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然敢橫沖直撞地殺進來，就一定是手上有證據。”梅四忽然打斷梅年的話。他直勾勾地盯著沈寂，忽而竟笑了，輕聲：“讓我猜一猜，為了抓我，這一次，‘蛟龍’應該也是傾巢出吧？”

“你欠的幾筆債，到該還的時候了。”沈寂語氣冰涼，沉聲，“吉拉尼。”

“梅四”聞言，仿佛是聽見了什麼極其有趣的事，垂著眸，低低笑出聲來。

沈寂等人面無表地看著他。幾秒后，“梅四”笑夠了，停下來，抬起頭，兩只眼睛以一種怪異扭曲的角度盯著沈寂，忽然抬起手，竟生生扣下了自己的左邊眼珠。

這驚悚詭異的一幕令所有人都生生一驚。

窗開著，吉拉尼隨手把那顆沾著的家眼球丟進大海。他慢條斯理地從兜里出一條黑眼罩，罩住凹陷變形的左眼，戴好。

做好這一切，他森森的獨眼再次看向沈寂，聲音沙啞，破碎難聽，“我還是更喜歡這個樣子。你還記不記得，我的這只眼睛，是怎麼瞎的？”

沈寂冷漠地看著他，沒有出聲。

“是你，”吉拉尼咯咯怪笑著，輕聲念出沈寂臂章上的姓名寫，“s，j。”

這時，一旁的梅年沉沉嘆了口氣，似乎嘆地說：“我有些好奇，你們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沈寂說：“剛開始只是直覺。”

吉拉尼饒有興味地揚眉，“直覺？”

“后來有人給了我一份你的整容記錄。”沈寂沉聲，“半年的時間里，你忍了常人幾乎不可能忍的痛苦，全臉整形，安裝義眼，中間幾乎不給自己任何恢復期。為了更好地掩藏份，你甚至還了聲帶手，改頭換面，徹底變了另外一個人。在那份整容記錄上，有你原來的照片。”

吉拉尼凜目，“你的意思是，我們邊有鬼？”

“有沒有鬼，鬼是誰，對你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沈寂目冷淡移向著紅唐裝的老者，微微瞇眼，“盤在什麼地方？”

梅年臉微變，沒出聲，余卻無意識瞟向一旁的碼盒。

沈寂眼疾手快，先他一步拿到了盒子，打開來，里頭果然有一枚純黑盤。他瞇眼檢查，看見盤底部刻著極小的“八一”標志。

這時丁琦從外面進來了，沈寂把盤丟給他，沒有說話。丁琦接過盤臉一喜，接著便是怒火中燒，朝梅年罵道：“一個外國人，吃著中國的大蛋糕，著中國政府給的福利，賺得盆滿缽滿。到頭來干出這麼多齷齪事，我現在就要以‘間|諜罪’正式逮捕你！”

誰知，吉拉尼忽然古怪地笑起來，輕輕說：“沈寂，你該不會真的這麼天真，以為一切到此為止？”

沈寂和丁琦同時皺眉。

“我早就說過，中國人欠我的，我一定要讓你們債償。”吉拉尼沒有表地說。

沈寂眸驟沉，“你什麼意思？”

吉拉尼沒說話，緩慢拿出了一個黑遙控。霎時間，屋所有人全都臉大變。

“這艘游貨艙里，全是炸|藥。”吉拉尼嘿嘿笑著，經過數十次整容的臉開始崩塌扭曲，看著猙獰可怖，“只要我按下這個摁扭——砰！”

“整艘船上有四百多條人命……你狗日的死雜種！是不是瘋子！老子這就崩了你給宋哥報仇！”陳浩浩聽到這里再也忍不住，大罵著就要舉槍擊這個海盜頭子。

“要麼，讓我走。要麼就開槍，我一死，炸彈會立刻引。”吉拉尼咧著，大笑，“好多人給我陪葬啊，哈哈哈……”

