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承佑看了看懷里的滕玉意,笑道:“原來滕娘子早就認出我了。你救棄智一命,我也救了你一命,兩下里扯平了,何來抵消一說。”
說著把滕玉意拋到棄智圓鼓鼓的軀上,棄智一時不防,又被倒在地:“哎喲!”
滕玉意又驚又怒,扭頭去:“藺承佑。”
然而面前哪還有人,藺承佑眨眼就消失在廊道里。
兩人忙著從地上爬起,不過一晃眼的工夫,廊道喧鬧起來,廂房的醉客踉蹌拉開門,姬們捧著盤饌魚貫而出,陡然瞧見滕玉意和棄智,眾人皆是一驚。
棄智忙對滕玉意說:“別覺得奇怪,我們其實還在原地,只不過師兄破了那妖的迷魂陣罷了。”
滕玉意看看周圍,果真一切如常,胳膊一,那支禿筆還在自己手中,撣了撣袍上的灰,一把捉住棄智的袖:“你隨我下樓,我這就駕車帶你回青云觀,既是你們青云觀的招,你現學也來得及,馬上給我給開煞靈環,我和你們青云觀從此各不相干。”
棄智張口結舌,滕娘子面上笑,實則喜怒不,這下子連眉都豎起來了,可見了真怒。
“王公子,你先別生氣,這法對功力要求奇高,我和絕圣暫時沒資格習練。哎、哎——”棄智跌跌撞撞下樓梯,沒想到滕娘子看著弱,力氣委實不小,“師兄為了歷練我,一開始也沒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估計他也不清楚,等我把來龍去脈告訴他,他一定會給滕娘子解咒的。”
“不敢勞煩貴師兄。”滕玉意氣笑,“還嫌此番折騰得不夠麼?你們師兄弟怕不是我的克星吧,方才我可是差點連命都丟在這了!”
棄智紅著臉賠罪:“滕娘子,你先松手,你救了棄智一命,棄智沒齒難忘,今晚無論如何幫你解開煞靈環,就算被師兄關三個月閉我也認了。”
關三個月閉?這兩者之間有關系麼?
“這樣的話我可聽夠了,說得天花墜又如何,我的翡翠劍至今還是一件廢品,你師兄太可惡了。”
棄智撓了撓頭,這可如何是好,滕娘子看來已經深恨師兄,師兄自是不怕旁人恨他,可是這樣一來,他就更不好從中斡旋了。
迎面撞上萼姬和抱珠,二人游目四顧,分明在找什麼人。
抱珠無意間一仰頭,頓時又驚又喜:“娘,快看,王公子!”
萼姬三步兩步沖上來:“王公子,你們好好的兩個人,怎麼說不見就不見了,你把卷兒梨帶到何去了?我們娘兒倆找了一大圈,還以為你們從窗子跳下去了。”
說著往滕玉意后張,只看到一個九歲左右的小郎君,哪有卷兒梨的影。
萼姬和抱珠瞠目結舌:“卷兒梨呢?”
滕玉意怔了怔,忽然想起剛才迷魂陣中所見,那妖異手中把玩著一條子的畫帛,正是卷兒梨之,原以為是那妖怪故弄玄虛,看來卷兒梨果真出事了,面微沉:“卷兒梨什麼時候不見的?”
萼姬霎時白了臉:“公子莫要說笑,卷兒梨不是一直在你邊嗎。”
棄智察覺不對,忙問:“這位卷兒梨的娘子剛才也在二樓麼?”
“是啊。”萼姬心慌意,“就在廂房外頭,一眨眼就不見了。王公子,你別跟奴家開玩笑,是不是你把卷兒梨藏起來了?”
