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華特意差人請了送了封信給四莫氏，央四伯母幫忙尋個厲害點的教養嬤嬤。

莫氏一向是個明白人，見到書華嚴明是要“厲害點”的，心知書華必定是要另有用，立刻就去找了個以嚴格厲害聞名的教養嬤嬤，送去了書華的面前。

說來倒也巧合，這位嬤嬤姓辛，正是上回何氏從外地請來教習書雪規矩的嬤嬤書華與見過面，互相都認識，兩年多不見，辛嬤嬤臉上的皺紋又多了些，幸而保養工夫做得還算不錯，從面上看去，不知的人本猜不到已經有了五十來歲。

辛嬤嬤常年教習富貴人家的小姐學習規矩，言行舉止都是極爲有度的，只是面向兇了些，一般小姑娘僅僅只是瞧見的樣子，都會不住害怕。

撇去教過書雪的事不講，書華對倒是滿意的，書華讓人搬了凳子給辛嬤嬤坐下，笑著與辛嬤嬤說道：“咱們也算是相識的，那些客套話便也不必說了。如今我請您過來，主要是有件事想請您幫個忙。”

“小姐客氣了，”辛嬤嬤微微頷首，“小姐有事儘管吩咐，老雖然年紀大了，但若能幫的上忙，自當盡力相助。”

書華讓屋裡頭的下人都退下，只留了兩個心腹丫鬟在旁伺候著：“我家裡前些日子來了個遠房表妹，家裡父母都不在了，我們兄妹憐惜世可憐，便留了在家裡住著。奈何這位表妹出鄉野，做事說話很沒規矩，竟然還打起了我兄長的主意我兄長是個善心的人，不願將攆出家門，令流落街頭。無奈之下，我便想請個嬤嬤過來，讓也知道知道這大戶人家的規矩，莫要再生出那些個不三不四的念頭。

書華遞了個眼給青巧，青巧立刻從袖子裡掏出一隻錢袋，恭敬地遞給辛嬤嬤。

“辛嬤嬤，我知道你是個明白人，應該知道這事兒該怎麼辦的……”

辛嬤嬤稍稍掂量了一下錢袋的重量，便順手將錢袋塞進袖裡，恭謹地點頭道：“小姐放心，老心裡有數了。”

書華滿意地笑了笑：“青巧，你將嬤嬤帶去晚居，這些日子就將安置到晚居里，小心伺候著，可別怠慢了嬤嬤。”

“是。”

等到青巧送走了辛嬤嬤，書華又人將君慶到面前，仔細囑咐：“這些日子你去晚居，負責伺候崔姑娘，盯著的一舉一，有什麼事兒立刻來向我稟報。“

君慶老實地應下，走出屋子之後，就去自己屋裡收拾了一下，直接往晚居那邊走去。

君慶不是個多話的人，當初是因爲大荒才流浪到汴京，與妹妹兩人一起被賣進了開國公府。原本們姐妹兩窮得連子都沒有穿，饅頭米飯什麼的，更是從未見過。到了開國公府之後，覺得自己簡直是掉進了金窩窩裡面不僅有吃有穿，還能有屋子可以遮風避雨。

起初還想過，等到攢夠了錢，就帶著妹妹贖離開沈家。可是時間久了，也漸漸習慣了這種爲奴爲婢的生活，習慣仰人鼻息、察言觀，甚至都不知道，這樣的離開沈家之後，在外面的世界能否養得活自己和妹妹。

現在的只記住了一點，自己是書華的婢，書華是的主子，主子讓做什麼，就得做什麼。因爲只有主子好了，的日子才能好。

君慶剛剛到崔玉香房裡報道的時候，崔玉香將仔細看了一遍，見到長得手腳，面黑臉寬，一眼就看出了出農家，便試著問了一句：“你是哪裡人？”

君慶老實地答道：“奴婢祖籍山東。”

山東貧瘠，本就不是什麼富裕的地方，常年都有人賣兒賣。崔玉香猜出也是因爲迫不得已才賣進的沈家，便親暱地拉住的手，一臉慨：“咱們都是窮苦人家出，生來就比人矮了一截，如今在這裡遇見，倒真是有緣奴家看你年紀也不大，咱們以後乾脆就姐妹相稱，奴家喚你姐姐可好？”

