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大買賣？”張燕心地問道。

    賈玉低嗓子，生怕被飯館裡的其他人聽到似的，神兮兮地說：“老板說了，一次投一百萬，每個月分到的紅利不是五萬，而是八萬，年終還有額外的息，最也有個三五萬吧。一百萬投一年，是利息就能拿一百萬。上哪兒找這麼好的事去？可惜我自己手頭就個四十萬，本來想找你們湊個一百萬的，你們出六，我出四，好咱們四六開。你們倆要實在，我這邊再想想辦法，湊個六十萬，你們出四十萬總沒問題吧？”

    張燕盡管很心，可無奈手上真沒那麼多錢，別說四十萬了，四萬都沒有。

    “你們傻啊！這又不一定要自個兒有錢，空手套白狼你們知道不？問鄉裡鄉親借，借條上寫明每個月利息付多，你可以比銀行高一點，肯定有人願意借給你們。那廂借來，這廂借出，一來一去，不用你自己的錢，就能每個月淨賺大幾千，多好的事啊……”

    張燕倆口子聽得怦然心。

    賈玉見魚兒有上鉤的跡象，繼續煽風點火，可算是把張燕倆口子心底那子賺大錢的勁頭給激發出來了。

    “行！”張燕拍板道，“給我倆一點時間，我們跟你幹！”

    “時間不多的啊。”賈玉惦記著跑路，按捺著焦慮催促道，“我們想賺錢，別人也想啊，老板和我說的時候，邊上好幾個同事都躍躍試呢。要是被他們搶先一步，我們再多的準備都白搭了。”

    “可總得想辦法籌錢吧，三天、不、兩天，不！就一天！明天這個時候還是在這兒見。今晚不睡覺我也要把這四十萬籌齊。”

    張燕咬牙拍板，然後拉著丈夫風風火火地回家籌錢去了。

    周彩芬見兒大晚上地跑進跑出，納悶地問：“咋了這是？大冬天跑得滿頭大汗的，出啥事了？”

    “我能出啥事啊，這不好事呢。”張燕順回了娘一句，然後問娘討錢，“媽，家裡有多錢你都給我唄，我保證下個月就還你。”四十萬，每個月利息就有四萬塊呢，娘手上有多錢心裡門清，頂了天三萬出頭，還起來完全沒力。

    “就你上回說的那什麼投資？”周彩芬不放心地蹙眉道，“可我這幾天想了又想，你二姨說的話不是沒道理，正經投資，總得有廠房、產品吧？口頭說說的東西，能保險嗎？”

    “這有什麼！現在好多都是金融類的投資，照樣掙大錢，哪個有廠房、產品了？二姨懂個屁！無非就是不想借錢給我找的借口罷了。哎呀媽你別顧著說呀，快點給我錢，我急用呢。回頭保證給你算利息，啊！”

    周彩芬拗不過兒，把家裡辛辛苦苦攢的兩萬八千塊拿出來給了張燕。

    張燕數完了撇撇：“三萬都不到？媽你真湊不出錢了？好歹湊個三萬整嘛。我這兒也好記點。”

    “你以為錢那麼好湊啊。能湊我也想湊個整。”周彩芬沒好氣地道，但還是把留出來的買菜金拿來湊了個整。

    張燕接過錢，回房一塞，一溜風地又跑出去了。

    “哎，都這麼晚了？你還去哪兒啊？孩子醒來找不見你該哭了。”

    “馬上就回來……”

    丈夫還在外頭等一塊兒借錢去呢。

    倆口子走在夜裡，挨家挨戶地找鄰居借錢，說是做生意缺點錢，願意拿銀行利息的雙倍問鄰居們借。大部分人還是借了。一來左右都是吃利息，幹啥不多吃點？二來張燕是張富國的獨生，家就在樓上，有什麼事還能賴了不？

    因此一晚上下來，倆口子收獲頗，很輕松地就借到了三十萬。再加上老子娘的三萬塊，離四十萬只缺七萬塊了。

    張燕大一拍，第二天吃過早飯，拉著丈夫跑了趟外婆家，找娘舅借。

    沒利息不肯借，有利息總歸肯借了吧？

    果不其然，素來喜歡貪小便宜的舅媽蔡明珠，聽張燕說願意付雙倍的銀行利息借款一年，超期若是沒還另外會再一的滯納金，當即同意了，一手錢一手借條，雙方皆大歡喜。

    當天下午，張燕倆口子把東籌西借的四十萬送到了賈玉手上。賈玉當著倆口子的面出了一份投資合同，底下很正規地蓋著一顆紅彤彤的公章，公章旁敲了一顆賈玉的私章，附帶著賈玉的份證複印件。

