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其他人在大街上騎馬,還傷了他的兒,長興侯一定要和這個人討個說法,任他是誰家的公子,總要讓長輩親自領著上門道歉。可如果這個人換湯公公……長興侯只希湯公公趕忘了這回事,再也不要提起。
湯信義看著坐在左邊太師椅上的長興侯,再看看站在長興侯后面,氣弱又文靜的二爺,心里忍不住冷笑。楚靖雖然是個武將,但是卻很有眼力價,最會明哲保。他的父親那一輩敗了不家底,楚靖從他父親手里接過侯府這一大攤子后,雖比他父親強,但也強不到多,守有余,擴張就免談了,遠不及第一代長興侯建功立業的氣魄。現在,湯信義冷眼看楚靖的公子,也不像個銳意進取的,他們家這種狀況,若想讓皇上開恩延續爵位,恐怕難。長興侯府的富貴,也就這兩代了。
不過,湯信義心里想道,楚靖和楚家公子維諾,楚靖的姑娘倒是個有膽的。一個閨閣小姐,竟然敢和他對視,得知了他的份后,居然還不膽怯。可惜,再如何也不過一個姑娘罷了。若那是個公子,湯信義還覺得楚家有點說頭,然而不是,那便沒什麼可說的了。
說起來,湯信義撞到楚錦瑤,也非常巧合。
湯信義自從太子昏迷后,一直在暗訪名醫神藥,直到一天夜里,他接到了太子的信。
太子信中三言兩語,只是說他現在有意識,但卻沒法醒來,讓湯信義悄悄的,在民間尋找一種特殊的玉石。湯信義反復核查了,這確實是太子的親筆,信紙上種種暗號也都對的上,湯信義微微安了心,可是接著就又張起來,太子明明有意識卻不能醒來,如此詭異,怕不是重了巫蠱?
湯信義立刻就想到了宮里面那位皇后。然而事不宜遲,先辦太子吩咐的事要,湯信義心挑了幾個心腹好手,趁夜離開大同,四尋訪這種特殊玉石。湯信義在一個村子里聽說了一位云游道士,他的手中似乎有太子殿下描述的東西,湯信義立刻帶人追尋,一直追到太原城,在街上遇到了楚錦瑤。
他本來不打算驚這些員,迎來送往太過麻煩,可是偏偏那天在街上被絆住了,他們泄了份,驚了城中員,偏巧他們還需要待在太原城里尋找那個道士,一時不得。若湯信義是皇帝邊的人,不想見什麼人,說不見就不見,可是他的主子現今還是太子,還需要朝中臣子的支持,湯信義也只能開門,接待前來拜訪的長興侯。
接見了長興侯,就得接見后面的知州、知府,麻煩事無窮無盡,不知道要耽擱多功夫。湯信義還記掛著況不明的太子,實在沒心思陪這些差大老爺閑聊,但迫于勢,又不得不忍耐。湯信義強忍著不耐煩,陪長興侯打雙方都心知肚明的太極卦,長興侯還想試探湯信義的來意,突然屋外傳來噔噔蹬的腳步聲,一個軍伍模樣的年輕人快步跑進來,顧不得尚有客在,急匆匆地說道:“公公,有信來。”
湯信義立刻警惕起來,能讓手下人這般如臨大敵的信件,恐怕不會出自等閑人之手。湯信義站起,作揖道:“侯爺暫坐,在下失陪,我去去就回。”
長興侯也站起說:“公公請便。”
長興侯心里也在盤算,這個關頭,給湯信義傳信的人會是誰?然而后面的發展讓長興侯大出所料,他隔著窗扇,看到湯信義走到廊下,接過年輕士兵手里的東西,展開快速瀏覽了一遍。湯信義的臉眼可見地大變,接著湯信義大聲喊道:“快備馬,我們即刻就走!”
長興侯聽到這句話驚訝不已,他還打算請湯信義吃午飯呢,他們這就要走了?湯信義急匆匆走進來,向來死水一般的臉上也出現了裂紋。湯信義說:“長興侯見諒,雜家突然接到急召,這就要走了,下次若有機會,必來給侯爺賠罪。”
長興侯立即說不敢,他親眼看著這伙青壯漢子像旋風一樣,急吼吼上馬,呼嘯著就走了。等他們人都看不見了,長興侯還是回不過神,二爺也皺著眉問:“他們為何要這樣著急地離開?待客到一半就走,連房子也顧不得退,何至于急這樣?”
長興侯搖頭不語,他心里,卻慢慢浮現一個猜測。
恐怕,是太子有令罷?
