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錦瑤帶著宮嬤嬤回到朝云院,孫嬤嬤本來站在院子門口,趾高氣揚地呼喝小丫鬟,聽到開門的聲音,立刻回頭,口里還說著:“五姑娘,你怎麼現在才回來……”
話音未落,孫嬤嬤一抬頭,就看到了宮嬤嬤。
孫婆子的話一下子就掐在嚨里。
宮嬤嬤是什麼人,院子里的人不會不識得。們看到楚錦瑤竟然帶了老夫人的手臂回來,都既驚又訝,一下子所有人都停住腳步,暫停了手里的作。
宮嬤嬤朝院子中掃了一眼,道:“姑娘這是安排了人收拾院子?”
“對,春天到了,讓們將細都搬出來曬一曬,驅散氣。”
宮嬤嬤點了點頭,什麼也沒說,跟著楚錦瑤進了屋。
過一會,屋里傳出話來,讓們都放下手里的活,進屋來讓宮嬤嬤認認人。
楚錦瑤坐在正中的圈椅上,宮嬤嬤站在一邊,楚錦瑤一個個指著給宮嬤嬤說:“這兩個是我的大丫鬟,個子高些的是丁香,另一個是山茶。下四個是二等丫鬟,從左到右,分別是白芍、桔梗、沉香、月季,站在外邊的是幾個使下人。”
被指到的人低頭,一個個給楚錦瑤和宮嬤嬤行禮,宮嬤嬤默默點頭看了。楚錦瑤說到最后,才指著孫嬤嬤說:“這是母親前幾日送給我的管教嬤嬤,姓孫。”
孫嬤嬤臉上攢起討好的笑,對著宮嬤嬤點頭。孫嬤嬤是長輩送的,地位比幾個丫頭高得多,楚錦瑤卻放在最后介紹,宮嬤嬤心里有數了,對著孫嬤嬤的討好,只是不輕不重地點了下頭。
宮嬤嬤的到來,立刻震住了院子中心思浮的下人。們原先看楚錦瑤得了許多好東西,楚錦瑤又不是從侯府里長大的小姐,心里多都有些輕慢,覺得楚錦瑤不是個能鎮得住的,于是都攛掇著楚錦瑤打開箱子讓眾人看一看,們或許還能得些油水。可是宮嬤嬤只需要往院子里一站,什麼都不消說,心思浮的幾個下人立刻害怕了,再不敢提這一茬。
楚老夫人給楚錦瑤撥了一個嬤嬤的事很快就在宅門里傳遍了,趙氏未免有些尷尬。不久之前才給楚錦瑤送了管教嬤嬤孫氏,現在老夫人又自己親自派了一個,這背后的不信任昭然若揭。就是二房、三房的人,聽說了老夫人竟然手管楚錦瑤房里的事,意外之余,都嗅到一不尋常。
楚老夫人這個人高高在上,對小輩一向不親近,不會干沒有目的的事。楚老夫人突然重視起楚錦瑤來,這是否意味著,宅的風向要變了?
朝云院里,宮嬤嬤沒有任何作,仿佛只是安安靜靜地在楚錦瑤這里住下。楚錦瑤也不急,等得起。聽長興侯的話,楚老夫人分明早就給準備好了人手,卻并不主提起,一定要親自求上門才順水推舟地給了宮嬤嬤。這就是楚錦瑤和楚錦嫻的差別所在,若是楚錦嫻,楚老夫人一定早早就安排好了,哪管這些馭下之。可是換楚錦瑤,老夫人拉攏的同時,卻也在管教,就如一個上級對下屬一般。
楚錦瑤對楚老夫人說不出多親近,相比于親祖母,楚老夫人更像一個掌權者,一個互有所求的庇護者。這樣單純的利益關系倒讓楚錦瑤安心了,若是摻雜了親元素在,楚錦瑤反倒覺得難辦。
所以楚錦瑤對宮嬤嬤,也套用了老夫人對的態度。為上位者最要的就是耐,如果上位者想做什麼事,自己先說出來,那就失了價和先機。所以先不必急,一定要等,等著對方按捺不住主提起。
宮嬤嬤是過來幫楚錦瑤做惡人的,這一點兩人都心知肚明。楚錦瑤不表態,只是讓人好生安置宮嬤嬤,平日對宮嬤嬤也是恭敬有加,矢口不提其他的事。宮嬤嬤又等了兩天,將上上下下的況都了,才在服侍楚錦瑤喝茶的時候,主問起:“姑娘,老奴有話對您說。”