沈寂一把攔住陳浩浩，嗓音得極低極沉：“浩子！”

“……”戰士雙眼充，猛的轉過頭看他，憤怒幾乎失去理智。

沈寂上的作戰服已經全部，咬著牙，前劇烈起伏，眸卻極冷極靜。他朝陳浩浩搖頭，無聲道：“不能。”

不能。

年輕戰士手里的步|槍頹然垂下。

是啊。不能。

吉拉尼臉上出一個輕蔑譏諷的笑，道：“沈隊長。要救整船人的命，還是抓我，怎麼選，在你。”

*

蛟龍突擊隊的其它隊員與國安局警員們一道，很快便將梅瑞號上的雇傭兵們制住。一切進行得悄無聲息。

梅年始終沒再現。

一場大雨突來，肆意沖刷著天地，像急于掩蓋某種東西。梅瑞號飄在雨中的南海海面上，雨聲淅瀝。游上的賓客們為了躲雨，都進了宴會廳，跳舞、喝酒，談天說地，著這場奢靡晚宴，并沒有人注意到任何異樣。

溫舒唯卻急了熱鍋上的螞蟻。心驚惶織，瘋了一般給沈寂打電話，一個接一個，全是無人接聽。

不對。為什麼會這樣安靜，為什麼會這樣平靜，按理說，隊員們已經行，或或敗，總歸會有一個結果。

溫舒唯抬起頭，富紳名媛們在舞池里旋轉，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笑，璀璨燈映在眼中，悠揚抒的小提琴曲飄散在空氣里。

可不知為何，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些什麼，也即將錯過什麼。

最后，仿佛鬼使神差，一晚禮服的溫舒唯從舞池中穿行而過，徑直沖到了甲板上，大雨中。

遠遠的，海面上有四條快艇，正有序地穿海破浪，往南海的更深疾馳而去。

海洋深仿若深淵，漆黑一片，暗無天日。

溫舒唯一怔，看見了其中一條快艇上的沈寂。其余隊員們三四個人一艘船，沈寂單獨駕駛著一艘快艇走在最后方，不知要去哪里。

大雨肆意沖刷，心頭莫名。

忽的，沈寂也看見了站在游甲板上的。冰涼的海風吹起溫舒唯潔白長的白紗，一抹純凈的白，鑲嵌在黑世界中，突兀醒目，在發。

只一瞬，他再移不開眼睛。

兩人目匯，短短十余秒，隨后快艇與游的距離便迅速拉遠。

吉拉尼和梅年已經乘船逃離。快艇開始加速，追捕行迫在眉睫，所有戰士的神都冷毅而平靜，各自檢查著自己的武裝備。

這時，溫舒唯看見一軍裝的沈寂抬起手，朝遠遠敬了一個軍禮。海面漆黑，游上點點微投落，照亮他的臉，雖沾了污，仍俊朗英秀，一如當年初見時的張狂年。

幾艘快艇很快便徹底融了黑暗。

十來秒的對視，短暫得來不及說一句話，又漫長得像說完了一生。

溫舒唯著漆黑的海面怔怔出神，一滴冰冷的雨落下來，砸進眼睛里，淌出時卻沾染了滾燙溫度。

這時，背后響起一個聲音，急切道：“你在這兒干什麼？”

溫舒唯抹了把臉，回頭。宋子川眉心擰一個結，語速飛快道：“我剛才看見有幾個人鬼鬼祟祟往貨艙那邊去，不知道是要干什麼。”

“……”溫舒唯凝神，轉與宋子川一道飛快跑向游貨艙。

推開門，倒吸一口涼氣。整個空間幾乎被新型炸|藥填滿。里頭的人聽見響回過頭來，紛紛皺眉。

“嫂子？宋子川？”丁琦驚道：“你們怎麼在這兒？”