當天回到侯府后,長興侯將自己的猜測告訴了楚老夫人。老夫人聽了,也拈著佛珠推敲:“你說的不錯,普天之下能命令的湯公公,讓他這樣嚴陣以待的,恐怕只有一個人。就是不知,太子所為何事?”
這個,長興侯是不會知道了。他靜默了一會,實在揣測不,于是說:“母親,我看,這幾日和懷陵王府的邀約就先推了吧。太子聽說了傷,連著兩個月避人靜養,且不說為何湯公公突然來太原,太子又為什麼突然把人召回去,我總覺得這些靜背后,太子要有大作了。我們先按兵不,看看太子的向。不能因著懷陵王府的邀約,就耽誤了正經事啊!”
“好,我也正有此意。”楚老夫人說,“恐怕用不著我們主提起,不出兩天,懷陵王府自己就會派人來推遲宴席了。論起那一位,他們比我們更加關心。”
長興侯這就放心了。他了卻一樁心事,突然想起與之相連的,另一件事。“母親,那錦瑤那里……”
“你放心,有我看著。”楚老夫人手中的佛珠緩慢地著,彷佛轉過的每一個佛珠,花費的時間都一樣長。蒼老的聲音平穩響起:“五姑娘是個有大造化的,既然我們有心捧,那我就不會讓缺了東西。過幾日我會派人專程教養,的服首飾,也自有我來打點,你心外面的事就夠了。”
長興侯聽了,又又愧疚:“兒子不孝,您都這麼大年紀了,還勞您勞這些。”
楚老夫人嘆氣:“我不心這些,還能指誰呢?當年說親時,趙氏外面看著一片花團錦簇,誰知道娶了進門,才知糊涂。是為娘對不住你,沒能給你說一門能干的媳婦,到如今還在帶累你。”
“兒子豈敢!”長興侯連忙道,“母親這話嚴重了。不過好在二哥兒大了,等過幾年,好好給他挑一個能頂立門戶的媳婦,您就有幫手了。”
楚老夫人沒有說話,便做默認了。兒媳婦不頂事沒關系,還能亮眼睛,好好挑一個孫媳婦。等以后,把家資給孫媳,把趙氏供起來養老就了。
“母親,您說懷陵王府,真的會同意讓錦瑤做世子妃嗎?”
“為何做不得?”楚老夫人冷哼,“論門第是我們高嫁,但是論人才,錦瑤去配他們家綽綽有余。即便他們家是郡王府,可是畢竟是異姓王,京城里首輔閣老家的孫也沒嫁人呢。林家以為僅憑他們自家人,真能吞下太子妃這塊嗎?用一個世子妃的位份,換我們長興侯府鼎力相助,怎麼算都不虧。更何況,錦瑤人才好,并不算沾他們家便宜。”
長興侯應道:“母親說的是。”
他也覺得,這怎麼看都是一樁雙贏的大好姻緣,待楚錦瑤嫁為世子妃后,長興侯府和懷陵王府牢牢捆綁在一起,兩家人合力爭奪太子妃的榮耀,等拿到手后,林家人為了給未來的皇后增加籌碼,必然會想辦法讓太子同意給長興侯府延長爵位。楚林兩家互幫互助,利益只會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這才是長久之道啊。
更何況,老夫人另有話沒和長興侯說。這個過來人看著,總覺得郡王府的世子,很喜歡楚錦瑤。那日抱廈里姑娘那麼多,世子獨獨去找楚錦瑤說話,就連之后世子替楚錦瑤出頭,仿佛也一下子有了解釋。
老夫人極淡地笑了下,兒孫自有兒孫福,且看著就是了。
因著湯信義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緣故,整個太原都被鬧得人心惶惶,不得安生。一時間,無論老爺還是夫人小姐,都沒心思赴宴做客,便是萬眾矚目的懷陵郡王府,也毫不嫌丟臉面,主推遲了宴客時間。
大家都在觀,太子這是何意?
而漩渦中心的湯信義披星戴月地趕回大同,一到地方,他連服都顧不得換,匆匆抹了把臉,就掀開袍子往行宮里跑去。
湯信義由小林子帶領著,一路走到秦沂跟前。他看到端坐案后的秦沂,當下膝蓋一,名聲赫赫、令人聞風喪膽的湯公公,竟然直接跪了下來:“殿下!”
湯信義真是百集,他奔波了一個月,幾度害怕幾度絕,都比不過現在看到秦沂好端端地坐著。他中有千言萬語,哽咽道:“殿下,您沒事就好。”
秦沂的態度卻出奇地冷淡,他放下這些天積的軍報,一雙眼睛毫無緒地朝湯信義來:“湯信義,我問你,那日在太原城,你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