楚錦瑤掀開茶杯喝茶,不急不慢地撇開茶葉,慢慢喝了一口后,才放下茶盞,對宮嬤嬤說:“嬤嬤有什麼話便說吧,沒有我的命令,們一般不進來的。”
楚錦瑤現下坐在東梢間,從前有秦沂的時候,不方便讓人進來,便傳下規矩,讓人不得輕易進書房叨擾。現在秦沂離開了,這條規矩卻留了下來,丫鬟們只要看到楚錦瑤在東邊的書房里,沒有大事,不會過來伺候。
宮嬤嬤見楚錦瑤神坦然,不似作偽,暗暗嘆這位五姑娘沉得住氣。宮嬤嬤說:“姑娘,老夫人的意思,想必不用老奴多說。姑娘剛剛回來,基尚淺,難免會有不長眼的下人怠慢您。老奴這幾日冷眼觀察了好幾天,對您院子里的人也都大致有了數。您今年已經十三,說句唐突的話,議親就在這幾年了,您是侯爺的親,日后的婚事有侯爺和夫人妥帖挑選,必然是差不了的。正是因為如此,姑娘邊的人手才不能馬虎,算算時間,距離姑娘出閣不過兩三年,現在備下的人手,日后都是您的陪嫁。姑娘還小,許是還不知陪嫁的重要,但是老奴這等見慣風雨的,卻不得不多提醒您慎重。等去了夫家,陪嫁丫鬟就是您的臂膀和臉面,們說什麼做什麼,背后都代表著您。”
楚錦瑤說:“正因如此,才要仰仗嬤嬤替我看顧一二。依嬤嬤看,當如何置?”
宮嬤嬤說:“這得看姑娘您自己。只是不知,姑娘想要一個什麼樣的院子?”
楚錦瑤正起來,腰也坐直了:“不瞞嬤嬤說,我剛剛回來,對很多事都是一頭霧水,這些丫鬟婆子,都是旁人怎麼安排我怎麼用。我也不指自己的院子像軍營一樣秩序井然、不風,但是最基本的忠心護主,不往外嚼舌,還是要做的到。”
“這是們的本分。”宮嬤嬤說,“姑娘,你院里一個嬤嬤,兩個大丫鬟,四個二等丫鬟,雖然人數齊全,但規矩還有些松懈,不得要慢慢調理。二等丫鬟且不說,這兩個大丫鬟是您的臂膀,卻還有些欠缺。我看丁香老實,卻寡言語,不懂變通,日后若遇到什麼事,怕會拖姑娘的后。另一個山茶,雖然靈活泛,比丁香會說話,卻不是個定得住心的。”
楚錦瑤直起,出和宮嬤嬤推心置腹的姿態:“丁香老實,這段時間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有勞嬤嬤管教了。”
楚錦瑤只說丁香卻不提山茶,背后的意味十分明白。
“老奴的本分。”宮嬤嬤也知道,楚老夫人雖說讓暫時來替楚錦瑤管人,但長輩送出去的人沒有再要回來的理,多半,日后就要跟著楚錦瑤生活,出嫁,更甚者由楚錦瑤養老了。所以宮嬤嬤也使出了渾解數,想在楚錦瑤面前一手。宮嬤嬤多聽說過,這位五姑娘,家里對另有安排,恐怕是個有大造化的。既然如此,宮嬤嬤也想早些做出績,在五姑娘這里占住頭一份得力人的位置。
兩人目的一致,接下來的事就好做了很多。宮嬤嬤說:“聽說孫嬤嬤曾經對您不敬,但是孫嬤嬤是夫人賜的人,長輩賜人,總是自帶三分面。孫嬤嬤暫且不得,倒是其他小丫鬟,可以敲打敲打。”
“好。”楚錦瑤出手,在名單上指了幾個人,“這幾個人總是往外跑,我也不知為什麼,或許換個人會好些。”
宮嬤嬤看了,暗暗記住:“老奴明白姑娘的意思。”
沒幾日,沉香端了一盤果子進來,進屋時冷不防被山茶撞了一下,一盤子果子全都散落一地。山茶正在想什麼事,走得急,沒留意對面有人,直接就撞了上去。撞了沉香后也不放在心上,罵了句:“你個小蹄子,走路不長眼睛不?屋里又不是有什麼漢子,你急什麼?”
