瑩月出了一回門,回來心本來是極好的,薛珍兒本沒給造任何困擾,這個大姑雖然對很不客氣,但覺得自己反正也不和一個屋檐下過,以后能不能見第二次面都很難說,自己的小姑子方慧又厲害又可,一點也不煩人。
所以休息了小半日后,就琢磨著開始做自己的大事了。
沒有書看了,書荒的日子不好熬,所以——打算自己寫了!
沒有錢買書,可是現在不缺紙筆呀,哪怕用完了,方寒霄肯定會再補過來,這是他的必需品。
懷揣著這個小心思,嚴肅地鋪開了紙筆,把宣紙展得平平的,選了最喜歡的碧玉管筆,一邊磨墨,一邊打起腹稿來。
這個腹稿不難打,只打算先寫一篇小小游記,就寫昨天出門做客的事,坐車看戲吃飯,每個程序都是明擺著的,連演貂蟬的旦角扮的裳首飾都還記得清清楚楚,但磨墨好了,真準備下筆的時候,卡住了。
就直接寫“昨日出門”?太簡單了。
至鋪墊個天氣什麼的——用什麼詞好呢?
風和日暄?這個詞很好,但是是別人詞里寫著的,就算借用,第一句就跟人家重了不好吧。
那怎麼寫呢,春風日暖?也不對,現在天氣雖然還不熱,但實際來說不算春天了——那就夏風日暖?怪怪的。
第一句,就琢磨了有小半個時辰,一心想開個好頭,但是開不出來。
看別人的書真沒有覺得這麼難,洋洋灑灑幾萬字一氣呵,哪知道著自己,這麼費勁。
石楠見坐禪似的坐了許久,在旁勸了一句:“大,去院子里走一走罷,久坐子要僵了。”
這麼正襟危坐跟歪著看書不是一回事,是需要消耗力的,一說,瑩月也覺得腰有點酸了,想了一下,放下筆站起來。打算換換腦子,出去看一看風景,說不定好詞就來了。
石楠跟后面出去,可不是白勸瑩月的,也有自己的話想說呢,一見把瑩月勸了,忙和玉簪使了個眼,兩個人一左一右地陪上瑩月了。
“大,”玉簪先笑著開了口,“中午把大爺來一起用飯吧?大爺總是一個人在那邊院里,怪孤單的。”
孤單?
瑩月噗哧笑了,覺得這兩個字實在放不到方寒霄上去。
玉簪見這反應,無奈了:“大!”
“別生氣嘛,我不是故意的。”瑩月安。
石楠急,挨著瑩月把話直接說了:“大,現在跟之前可不一樣了,我們真得抓點,你看昨天那個什麼大姑,大爺過來了,那個眼神,跟長在大爺上了一樣,可不知!”
說著,很有點氣憤,跟薛珍兒已經占著了方寒霄多大便宜一樣。
瑩月道:“是嗎?”
沒有注意看,方寒霄過來直接就牽手了,哪還留心得到別的。
石楠重重點頭:“是!我后來找著他們家的丫頭打聽了,那個大姑應該是在家守寡的,自己的男人死了,想另外找就另外找去,大爺已經是有家室的人了,哪是想得著的,真是不要臉。”
玉簪昨日沒跟到凈房去,但在回來的馬車上石楠就已經告訴過了,當時怕瑩月出門一趟疲倦,沒有立刻來勸,但兩人早已商量好了,歇一歇,找著了機會一定要好好跟瑩月說一說,不能再由著了。
已經親的的兩個人,一個多月了,還各住各的,跟過家家似的,這怎麼呢,要是別的妖們乘虛而了,哭都哭不及。
就在另一邊也著勸:“大,我覺著大爺人真的好的,如今這日子,比我們從前在家里過得還自在些,是不是?”