就在這時候,樓下沸反盈天,一行人闖了進來,也不知什麼來頭,廟客們竟未攔得住,這群人風馳電掣,急步走到大廳里,二話不說徑直上樓梯,看見滕玉意才愕然停步。
滕玉意迎下去:“霍丘。”
霍丘拱了拱手:“公子突然不見了,小人擔心出事,便將左右的護衛都急召集來了。”
萼姬瞧見這陣勢,不免又驚又懼,王公子和的下人不像是在開玩笑,莫非王公子之前是真失蹤。
滕玉意這才對萼姬說:“實不相瞞,我們剛才撞見了一些怪事,但卷兒梨當時不在我們邊,我甚至都不知道失蹤了。我估計現在兇多吉,要救得盡快想法子,此人多,我們先到外頭商量法子。”
抱珠慌忙點頭,與卷兒梨本就同姐妹,萼姬還指卷兒梨替賺來大筆銀錢,也是焦灼不安。
一行人很快出了樓。
門口依舊圍著那堆人,一個個翹首企足:“老神仙進樓這麼久了,怎麼還不見出來?”
霍丘在前帶路,路過一間旗亭,絕圣突然從里頭跑出來,一徑到了跟前,急聲道:“棄智,你沒事吧!”
棄智奇道:“絕圣,你怎麼會在旗亭里。”
旗亭里坐著那位花枝招展的假母,眼看絕圣跑出去,正用目好奇追隨他的背影。
滕玉意吩咐霍丘道:“犢車上坐不下這麼多人,你去另開一家旗亭吧,我有話要問萼姬。”
霍丘很快回轉,把一行人領到旗亭里坐下。
絕圣一進去就把棄智拉到一旁:“我聽到你放令箭就往樓里闖,結果被樓下一個老道士攔住了,你猜他是誰,不對,你早該知道他是誰了吧。”
“知道,滕娘子也知道了。”棄智把方才的事簡直說了說,“師兄為何讓你在那家旗亭待著?那婦人是誰。”
“也是彩樓的假母,師兄跟滕娘子想的一樣,說要知道真相,還得從彩樓里的人下手,因此才扮游方道人,來此慢慢套話。剛才那假母已經被師兄哄得暈頭轉向了,一口氣把樓里的怪事說了不,可惜還未說完,師兄就聽見了你放令箭,他讓我繼續去套婦人的話,自己去樓救你了,師兄現在何?”
“師兄闖進了妖異的結界,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出來,剛才樓里丟了一位樂姬,估計是被那妖異擄走了,我才跟那東西了手,妖力不是一般的高,。”
滕玉意聽得直皺眉,看樣子藺承佑一時半會出不來了,此時負氣離去,睡下后又會做那綿長的噩夢,不出幾日定會大病一場,這也就罷了,如今卷兒梨又落了那妖異的手中,并非善心泛濫之人,只是才答應保卷兒梨半年平安,轉頭就出了事,這時候掉臂不顧,似乎有些欠妥。
正思量間,絕圣向萼姬正式介紹了自己的道士份,然后正道:“你要救卷兒梨娘子的話,就得把樓里到底出過哪些異事統統說出來。”
萼姬目閃閃,抬手一指對面旗亭里的假母,悄聲問絕圣:“道長,沃姬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絕圣肅容道:“你說你的,說的,都到了這時候了,別以為不說這事就跟你沒關系。”
滕玉意這才開了腔:“看這架勢,今晚的事還只是個開端,往后說不定還會有更多人遭殃,你別忘了,前有被厲鬼毀容的葛巾,后有無故失蹤的卷兒梨,只要你在彩樓一日,下一個隨時可能會到你。”
萼姬前面還算沉得住氣,聽到滕玉意的話終于坐不住了,挪了挪子,強笑道:“我們主家膽小怕事,要讓他知道奴家多,奴家就別想在平康坊混下去了。公子和兩位道長行行好,可千萬別說是奴家說的。”
清清嗓子:“其實彩樓開張之際,我們店家就請士來看過,那士是來的,據說法高強,記得當時士看過之后,令人在后院西北角挖了地窖,還說要供奉一尊蓮花凈寶像用來鎮邪,士說得仔細,連挖幾尺深都代了。主家一一照做,但是后來……”
滕玉意了胡子,這說法倒是與抱珠卷兒梨有出,抱珠和卷兒梨只知道有高人幫著鎮宅,并不清楚這些細末之。
萼姬不安道:“匠作們拿了圖紙照著施工,起先是毫不差,結果有一回,匠作中有兩位大匠多喝了些酒,第二日上工的時候頭暈眼花,不小心誤砸了底下一塊石頭,那石頭埋得深,明顯超過士規定的深度。”
絕圣和棄智對了個眼,忙問:“匠作有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你們主家?”