    張燕鐵放心地在家等利息日的到來。

    孰料，第一個月的利息日超時三天了，都不見卡裡有錢進來。

    張燕有點慌了，催丈夫跟他老鄉聯系：“到底咋回事啊？說好的每個月28號付利息，樓上樓下還有舅媽他們都來討過了，他那邊怎麼還沒靜？你快打電話問問啊，可別忘記了才好。”

    張燕的丈夫遂撥打起老鄉的電話，回答他的卻是“您撥的號碼是空號，請查證後再撥……嘟嘟嘟……”

    這下，倆口子真的著慌了。一次又一次撥打老鄉的電話，還照著合同書上的甲方地址，跑去市區堵人，卻被告知沒“賈玉”這號人，頓時懵了。

    反應過來大概是被騙了。

    張燕嚇得六神無主，拉著丈夫的手，著問：“怎麼辦？這下怎麼辦？那麼多錢……完了完了……”

    張燕的丈夫也沒轍了。想他當初也是個慣騙，專騙天真的未婚子，蹭吃蹭喝外加蹭點零花錢，日子過得可瀟灑了。萬萬沒想到，有一天竟然反過來被人騙走四十萬。簡直天理不容！

    倆口子這廂急得團團轉，那廂被拖欠了利息的鄰居、舅母找上門。

    周彩芬方才知曉，兒、婿竟然瞞著借了三十七萬的外債。

    關鍵是這三十七萬，連同省吃儉用攢起來的三萬塊，被人騙走了。這簡直是晴天霹靂啊！四十萬啊，額滴娘！攢了半輩子才攢起三萬塊，四十萬得攢幾輩子才還得清啊？借條是傻閨出的，想賴都賴不掉。

    一言不合，有鄰居幹脆報了警。

    “我不管什麼原因！總之張富國你閨出了借條問我借的錢，注明了利息日。現在頭一筆利息都付不出，我不借了，趁早把錢還給我。不還就去派出所！”

    “沒錯，我們可不曉得你被人騙，來借錢的時候跟我們講是做生意，被騙也是你自己活該，欠了我們家的錢總要還吧？哦，你被人騙錢了借的錢就不用還了？這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

    “對！”其他鄰居一應百呼。

    蔡明珠盡管沒吭聲，但心裡很是贊同把這事兒往大了鬧。不然，借出去的七萬塊恐怕要打水漂了。大姑姐家一夕間被騙走四十萬，哪來的錢還啊，除非把房子賣了……

    就這樣，張燕倆口子進了局子。

    炸的消息傳到禾家時，禾母正在準備遷新居用的家什。

    本來年前就能遷的。裝修完又晾了小半年，足能居住了。可想著閨沒回來，搬去新家也缺口人，索等閨回來再搬了。

    不過新的一年，禾母翻黃曆，發現諸事皆順的黃道吉日沒幾個，這才挑了個六畜興旺的大吉日，先把祭祀做了、房暖了，瑣碎品空搬些過去，等閨一回來，舊房子也騰出來了，直接住新家。

    許惠香倆口子肯定來幫忙了。哪怕不宴請賓客，單祭祀用的東西也要忙老半天。

    兩個娘的正熱火朝天地聊著閨/幹閨在國外的況，禾父手裡握著手機，眉頭打著結，進來說了這麼個炸新聞：“張燕小倆口年初時問左鄰右舍借了四十萬，就是上回說的那個投資，結果攛掇他們投資的老鄉卷款跑路，他們背了一屁債還不出，被帶去派出所了。”