吃著他的,用著他的,還跟他去看了非常好看的戲,這時候再要說方寒霄壞話,瑩月自己也覺得說不出口了,猶豫著,點了頭:“嗯。”
兩個丫頭見松了口,都神一振,石楠忙跟著道:“那大也熱絡些,別怕,大爺說不了話,他就是不高興,頂多抬就走,不會罵人的——總不至于特地找張紙來寫著罵罷,大這樣的子,不可能把他得罪到那麼厲害。”
正在院里澆花的宜芳在旁聽見了,甚是無語——真是什麼主子養什麼丫頭,大從娘家帶來的兩個開頭幾句還說得像樣,很快就歪了,什麼“寫著罵人”,這勸主子,哪是這麼勸的!
是六丫頭之一,上也是有任務的,把灑水的小壺一放,跟上來了,笑道:“大要請大爺過來用飯?吩咐我一聲就是了,我正好閑著。”
說著直接就出院門去了,腳步飛快。
瑩月都不及,傻了眼:“哎——”
玉簪石楠很高興,們是不會這麼違背瑩月意愿的,但是別人做了,那也不錯嘛。
玉簪忍著笑,還假惺惺地說了一句:“這個宜芳,怎麼這樣急,都不聽大的話,回來我要說說。”
瑩月不傻,怎會聽不出來的語氣,鼓了鼓臉頰,很沒威懾力地瞪。
石楠就直接笑了出來,又勸瑩月:“我們都是為大好,如今真該為以后打算打算了,總不一輩子就這麼混著過,你愿意,大爺可熬不住,要是往屋里收個把人,這樣的脾,斗得過誰?那是吃不完的虧。”
瑩月沉默了,雖然天真,但那麼些書不是白讀的,知道樹靜風不止的道理。方寒霄真納了妾來,一個院里呆著,那不是想獨善其就可以辦到的,不找人麻煩,別人要找事,以徐大太太之威勢,云姨娘偶爾還能給添點麻煩呢。
不過心里又想,方寒霄平時都不大理,宜芳去,很大可能也不來,倒也不用先就退起來。
便點點頭:“我知道。”
兩丫頭見了,都很歡喜,再接再厲地教起來,告訴等方寒霄來了,要怎麼顯得溫賢淑一點,把方寒霄多留一刻是一刻,方老伯爺的病如今很有起,不再需要方寒霄日夜隨侍,所以留他也不會有孝道上的顧慮。
說實話,玉簪石楠在大方向上是對的,但說到這些細節,就暴出在男之事上的認知不足了——說白點,比瑩月沒強到哪兒去。
院里的其他丫頭假裝無意地靠近來,漸漸聽不下去,忍不住接棒,給出專業指點,非常直白暴——先把方寒霄在床笫間拿下,房都沒圓,著給他展示品德有什麼用?
怎麼拿下?非常簡單,纏著他,別讓他走啊。
“怎麼纏?要是纏不住呢?”石楠很有好學神地問。
丫頭低笑:“這當然得看大的本事了。不過大是新婦,臉面薄,我出別的主意恐怕是為難著大。那就來最簡單的一招,裝病,心里悶,就想要大爺陪著。”
石楠一拍掌:“這招好!”
不費腦,易實行,比想的那些可強多了。
瑩月十分恥:“我不要!”
裝病勾引男人?這六個字才在腦子里過一遍已經要掉了。
“我要回房里了。”宣布,轉往屋里走。
沒有人阻攔,但是后忽然傳來丫頭的請安聲:“大爺來了。”
瑩月一驚,轉頭看去。
方寒霄穿著一襲蔥白長袍,腰系革帶,正慢悠悠地邁著長走了進來。以他本風采,再穿這個的裳,人眼簾直接就是四個字:玉樹臨風。
宜芳那丫頭去他,眼神十分活絡,不安分地轉來轉去,他心里有數這不是瑩月使出來的人,不過,他還是來了。
原因?