萼姬搖頭:“匠作們一是覺得,只是砸裂了一條淺紋,并未搖地基,想來并不相礙。二是怕惹惱店家,萬一主家不肯給他們工錢,他們豈不白忙一場,所以也就瞞著未說。”
滕玉意哼了一聲:“先不說到底有沒有掛礙,你又是怎麼知道這事的?”
萼姬用團扇掩住,拋了個眼道:“領頭的匠作是奴家的相好,那一夜他來奴家寢,濃之際對奴家吐了幾句。”
絕圣和棄智渾一個激靈,滕玉意咳嗽一聲:“你既知道了,有沒有把這事主告訴你們主家?”
“沒有。”萼姬悄聲道,“奴家不是不想說,可要是說了,主家一定會去找奴家男人的麻煩,男人知道我多,也會惱奴家,到那時候奴家豈不是兩頭不討好。但奴家提醒過店家,說樓里又開始鬧鬼了,不如再去把那位高人再請來看看,究竟哪兒有問題,高人一看不就知道了,后來主家果真去找過幾回,可惜都未能再見到那士,主家懷疑那士是騙人的,正盤算著去報呢。”
絕圣和棄智面不滿,滕玉意看著二人:“兩位道長怎麼看?”
“聽萼大娘這麼說,我們也沒法下定論,但既然那位士規定了只能挖幾尺,必然有他的道理,究竟怎麼回事,只能親眼去看看了。”
棄智就問萼姬:“那地窖在后院的何?”
萼姬道:“西北角,對著伎人們的寢,后苑門口有廟客把守,輕易不好進去,奴家帶你們進去看倒是可以,只是你們最好像王公子這樣,扮恩客……再花些酒錢。”
絕圣和棄智暗暗鄙夷,這婦人不過老實了一陣,轉眼就故態復萌,此舉無非想訛他們的酒錢,但要是不依,會不會真不肯帶他們進去。
棄智眼看滕玉意,其實滕娘子一定有辦法,可滕娘子才在樓里遭一番驚嚇,實在不好意思再麻煩了。
誰知滕玉意竟笑道:“這有何難?今晚王世子也來了,除祟便是他的主張,這兩位小道長是他的師弟,既要裝恩客進去,你只需將小道長花的酒錢記在王世子名下即可。”
絕圣和棄智傻了眼。
“這就開始張羅吧,把你們彩樓上好的酒食呈上來,貴店最貴的酒是哪一種?”
萼姬笑逐開:“最貴的就是龍膏酒了,平日來我們彩樓的客人那樣多,只有真正的貴人才點得起此酒,價錢麼,一百緡一小盅。”
滕玉意眼都不眨:“先來他個一大壺吧,忙了這許久,兩位小道長估計早就了。”
絕圣和棄智有些踟躕,轉念一想,他們沒錢,師兄很有錢,一頓酒錢對他來說估計不算什麼,這個萼姬滿肚子盤算,不肯給點好的話,興許真不能及時進后苑察看。
“那就……那就照王公子說的辦吧。”
萼姬屁顛屁顛離去:“知道了,酒菜馬上就來。還好主家不在,后院也比平日容易出些,公子和兩位道長且稍等,奴家這就去里頭安排。”
過不多久,一行花枝招展的姬妾捧著酒食過來,一眨眼的工夫,桌上便布滿了潔香饌。
絕圣和棄智還有些發懵,里卻忍不住道:“那個……王公子,你剛才了一番驚嚇,吃些酒食驚吧,別、別跟我們客氣。”
滕玉意滿臉謙讓:“這可是你們師兄請你們吃的,王某不敢失禮,在席上作陪即可。”
“你要是不吃的話,我們也吃不下。”絕圣一邊說一邊起把碗箸塞到滕玉意手里。
滕玉意勉為其難接過碗箸:“好吧,其實我也不是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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