只可惜他邊已經人滿為患,哪有給你的位置。”
“我的小主子,”喬天涯偏頭單瞇了一只眼,說,“是真毒。”
沈澤川做出謬贊的神。
“但這話,”喬天涯齒一笑,“咱倆都適用呢。”
* * *
八日后,沈澤川與紀綱如約而至。
丁桃顯然告過狀,骨津今日沒喝酒,立在門外,遠遠地看見沈澤川后邊跟著的喬天涯。
丁桃立刻踮著腳小聲說:“津哥,是他,就是他!”
沈澤川和紀綱被晨引門,喬天涯自然要留在門外。但他沒這個自覺,出的腳被骨津擋了。
“聽說兄弟前幾日攔了這小子的路,”骨津眼神銳利地看著那斗笠,“欺負小孩子算什麼英雄。”
丁桃理直氣壯地哼一聲,學著舌說:“算什麼英雄!”
喬天涯哈哈大笑,反手摘了斗笠,嬉皮笑臉地說:“今夜不是來吃飯的嗎?怎的還要打架呢!我跟這位小朋友頭一回見,兄弟,認錯了吧?”
丁桃“啊”一聲,怒道:“你這人怎麼能這樣說?我才不會認錯人!”
骨津攔了丁桃,對上喬天涯。
兩個量相差無幾的男人面對面,幾乎要撞在一起。
骨津說:“今日不合適,咱們約以后。”
“沒空啊,”喬天涯揪了揪額前的那縷發,沖骨津挑釁一笑,“畢竟我主子只有我一個,我哪那麼多閑時養弟弟玩兒?”
骨津冷冷地啐了一口唾沫,說:“報個名,往后有的是時候見面。”
“鄙人喬月月,”喬天涯雙指并攏,對丁桃點了下額角,“又小松松。”
晨領著沈澤川與紀綱往里去,這庭院深,抄手游廊過去,再穿個門,就見著滿院紅梅,風雅得很。
蕭馳野立在樹底下等著,在沈澤川踏進來時,與他對視瞬息,那微妙的覺來不及傳遞,兩個人便一起挪開了目。
蕭馳野迎了紀綱,笑說:“師叔冒雪前來,小子有失遠迎。酒菜已備,師父在久候了。”
紀綱看著蕭馳野,擋了他行的禮,說:“你師父早在二十多年前就離了紀家,如今你也自一派,咱們不是同門,不必多禮。”
蕭馳野說:“同出一脈,便是同門。今日我得以雜糅百家,也是紀家拳領進門的功勞。我仰慕師叔大名已久,這禮,怎麼說都得行。”
蕭馳野拜了一禮,引著紀綱往里去,還不忘側頭,對沈澤川說:“蘭舟與我也好些日子沒見了。”
沈澤川門,笑說:“師兄如今權勢煊赫,忙吧。”
“咱們是同門,”蕭馳野不輕不重地說,“我再忙也得給你留個時間。”
“為著我耽擱了正事,那怎麼能行。”沈澤川說,“近來我日日都掛著閑差,這已經是得了師兄的關照。”
“好說,”蕭馳野掀簾,“你想忙,盡管來找我,我隨時掃榻以待。”
沈澤川聽著“榻”字,便后頸生疼,被咬過的地方似乎還留著炙熱,燒得他笑都淡了。
左千秋著斜領大袖袍,白發挽髻,既不像文人雅士,也不像威名將軍。他分明比紀綱大幾歲,卻看著比紀綱更加年輕。若說一定要形容,那他帶著些許仙氣,江湖傳聞他出家了,只怕不是空來風。
左千秋回,看見紀綱。
紀綱今日一布短打,外罩襖,面目已毀,站在這里,與他對,頃刻間前塵翻涌,年郎的歡聲笑語近在耳畔,眼前人卻都已經白發蒼蒼。
蕭馳野打破安靜,說:“師父們在用飯,我與蘭舟在外候著。”
“川兒系好氅,”紀綱落寞地側,對沈澤川叮囑道,“若待得冷了,便進來。”
沈澤川頷首。
左千秋說:“阿野,好生照顧師弟。”
蕭馳野笑應了,他倆人便退了出去。
外邊清寒,卻是個難得的晴夜。
沈澤川下階,見那紅梅林深邃,有橋彴往來,這庭院風雅得不像蕭馳野的手筆。
“這庭院是花銀子從姚家買下來的。”蕭馳野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立在他后,抬手撥開紅梅,出環繞的清溪,“好看,也貴。”
“你也舍得。”沈澤川沒回頭。
蕭馳野用膛輕輕撞在沈澤川背上,抬手蓋著沈澤川的發頂,湊他耳邊犯渾,說:“紅梅覆雪,蘭舟籠香,一笑千金值。”
“子都抵押了吧。”沈澤川還真緩緩笑起來。
“是費了點錢,但姚溫玉已經算賤賣了。”蕭馳野頓了頓,說,“你跑得快,為了躲我也費了不功夫。”
“不是我躲著你,”沈澤川抬指撥掉蕭馳野的手掌,“是我們有什麼要事須得面談?”
蕭馳野笑了笑,摻了點狠絕,說:“睡了你二公子,不得好生疼一疼?”
沈澤川前行幾步,離開蕭馳野的膛。他轉端詳著蕭馳野,沒說話。
兩個人在這梅簇星垂的夜里,終于都回味出點東西。
蕭馳野發覺他那夜抓的是水,流過了,就真的過了,沈澤川沒帶半分留。瘋狂地撕咬之后,那纏綿的滾燙也被夜掩埋,沈澤川仰頸迷離時的歡愉里本沒有記著他蕭策安。
蕭馳野再次真切地覺察到一件事。
那一夜只有他一個人敗給了|。
“我勸過你,”沈澤川抬指下梅枝,對蕭馳野蠱般地說,“這后頸還是不要咬為妙。”
“床笫之歡,”蕭馳野出佻達的笑,“不是我一個人能做得來的事。”
“你與我最大的不同就是,你是滿,極力遮掩著自己的野心。一個后頸不過是其中的小劫難,你拉著我,想要抵抗它,想要擊敗它,可最終你仍然敗給了它。但是策安啊,”沈澤川摘了朵梅花,撕開瓣,送口中,“我連|也沒有,你還怎麼跟我打擂臺呢?”
蕭馳野迫近一步,捉住沈澤川拈花的手,俯近他,風輕云淡地說:“一次算什麼?沒得勁,再來幾場啊。藕花樓的姐兒你用不了,兒你也沒敢,你把自己裝個孤高的圣人,可那夜|吁吁的人不是我。”
蕭馳野把沈澤川的手拉到邊,危險地抵住,嗤笑一聲。
“我是敗給了|,但是你若是如此堅定,又何必來跟我試這一場云雨?沈蘭舟,你比我更怕敗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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