“宋子川是被綁來的，我是過來參加宴會的。”溫舒唯大步上前看了眼，只見不遠有一大堆五六的線，一個半禿頂的外國中年人正眉頭蹙地蹲在那兒。定睛細瞧，這人竟是之前那個意大利西裝男旁的人。

不解：“這人又是……”

“這是個意大利的武專家。別打擾他，他是來拆炸|彈的。”丁琦神凝重道。

溫舒唯點點頭，“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

“沒有，你待著就行。”

溫舒唯抿，靜了靜，道：“我想做點事，不然我怕自己胡思想。”

丁琦一愣，看一眼，好一會兒，他才沉沉地嘆了口氣，道：“我的幾個同事正在組織游上的人乘坐救生艇轉移，你可以去幫忙。”

*

蛟龍突擊隊一路追擊吉拉尼等人到了南海深。

夜中，大雨傾盆，狂風咆哮，雨和風幾乎將整片海域與頭頂的天生生撕兩半。

槍聲而雜，戰士們不停舉槍朝前方擊，可天太暗雨勢兇猛，海面上一片漆黑，僅有的探照燈形同虛設，半天打不中前方那艘快艇。

大雨糊了沈寂的視線，他抬手一把將臉上的雨水抹去，吼道：“濤子！浩子！你們把船開到左翼和右翼，三面包抄！不能讓吉拉尼跑了！”

楊子濤和陳浩浩怒吼：“是！”

兩艘快艇霎時如□□一般破開雨浪，迅速繞行至吉拉尼方的左右側，快艇上的其余隊員舉槍一陣猛掃。

吉拉尼是海盜出，快艇在風雨與混槍聲中穿梭，如魚得水，靈活如蛇，不費吹灰之力地閃避開。

眾人的掃落空，白折了數串子彈。

“媽的！”大飛惱怒，惡狠狠地啐了口。

就在這時，吉拉尼看了眼快艇上的經緯線坐標，忽然古怪地笑了，朝頭頂的夜空鳴了一槍。

砰一聲槍響，撕碎天際。周圍仍舊一片死寂。

沈寂瞇了瞇眼，反應過來什麼，臉霎時大變，在風雨中嘶聲怒吼：“回撤！”

可話音出口已經晚了。一枚手|榴彈從眾人視野的盲區里拋出，直朝陳浩浩駕駛的快艇而去。陳浩浩聽見沈寂聲音的瞬間調轉船頭，那枚手|榴落進了快艇旁邊的海里，轟的炸開，巨大的水浪霎時將快艇沖翻。

三名隊員全部落水。

與此同時，四艘快艇從黑暗殺了出來，埋伏在附近多時的雇傭兵獰笑著，手持重機|槍，對著落海的陳浩浩許展飛劉就是一頓猛掃。

三人以沖翻的快艇為掩舉槍還擊，卻還是躲避不及，紛紛負傷，流涌出，瞬間被漆黑海水吞噬。

“浩子大飛大！”距離最近的楊子濤赤紅著眼，怒吼。

“濤子，救人！”沈寂吼，“我掩護你們！”又是一梭子彈打出去。

幾艘船上的雇傭兵注意力被分散，紛紛舉槍朝他打。

另一邊，楊子濤飛快駕駛著快艇朝幾人近，船上的戰士爬到船沿，出手。

陳浩浩臉蒼白，大的槍傷疼得他青筋暴起，卻是咬咬牙，拽住隊友的胳膊一發力，被拉了上去。

許展飛和劉也依次被救上船。

楊子濤飛快檢查三人的傷勢，刺啦幾下撕下上的軍服，給幾人包扎傷口。他語調微微哽咽，說：“撐住，撐住。支援馬上就到了。”

