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我的瘋娘我你

酷暑的正午，熱的快要發黴，能清晰看到黃褐的地麵蒸騰著燃燒著的氣浪，似乎在噝噝作響。

葉子和枝條都曬的趴趴的柳樹下麵，兩個坐在藤椅上的中年人，懶洋洋扇著扇，冇打采的目，不時看著十丈之外的闊地上，二十來個筆直站立，臉上都帶著些許稚氣的年。

這群十四五歲的年，正在進行為修行者最基礎的考驗——之罰。

在酷暑或者寒冬，無糧無水的況下，靜站當地，三天三夜後還冇有倒下，就算通過之罰了。反之，則冇有修行最基礎的魄和天賦。

十五歲之前，若是不能通過，黃石領會直接放棄，不會再給他們提供任何修煉上的幫助和資源。

幾乎所有人的手裡，都著一株兩指寬的小草。這是安魂草，寧遠府的深山中多有生長，不算稀罕之，不過一株也得一顆元石。它最大的功效，便是緩解，靜攝心神，素來是接之罰的必須之。

唯獨那個臉蒼白的麻年，手裡空空如也。從他遮不住手腕的袖口和後背上的兩塊補丁，就知道極是貧賤，連一株安魂草都買不起。

這隻是考驗的第一日，有安魂草的幫助，眾年還不算特彆疲憊，又因之罰是能否為修行者的敲門磚，人人都憋了一口氣，儘量把脊背的筆直，爭取在蒼山門執事跟前有一個好的表現。

隻有麻年微微佝僂著子，滿臉虛汗如雨，肩膀和手臂微微抖，雙更在不停打戰，顯然在竭力堅持。

唐執事專門負責蒼山門下轄十八領所有年的之罰考覈，經驗富，漫不經心的目瞥了一眼麻年，略帶嘲諷的道：“那小子不行了！”

黃石領裡長一邊為唐執事扇扇子，小心翼翼的道：“他方淩，心倒算堅韌，聽說為了之罰，從一年前開始，天不亮就開始健，每天長跑六十裡地。可惜資質太普通，之前的苦練，都白搭了。”

唐執事略略有了點興趣，問道：“他怎麼冇有安魂草？”

裡長苦笑道：“說來他的運氣也真差。為了弄一株安魂草，在鄙領馬大戶府上餵了三個月靈豬。誰料他那個瘋娘，居然把安魂草當了靈豬草，順手餵了豬！”

唐執事失聲而笑，不過對一個貧賤年的興趣也僅限於此，再不作聲。

裡長訕訕笑了一下，扇扇子的幅度，略略快了兩分。

“咦……好了！哈哈……”

就在這時，人的聲音遠遠的傳來。唐執事耷拉的眼皮微微一抬，眼裡出一詫異，蛋碎在地麵盞茶景就烤的天，怎麼還有人到這裡來？

“那就是方淩的瘋娘了。”裡長道。

“我兒子要當修行者了！哈哈……真好……兒子要修煉了……太好了……”

就見一個白皙，模樣頗為秀，看上去三十出頭的婦，呆滯的雙目閃爍著興的，滿臉笑容，跌跌撞撞、歡天喜地的快跑過來，上穿了件比方淩還多了四塊補丁的麻。不過裳卻也乾淨，一眼看去找不到一汙漬。雖然滿頭大汗，臉卻亮晶晶的。

人雖然瘋，收拾的倒還利落。

唐執事正要喝止，已經停下腳步，目直勾勾的盯著三丈開外靜站的兒子，便咧了，傻嗬嗬的笑。又慌忙捂住了，大概是擔心自己發出的聲響，會驚擾到兒子修煉罷。

“如果不瘋，這人長的倒還真不錯，細皮的。”唐執事雙目微瞇，似乎漫不經心的道。

嘭！

就在這時，突然發出沉悶的聲響，卻見方淩猛的栽倒在地，再不彈。

“帶他下去。”

唐執事淡淡吩咐道，掃了婦人一眼，出難以察覺的邪之。心頭又有些奇怪，隻是昏倒在地，怎麼那小子發出這麼大的靜？彷彿不是就地昏倒，而是從天上掉下來一般。

笑的合不攏的婦人，表驟然僵在臉上，尖一聲，猛的撲了上去。裡長唯恐驚擾到旁人，連忙上前阻止。

“瘋婆娘，滾遠一點，不準我！”

“傻冬草，你要是撞到我，我死你！”

眼見花冬草瘋了似的闖過來，年們紛紛憤怒的低聲咒罵，生怕失心瘋的將自己撞翻，通不過之罰。

若是平素，聽到類似的話，花冬草一定會畏懼的躲到一邊，一臉怯懦。此刻卻是充耳不聞，呆滯的眼睛裡帶著瘋狂之。奔到方淩前，眼淚撲簌簌的直往下掉。想要抱起兒子，不過想到他早晨憤怒的吼，不知所措的連連手，滿臉焦急。

裡長也趕了過來，正要抓起方淩，花冬草雙手連連揮舞，尖道：“滾開！滾開！不準我兒子！滾開……”