不需要的,他也不想琢磨那麼明白,他往自己的新房來,還需要理由不——他總是不來才說不過去。
而他來都來了,瑩月不能告訴他“我沒請你”,只好悶悶地把這個“虧”咽了下去。
方寒霄比自在,自顧就進了屋子。
石楠神抖擻,道:“我去廚房,讓吳嫂子多備兩道菜!”
平江伯府主子們不多,一共只有兩房頭,大房還只剩了兩口人,所以都是公用一個大廚房。
吳嫂子應該是方寒霄這邊的人,新房這里的飯食從手里過,從沒過什麼留難,吳嫂子還十分用心,常常變著花樣地給送來——直到現在玉簪石楠在府里悉點了,兩個比在徐府過得也松快不,閑工夫多,會自己去拿,吳嫂子才不送了。
瑩月在玉簪含笑催促下,磨蹭著往房里走。
丫頭要不說纏著方寒霄那番話,不會這樣不自在,跟方寒霄聊過一回戲文——基本是單方面地,心態本來已經好些了,但才那麼說過,方寒霄還隨后進來了,覺著以他當時的距離應該是聽不見們說了什麼,但疑心易生暗鬼,就忍不住想萬一他聽見只言片語的呢,他該怎麼想,多丟人呀!
所以進了房,也不走近方寒霄,隔著他好一段距離,跟中間劃了道楚河漢界似的。
方寒霄察覺到了,本來沒留心,因此反而覺出不對來了。
丫頭說那些話的時候,他還沒有進門,他沒長順風耳,并沒聽見什麼,但瑩月這個反應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昨天還那麼吵他,連他閉上眼睛都不放過他,今天就翻臉不認人了。
小丫頭,哪來這麼些古怪。
方寒霄暫不管,自己到桌前坐下,玉簪忙上前給他倒茶,又沖瑩月使眼。
瑩月裝作沒看見,他坐下了,就好找自己的位置了,走到書案前,拿起筆來繼續打腹稿。
只是先前一個人都沒想出來,現在屋里有個那麼強的存在,又哪還靜得下心去,想來想去,腦子里被糊住了一樣,就是通不了,找不著覺。
方寒霄獨自坐著,覺倒還不錯,吵的時候很吵,安靜的時候也很安靜,要總那麼跟他嘰嘰喳喳,那他不了,便裝樣子也難裝出來。
說不上來是什麼形的氣氛中,石楠和另一個丫頭抬著食盒回來了,瑩月能若無其事跟他兩坐著,不能分兩桌吃飯,只好過去了。
怎麼說,這種不自在的覺是會彌漫并進化開的,瑩月意識到自己把氣氛搞得奇怪了,正因為意識到了,又沒個臺階可下,把自己困住,只有更加不自在了。
巧的是那個教裝病的丫頭還進來服侍,幫著擺飯,瑩月見著,心就發虛,同時堅定地想——才不裝病,干不出來!
為了跟方寒霄表白非常健康,讓他就算聽見了什麼也不至多想,努力地吃著飯,還添了一碗。
要求添飯的時候,方寒霄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瑩月覺得自己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不自在就消除了不,跟他微笑了一下。
方寒霄收回了目,漫不經心地想:真的能吃。
怪不得這麼快把自己養圓潤了。
正用著飯,屋外來了一個丫頭,抱著一摞各帖子信件,稟報:“周先生偶不適,告了假,這是這兩日累積下來給老太爺請安問的文書,老太爺說,請大爺幫著分一分,該寫回信的寫個回信,別人一片好意,別拖延了寒了人的心。”
說著,眼尖地瞥見窗下的書案,過去一放,腳不點地地飛快走了。
方寒霄:……
方老伯爺這是知道他來了新房,才有意這麼干,把他拖在這里久一些。
對方老伯爺的話,他不愿意聽的往往就直接不回應,但他心里有個度,并不事事都跟方老伯爺擰著來,十回里違他八回,總也得答應兩回。
用過了飯,他就踱到書案前坐下,墨都是瑩月現磨好了一硯池,他拆了信件,提筆便挨封回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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