陳浩浩滿臉都是。他膛起伏呼吸困難，仍閉上眼，做了個深呼吸，翻舉起步|槍瞄準最近的一個頭雇傭兵，扣下扳機。

頭中槍，悶哼一聲落大海，濺起水浪。

沈寂趁此機會，接著探照燈瞄準一艘地方快艇的汽油桶，一槍打出去。整艘船炸開，雇傭兵慘著和船一起四分五裂。

隊員們借著這一瞬的亮，飛快準鎖定吉拉尼的快艇，朝他開槍。

吉拉尼被各集火，躲避不及時，手臂中槍，痛得哼一聲。他在槍林彈雨里駕船飛竄，狠聲問：“老頭兒，你沒事吧！”

背后無人應答。

吉拉尼回頭一看，梅年不知何時已經倒在泊中，沒了氣息。

“……”吉拉尼面部有一剎搐，鷙森然的獨眼瞬間癲狂，他咯咯笑起來，隨之便回過頭，加足馬力瞬間從包圍圈里突圍出去。

沈寂滿臉滿的和雨，余瞥見，飛快驅船去追。

“寂哥！”劉曉虎紅了眼，正要跟過去，左側雇傭兵又是一陣猛烈火力突襲。他心急如焚不開，只能再次舉槍還擊。

兩艘快艇很快便疾馳出去數百米。

吉拉尼手臂負傷已是亡命之徒，見沈寂窮追不舍，惱怒，拔出手|槍朝他擊。沈寂扣下扳機，一連兩下，沒有子彈出。

他下意識手去彈匣袋，空的。

子彈打完了。

沈寂抿了抿。

這時，本就是亡命之徒的吉拉尼察覺到什麼，停下船，猙獰癲狂地大笑，“哈哈，沒子彈了？你沒子彈了？哈哈哈……可惜啊，沈寂，你永遠奈何不了我！”一頓，舉起□□對準他，“放心，你也不孤單，好多你的兄弟等著你呢。”

沈寂手握住快艇方向盤，靜了靜，忽然抬眸直視向吉拉尼。眼神冷定，狠戾，銳利鋒芒，像翱翔在天上的海東青。

吉拉尼冷不丁和他的眼神對上，竟是一愣。

冷夜，無月，風雨加，海浪滔天。

沈寂直勾勾盯著吉拉尼，在某個瞬間，沾著的角，微微勾起。將馬力加到最大，快艇瘋了一般朝吉拉尼的方向沖刺過去。

吉拉尼臉大變，吼道：“你要做什麼！”手忙腳去轟油門，可船竟在此時熄了火，半天打不燃。他心急如焚，朝那道海藍高大影連開兩槍，卻全都打歪。

兩艘快艇的距離在夜中急速短。

沈寂面容平靜，忽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副態畫面——溫舒唯一潔白紗站在甲板上，風將的擺吹起來，面容恬靜，靜靜地著，黑發在風中飛舞。

他微閉上了眼睛，聽見子彈劃破風流，從耳旁飛過去。

聽見一個聲音，對他說：“我溫舒唯。這三塊錢算我借你的，之后會還你。”

“來，送你一個夢想。育彩票五百萬，一夜暴富不是夢。”

“我其實沒有那麼偉大。我只要我的沈寂平平安安。”

“做你該做的事，不要有顧慮。”

沈寂忽然又睜開了眼睛。某一刻，他的目過漆黑的海面和夜空，向了某個遙不可及的遠方。

轟一聲。

兩只船相撞，炸聲響徹天際，火映亮整片海域。

沈寂的世界霎時靜音。

萬籟俱寂。所有畫面都消失了，有一抹雪的白在他眼前鋪天蓋地渲染開，那是一副靜止的圖畫，畫面最深，姑娘一白紗沖他回眸淺笑，暖金的溫將包裹。

站在里，就像一個虛幻不真實的夢境。

——

“溫舒唯，我最心的姑娘。我這一生，愿把生命和一腔熱獻給祖國，把心和靈魂獻給你。你愿意為我的妻子麼？”

小溫同志。

你穿婚紗的樣子，可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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