君慶一直低著頭，聽到崔玉香的話，立刻就屈膝跪了下去：“奴婢不敢高攀姑娘，還請姑娘莫要爲難奴婢。”

還真是個榆木腦袋崔玉香臉上依舊掛著笑，手卻已經鬆開了：“你這又是何苦作踐自己？奴家只是覺得孤在此，想找個可以依靠的人而已……”

“崔姑娘這話可就不妥了，做丫鬟就該有做丫鬟的本分，不該想的事就是不該想，不能說的話就是打死也不能發出聲半個音，”辛嬤嬤帶著兩個婆子從外面走進來，剛纔去客房放置行李，就晚來了一步，卻不知道纔剛進屋，就聽見崔玉香的慨之言，立刻就板起一張臉。

君慶見到來了，趕屈膝行了一禮，然後向崔玉香介紹：“這位嬤嬤姓辛，是小姐爲姑娘請來的教養嬤嬤，專門教習姑娘規矩禮數的。”

崔玉香趕朝辛嬤嬤屈行禮：“辛嬤嬤好。”

辛嬤嬤冷冷地掃了一眼，見生得如花，就這皮囊便能看出不是個安分守己的子，心中又多了幾分輕視之意。辛嬤嬤衝君慶點了點頭：“你先出去候著，這裡就給老吧。”

君慶應了一聲，低著頭走了出去。

崔玉香在見到辛嬤嬤的第一眼起，就被辛嬤嬤尖銳的眼神給刺得心中一，但又不敢表出來，只能著頭皮挽起一個笑容：“不知嬤嬤來了，奴家沒有出門迎接，是奴家的失禮，請嬤嬤原諒則個。”

辛嬤嬤卻是不搭的話，圍著轉了兩圈，將從頭到腳地看了兩遍，見著還算，只是那與生俱來的小家子氣很濃厚，心中已經有了個大概瞭解：“你原是出鄉野，必是不知規矩爲何，如今進了大戶人家的門，這規矩一事就得從頭學起。這樣好了，咱們就先從走路開始學起……”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裡，崔玉香每天都要學習各式各樣的規矩，時間不於七個時辰。如此強度的學習安排，簡直比書雪當初學習規矩還要強上幾分，崔玉香住在那個遠親員外郎的家裡時，也學過一點點的規矩，可從不知道，真正大戶人家的規矩會有這麼嚴格

從走路的姿勢與速度，到說話時候的面部表，每個細節都有著嚴格的要求，若是稍有不對，就得立刻重頭再來，有時候能因爲一個小小的下跪作，而被重複上千遍上萬遍雖然辛嬤嬤並未對施以任何罰措施，但也約察覺到了，這事兒必定是書華的意思，目的就是想讓知難而退，自離開沈家。

可不甘心，好不容易活著來到了汴京，又攀上了開國公府，絕對不能輕易放棄，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回去過那種只能啃樹的苦日子

咬牙關，雙手舉著茶碗，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學習敬茶禮。此時的已經累得兩眼發黑，兩條胳膊正在不住地發，連帶著茶碗的蓋子都在搖，眼看著茶水就要倒出來了。

崔嬤嬤卻對這些視若無睹，坐在旁邊慢悠悠地說道：“這個世上幻想飛上枝頭變凰的人有很多，可你又見過有哪隻山真的能變凰？你年紀還小，可能還不知道世事的險惡。趁著現在你還活著，讓老來告訴你，那些妄想攀附權貴的子都落了個什麼樣的下場……”

接下來，辛嬤嬤就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起了的所見所聞，什麼某年某月，某某家的小妾爲了爭寵，被正妻給滅得骨無存；什麼某年某月，某某家的婢妄圖爬上主子的牀，結果被主母命人將了子，大庭廣衆下活活杖責致死；什麼某年某月，某某家的通房丫鬟懷了老爺的孩子，想要求老爺給個名分，結果被正室知道後，將連著肚裡的孩子都投進了湖裡……

