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走酒肆的梁先生打量了幾眼站在櫃檯旁的中年婦人,然後纔看向了坐在桌前仍舊一個人飲酒的李扶搖。
這位原名為梁樹的儒教修士,沒有急著出手或是出聲,隻是站在了出門的必經道路上,想起了一些事。
作為北軍府的十幾位隨軍修士之一,梁樹平日裡的日子其實過得極為悠閑,每日除去修行之外,並未有其他事擾心,雖說是鎮守北境,但延陵與大餘雙方都不啟戰事,哪裡會有他出手的時候。隻不過這樣一個全心都放在那條修行大路的修士當發現自己居然不能再前行,甚至是走得極慢的時候,想來也應當會是很難。因此當他走出那座水書院之後,來到北軍府為延陵鎮守北境門戶這十幾年來第一次發現自己這許久不曾鬆的境界竟然又要有了突破的徵兆的時候,這位水書院走出來的儒教修士就差痛哭零涕,參拜儒教那幾位聖人了。但好事多磨,在五年前那臨門一腳不曾過之後,這五年來,梁樹的修為便又停滯不前,始終是在自省境巔峰徘徊,不曾走出此境,踏他夢寐以求的青境。
要知道這雖然看起來隻是一步之遙的事,但過與為過,始終是天壤之別,過自省,來到青,那便是真正走上了這條修行大路,不僅如此,就連壽命,都可達三百歲,這便是說,到那個時候,他便還有兩百多年的去追逐下一個境界,一步一步,甚至可以得長生,雖說這種機會微乎其微,但對於梁樹來說,他抵擋不了那種,雖然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得不了長生的。
但至有一線機會。
因此這五年來,梁樹輾轉反側,想得念得便是過這道門檻,走進一片全新的天地。在這五年間,梁樹嘗試過不方法,可最後都以失敗告終,最後在幾近癲狂的時候,居然在水書院的藏書閣裡,翻到一本古籍,上麵講述了以已經幻化人形的妖妖丹做引子,便可煉製出一種丹藥,食之便能有機會過那道門檻,梁樹已經收集齊了這煉製出這種丹藥的所有藥材,隻差最後一味藥引子。
妖丹。
北方妖土那邊這種已經化形的妖多得不可勝數,可這山河之中難見已經化為人形的妖,就算是有,也隻會藏在深山老林之間,他一個自省境的修士出沒於那種地方,無疑便是找死。
因此當他知道就在這北境某一個地方,有一條蛇妖化形之後,這位儒教修士的心思便直接打到了上。
殺蛇妖,取妖丹,然後便是踏足青境。
……
……
短暫的失神回神之後。
「你是什麼人?」
梁樹看著那年問道。
那個在桌子旁喝酒的年放下酒碗,做沉思狀,沉默片刻之後才正經說道:「酒客。」
這個回答顯然還是不能讓梁樹滿意,他向這年側的半截刀,皺眉說道:「江湖武夫?」
李扶搖笑著點頭,「學了點家傳武學,難登大雅之堂,不過想來,接幾支弩箭還是綽綽有餘的。」
梁樹怒斥道:「無知,你可知道此妖婦到底是何種妖?」
李扶搖詫異道:「掌櫃的不過就是前有些波瀾壯闊,哪裡說得上是妖婦,這位先生就算是府中人,也無需這般口噴人吧?」
梁樹怒極,冷聲道:「你若是還有些自知之明,現如今離去便是,梁某不想傷及無辜延陵百姓。」
李扶搖站起來,提起他那把斷刀,笑著說道:「正好,我還真不是延陵百姓。」
梁樹皺眉怒道:「就算你是大餘人,在此妖麵前,也斷然沒有袒護的道理,過往不知道有多人喪命在這妖口中,你一介武夫,若不是梁某今日有謀劃,你以為你能活著走出此地?梁某不願意平白無故造些殺孽,與修行無益,你且讓開。」
李扶搖搖頭說道:「可這位掌櫃的之前請我喝過一次酒。」
李扶搖不知道一個尚未踏足青境的修士如何敢去打一個已經化形的蛇妖的主意,但既然那位理應境界要比這梁樹高上一截的酒肆掌櫃的直到現在都不曾開口說話,李扶搖再怎麼笨都該知道子肯定是出了問題,不然怎麼會連這樣一個自省境的修士都要如此小心應對。
再說了,在之前羅桑河過後,李扶搖對這類延陵修士都沒有什麼好。
李扶搖轉過頭來,看著這位酒肆掌櫃的,一本正經的問道:「掌櫃的之前有吃過人?」
中年婦人神晦暗不明,平靜的說道:「那東西可不好吃。」
李扶搖攤開手,笑著說道:「那就是了,既然沒吃過人,像什麼窮凶極惡之類的話都該說不出口了,這位先生要是還要堅持出手,那先和我打,隻不過我可先言明,你就算是打贏了我,之後我肯定還要喊幫手的。」
梁樹看向兩個趴在木桌上至今還沒醒過來的酒客,眼神複雜,這個年他是沒有在他上發現半道氣機,可既然這年不是來自延陵,而是很有可能來至魚龍混雜的大餘,那個地方三教修士皆有,也不乏便有這個年紀便能高出他一個境界的,再說了,這座山河也有不修士喜歡將自己的樣貌維持在某一個年齡階段,一般人誰知道到底他有多大。
眼前這個年也有可能便是那種子古怪的修士,這讓梁樹不敢輕易下定論。
眼見梁樹沒有反應,李扶搖笑著問道:「打不打,不打我可就繼續喝酒了?」
梁樹神越發複雜,很怕自己一個不小心便撞上了一尊自己招惹不起的大神,若是如此,不說破境,就連這小命隻怕也要丟在此。
梁樹舉棋不定,中年婦人則是說道:「先生此舉便是為了一顆妖丹,實際上也不是什麼大事,若是先生擔保之後我在北境的安全,這顆妖丹便給了先生又如何?」
梁樹終究也隻是求這顆妖丹,蛇妖其實殺不殺都不重要,畢竟這不是六千年前,兩族一相見便水火不容。
他沉默片刻,點頭應下,「你既然知道梁某的來意,也如此爽利,梁某當不會胡攪蠻纏,你出妖丹,我保你在北境始終安然無事,想來也沒多春秋。」
中年婦人淡然一笑,想著李扶搖行過一禮,說道:「這位公子好意心領了,隻不過我實在不想在這家酒肆大乾戈,如此也好,之後便可去許多麻煩。」
李扶搖默然不語,隻是想著要是青槐現如今不是醉酒未醒,隻怕那梁樹早已經被撕兩半了,要當著青槐的麵欺負妖修就算了,還是一條蛇妖,那還得了。
就在此刻,中年婦人還沒有有所作的時候,那位趴在木桌上一直鼾睡的老儒生睜開了眼睛。
他看向來的這位不速之客,淡然說道:「進店既然不為了喝酒,那便不是客人,既然不是客人,在這裡呆著幹什麼,還不出去?」
李扶搖驀然一驚。
老儒生了腦袋,看向那中年婦人,笑道:「你始終是掌櫃的,哪能任人欺負?」
梁樹已經覺有些不對,還未張口,便看著那老儒生屈指扣在木桌上,隨手一招,梁樹便被一巨力給打中。
整個人撞碎了酒肆大門,倒飛出去,落在瓢潑大雨之中,沾了一泥漿。
老儒生來到門口,平靜開口說道:「既然忘了怎麼做一個讀書人,那老夫便用修士的方法和你講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