沉香被撞到后本就委屈,聽了這話,越發氣憤。但山茶卻不在意,沒好氣地讓沉香收拾東西,自己就要出門。山茶素來在院子里橫沖直撞,連楚錦瑤都敢怠慢,別說一個丫鬟。沉香氣得手,可是知道自己爭不過山茶,只好忍氣吞聲地蹲下,收拾滿地狼藉。山茶又說了兩句風涼話,正打算離開,冷不丁宮嬤嬤的聲音從后響起:“站住。”
沉香連忙起站好,山茶也回頭,陪笑道:“嬤嬤,你怎麼出來了?這個丫頭不小心,我正教訓呢!”
宮嬤嬤的臉卻格外嚴肅,頗有幾分楚老夫人的風采。宮嬤嬤臉上的皺紋也不,嚴厲地說:“這是姑娘的屋子,你竟敢在姑娘面前說這些不三不四的話,你好大的膽子!”
山茶有些慌,但同樣不覺得這有什麼,們私底下都是這樣罵新來的丫鬟,頂多不要讓人聽到罷了。山茶對宮嬤嬤陪笑:“是我不對,我一時快,沒留意這些,下次必然注意。”
“還有下次?”宮嬤嬤冷笑一聲,道,“姑娘屋里可不敢留你這種派頭的大丫鬟,既然你控制不住自己快,那就去外面好好學一學,等會說話了再回來。”
山茶臉上的笑一僵:“嬤嬤您說什麼?”
“沒聽見我說什麼嗎?”宮嬤嬤冷冷吩咐屋外的幾個使婆子,“把這個目中無主的丫鬟拉走,打發到外面去。”
山茶這下是真的有些慌:“這怎麼至于呢,我只是隨口說了一句話罷了。”說完狠狠瞪了沉香一眼,都是這個小浪蹄子惹的禍,沉香趕害怕地低頭。
孫嬤嬤聽到這里的靜,也走了過來。聽到旁人轉述方才的事后,覺得不至于:“宮嬤嬤,山茶不過是罵了底下人一句,雖然口無遮攔,但也是為了姑娘好,你何必這樣小題大做?”
而宮嬤嬤卻毫不容,只是嚴肅著臉,說:“姑娘是什麼人,豈容得你放肆?今日屋里都是自己人,若是改日有客人在,你也這樣口無遮攔不?還不拉出去,你們聽不懂我的話嗎!”
圍在屋門口看熱鬧的婆子都被唬了一跳,若是楚錦瑤說這種話,們還敢觀觀,可是現在是宮嬤嬤說話,這可是老夫人的人!婆子們不敢看戲,當下一左一右,架起山茶的胳膊就往外拉。山茶終于明白發生了什麼,當下顧不得統,高聲沖屋喊:“姑娘,姑娘,你快救我啊!我不要被打發出去!”
東隔間的垂簾靜靜的,這里鬧將這麼大,都不見楚錦瑤出來看一眼。眾人只覺得心驚跳,這樣看來,宮嬤嬤今日發落山茶,并不是真的因為山茶說錯了話,恐怕無論山茶做什麼,宮嬤嬤都要發難。而楚錦瑤,顯然是提前知道,甚至早已授意的。
當下屋里屋外伺候的人,都覺得墜寒窖,明明是已經轉暖的四月天,現在卻無端生起刺骨的寒意。們從前只覺得姑娘好,不像侯門長大的小姐一樣磋磨下人,可是現在看來,到底是貴胄脈,這種冷酷,是早已融在天中的。
許多丫鬟婆子仗著楚錦瑤基淺沒后臺,難免會心存輕視,有吩咐時也不大上心。現在山茶被殺儆猴,們立刻慌了。果然,宮嬤嬤沉著臉,借口規整務,又接連發落了好幾個丫鬟婆子,就連二等丫鬟月季也沒逃過一劫。
不過好在,趙氏當時對楚錦瑤不上心,分派過來的人多是新府的小丫鬟,雖然規矩差些,但是卻沒有復雜的背景,闔府中除了楚錦瑤,再無其他靠山。宮嬤嬤快刀斬麻地發配了山茶、月季,又發落了幾個灑掃婆子,其他人馬卻不必大。下人們看到平日里無比風的一等、二等丫鬟轉頭就去了兩個,早被嚇破了膽,一時間人人自危,小心伺候,都不敢大聲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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