    禾母：“……”不省心的又來了！

    好在這“賈玉”已經在派出所掛了號了，傳|銷案裡好幾個天真爛漫的孩兒都是他騙進來的，如今又多了一筆詐騙案，警方對此也很重視。

    加強警力、聯合外埠警局，終於在三天後崇臨通往明城的長途大上，抓到了此人、逮捕歸案。

    短短三天，“賈玉”就已經把張燕倆口子手上騙來的四十萬花的只剩二三十萬了。

    賈玉見人證（怒氣沖天的張燕倆口子）、證（他出的證件資料以及合同項簽名；在各路公站以及大、火車站裡行竊順便把當事人安利進傳|銷窩的部分監控畫面）俱在，抵賴無門，在警員們得法的問訊下，如實代了自己的罪行。

    禾老大倆口子接到警局的電話，陪著兒來警局指認犯罪嫌疑人。

    “就是他！就是他帶我去面試的，騙我說是某個品牌的化妝品推銷員，結果是傳銷窩……混蛋！居然連我的錢都是你的，枉我那麼相信你，差點還……”

    禾當即發了。拿著包包拼命地拍打被警方上了鐐銬的賈玉，邊打邊罵。

    禾大伯娘被兒過激的反應嚇了一跳，回過神連忙把人拉開。

    禾“哇”地一聲哭倒在娘懷裡，痛哀無疾而終的。

    張燕那邊則追著警員問四十萬的下落，得知全部的錢是肯定追不回來了，賈玉這人在老家已經失了信用，沒人信他了才跑來清市謀生的。家裡人發話不再管他。因此想讓他家裡人承擔刑事附帶民事訴訟的可能極小。

    “這怎麼辦？總不能讓我們虧吧？”張燕追著警員急急問。

    警員攤攤手，表示無能為力。心說把錢給人家之前咋不想想這樣的後果。

    周彩芬聽人說這錢還不能拿回去，拼命朝兒使眼，能拿回一點是一點，等案子判下來了，不知道有多人要來和他們爭這筆錢呢。缺德玩意兒，騙了可不止自家一戶，掛了老長一串號呢。

    果然，周彩芬的眼沒使完，禾老大就走過來問警員，大年三十這天被“賈玉”走的七萬五千塊還能不能拿回來。

    周彩芬頓時急了：“我們這邊四十萬還是前天才被他騙走的呢，你們大年三十被的肯定不能算了。”

    禾大伯娘眼一瞪：“憑什麼不能算了？我們的錢難道不是錢啊？就你們家的錢是錢？”

    張燕見娘和人開火，騰騰騰沖過來幫架：“你個老虔婆！瞪那麼大眼睛幹什麼！我會怕你啊！”

    “你罵我媽什麼？你個瘋人，活該被騙那麼多錢！”禾指著張燕破口大罵。

    兩方人罵起了架。

    禾母急匆匆奔到警局，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幕，頓覺一個頭兩個大。

    “別吵了。吵得再兇也不會把錢給你們的。得等案子判下來再說。先在這兒簽個字，沒事回家等消息。”警員見慣了這種陣仗，施施然地拿了兩份筆錄過來。簽完字，便不再理他們了。

    禾母歎了口氣，走過去說：“既然這會兒沒事了，不如上我家坐坐。有什麼事大家心平氣和地談，站這兒爭來爭去像什麼樣。”

    雙方這才曉得彼此原來是姻親，一時間氣氛很是尷尬。唯獨張燕和禾，繼續橫眉豎目地打著口水仗。最後還是禾老大一聲喝，才嚇得閉了。

    說白了也沒啥好談的，又不是彼此欠債未還。在審判沒下來之前，爭得再兇都沒用。

    冷靜下來的張燕，想到家裡那一群討債的人，跪倒在禾母面前：“二姨，二姨這個事只有你能幫我了！我的錢被人騙走了，能拿回多還是個未知數，我欠了那麼多人的債，他們都上門來討，還不出就說要告我去坐牢。我老公沒本事，不像姨丈，下崗了還能折騰出那麼大一番事業……二姨，你一定要幫我，只要你幫我還了錢，讓我做什麼都願意，做牛做馬我都願意……”

    禾母該說的兩天前在電話裡都說了，現在還能說什麼。幫外甥還吧，心裡不舒坦，不幫吧，也不舒坦。最後想了下說：“你讓我一下子出這麼多錢我也拿不出，回頭我找你外公外婆還有舅舅他們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先把鄰居們安住了，等審判下來，再還他們……”

    說了等於白說！

    張燕氣呼呼地扯著娘回家去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