神與的雙重摺磨，令崔玉香的意志力快要撐到了極限，可又找不到機會與旁人說，即便是被打落了牙齒，也只能和著往肚裡吞

君慶每天都會將的況報告給書華，書華當初聽二哥說這位崔姑娘爲了跟著他，徒步追出了汴京城好遠的時候，便已經猜到是個能對自己狠得下心的子。

但越是這樣，書華就越不能留在沈家，書華可不想正室大嫂還沒進門，沈家後院就已經被一個妾侍給掌控住了

辛嬤嬤的故事每天一個樣，折磨人的方法也是從不重樣，而且一天比一天更能折磨人。半個月過去了，辛嬤嬤的折磨還在與日俱增，每天都要飽折磨的崔玉香已經快要得崩潰了，但不能認輸，更加不能讓書華得逞可若一直這樣下去，怕自己過不了多久就得瘋了去

終於，找到個機會，在某個夜晚，趁著君慶不注意的時候逃出了晚居，地在家裡轉了大半圈，到了沈書才所在的上明院。

上明院裡還有小廝在守夜，一見到衝了進來，立刻就將給攔了下來，厲聲說道：“二爺已經睡了，姑娘有事請明日再來。”

崔玉香卻是怎麼都不肯離開，知道自己一旦回去，等待的，必定是辛嬤嬤無休止的折磨

現在在整個沈家，只有二爺能夠救闖不進屋裡，乾脆跪倒在院子裡面，大聲地哭喊：“沈公子，奴家是玉香啊奴家就快要撐不住了，求沈公子救救奴家吧”

那小廝被這麼一喊，嚇得心神大，這要是被二爺知道了，不得要責罰他做事不力，趕來了另外幾個小廝，合力將崔玉香往院子外面拖去。

然後沈書才已經被驚醒，他隨便批了件外就走了出來，見到崔玉香跪在地上泣不聲的樣子，立刻眉頭一皺：“這是怎麼一回事？”

一見到沈書才，崔玉香立刻就想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命掙小廝們的手，一路跪行到沈公子面前，哭得梨花帶雨：“求公子救救奴家，奴家……奴家真的是快要撐不住了”

就在此時，接到消息的書華與書畫也都急急忙忙地趕來了，見到院子裡的景象，俱是微微一愣。

書纔看了書華一眼，見到書華並未出太大的驚訝之，便猜到這事兒與書華有關：“你們幾個先進屋來，其他無關的人都各回各屋。”

書華在進屋之前，順便讓君瑤去把辛嬤嬤請過來。

等到大家都進了屋，書才坐在主座之上，看起來臉不大好。書華與書畫都站在旁邊，書畫本來就對這個崔玉香沒啥好，眼下見到崔玉香可憐的樣子，心裡反倒覺得痛快，臉上的表就跟那看大戲一樣，很是輕快。

書華的神並沒有太大變化，就好似這事兒跟沒關係似的，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好。

書才讓崔玉香說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崔玉香小心地瞥了書華一眼，臉上的畏懼之愈加明顯，支支吾吾地憋了半天，終是忍不住哭了出來：“奴家……奴家對公子是真心的奴家只想跟在公子邊，不敢有其他想法只要能每天都看見公子，奴家就是爲奴爲婢也心甘願”

按照之前的想法，如果崔玉香能自己想通，不再想著一定要做妾的話，書華是打算讓留在二哥邊做個通房丫鬟的。畢竟二哥如今年紀也不小了，之前爲了守孝，一直未曾近過，現在也該爲這些事安排幾個合適的房裡人了。

只是，經過這半個月的時間，書華看得出來，崔玉香能忍能退能夠委曲求全，又加上本就容貌出衆，這樣的人留在後院，必定是一大後患。書華又怎敢繼續留？

“即便是爲奴爲婢，這事兒也不能由你一句就定了的，”書華淡淡地開了口，“我原本是打算讓辛嬤嬤好生教習你規矩，可你卻不知恩，竟敢三更半夜擅自跑到二哥的園子裡胡鬧？別說你現在還沒進門，即便是你真了二哥的妾，我沈家也斷然不會容下你這樣沒規沒距的人不要以爲丫鬟就不用懂規矩，在我沈家，即便是一個使丫鬟也要知道什麼做規矩。自古沒有規矩不能方圓，如果家裡人人都像你這樣三更半夜往爺的房裡跑，你我怎麼管理沈家後院？你又沈家百來年的家規該如何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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