急之下，大約也顧不得怕了。艱難的抱起方淩，慢慢走了出來，腳下居然比方纔穩當了一些。小心翼翼的，似乎懷裡抱的不是十五歲的兒子，而是才滿月的嬰孩，稍稍用了點力，出點細微的差池，就會傷到他。

看著婦人氣籲籲抱著兒子，一步一步艱難的背影，唐執事瞇著眼睛道：“看來不傻嘛！”

裡長苦笑道：“隻有護犢子的時候纔不傻，黃石領的人都知道。”

誰都冇有發覺，手中本來空空如也的方淩，不知什麼時候，手心裡攥著一顆核桃大小的暗紅石頭。

……

頭好痛……

我死了嗎？

方淩艱難的掙紮著，想要爬起，腦袋卻像有千鈞之重，又像有一隻有力的大手死死按住脖子。

對了，頭頂是天人境八重強者楊昊的鐵碑神掌，脖子上的，是楊昊的弟弟楊猛，同樣境界修為下拍出的靈技——大風雪手。

自己就是死在這兩個相識了八年，深厚的兄弟手中。

區區一顆元石舍利，他們就向自己下了毒手！

“楊昊！楊猛！你們兩個王八蛋，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們……”

方淩咬牙切齒的吐出這句話，被最信任的兄弟出賣和暗算，心中生出無比的憤怒和仇恨，一時間牙齒咬的嘎嘣作響，全都在抖。

“啊……”

他狂吼一聲，一戾氣順著吼，從腔中迸發出來，登時輕快了許多。總算能緩緩睜開眼，目的是一間隻有一張破桌子的茅屋，昏暗的線從破敗的窗欞外進來。天快要黑了。

曹地府怎麼會是這個樣子？

疑的目看向周圍，當他看到破桌上兀自冒著熱氣的那碗白飯時……

不對！

方淩猛的從床上彈起來，撲到桌前，碗裡赫然有兩塊丁，和幾片青菜。

這不是十五歲那年，孃親給自己做的最後一頓飯嗎？

方淩悚然一驚，咣噹一聲拉開房門，就見打掃的整整齊齊的小院，西側那張不知多年，已經看不清本來的石桌上，冇有了裝豬草的籃子。

怎麼和記憶中一模一樣？

……

整整小半個時辰後，走了十餘地方，又見了兩個人，連取笑自己在之罰中隻堅持了不到三個時辰的言辭都一模一樣，方淩終於確信，發生在自己上不可思議的事，是真的！

自己重生了。

回到了五十年前。

走進茅屋，方淩靜坐床前，心中翻起的驚濤駭浪，又持續了大半個時辰。他前世畢竟是天人境強者，經曆過多次生死，較之常人，心強韌了不知多，終於慢慢平靜了下來。

人生要重走一次麼？

那不是說，前世的諸多缺憾，都有了彌補的機會？

尤其是對自己的孃親！

想到這裡，方淩心中生出一難以抑製的興，以及深深的慚愧。記得，娘活著的時候，自己竟從未過一聲‘娘’，從來都是直呼其名，像經常欺負的那些人一樣。

十歲的時候，自己和那些搗蛋的孩子一起喊：瘋冬草，傻冬草，揹著籃子割豬草……

十一歲的時候，孃親摘彆人家裡的靈瓜給自己吃，仍記得那人拿著鞭子惡狠狠的在上留下的痕，而自己，隻是站在一旁靜靜的看。

十二歲，那群搗蛋的孩子打自己，孃親發了瘋一樣的驅趕他們，裡著，卻被一個孩子扔來的石頭砸中，頭破流……

而就在‘今天早上’，因為安魂草，自己還衝怒吼，怯怯的躲在一旁，低著頭，滿臉慌和歉疚。

然後，是用孱弱的肩膀，揹著近百斤的自己，從三裡外帶回家。

而自己呢？前世年的自己，之所以努力健，想要為修行者，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想擺這麼一個不彩的母親帶來的屈辱吧？

孃親一定又在兩裡外的田地裡割豬草。膽兒小，白日裡去時，總被人欺負，隻能等天快黑，才的出去，像做賊。

可是自己從來冇有理解過的辛酸。

一直到孃親去世的兩年後，才漸漸想起的一點一滴，音容笑貌，纔想起為人子是多麼差勁，可惜為時已晚。哪怕多次的思念著，哪怕對多麼虧欠，哪怕想用一切去彌補自己的不孝，哪怕修煉到天人境，卻再難換回孃親的一句話了。

想到這裡，淚水打了方淩的眼眶，深深的愧疚，失而複得的激和慶幸，讓他的心頭又湧起一激流。

孃親，我你，你知道嗎？

孃親，這一次，讓我好好孝敬你，好嗎？

不多時，冷靜下來的方淩突然意識到，自己重生到十五歲，正好是前世諸多不幸的開始，其中就包括孃親被害死……

孃親，這一次，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從此，不再讓你任何人欺負！

“楊昊！楊猛！你們兩個王八蛋，居然為了元石舍利害我命！此等海深仇，我一定要報！”

然後，那被兄弟出賣的憤怒和仇恨再度襲來。方淩咬了咬牙，突然想起，自己被重擊掉落仙人崖，那塊暗紅的元石舍利，仍抓在手心。而且先前約覺到，元石舍利仍在手中，怎麼又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