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樓果然是小才人出,眼皮子淺,以為南下的船無非就是烏蓬,一葉扁舟在山水間游,多麼的孤寂且富有詩意!其實不是,督主到底是督主,不管實權怎樣變更,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排場還是不了的。
登船那天天氣奇好,一行人出朝門乘的是哨船,到天津衛才換寶船。碧波藍天下遠遠看見碼頭上停著個龐然大,船頭昂船尾高,上下足有四層。船艏正面是巨大的虎頭浮雕,兩舷有凰彩繪,艉板還有展翅飛的大鵬鳥。人站在陸地上,仰頭也只看到船幫,要是登了船,不知是怎樣一幅景象。
曹春盎見音樓觀,趨過來笑道:“老祖宗沒走過水路吧?福建沿海管這種船福船,能遠航、能作戰,當年鄭和下西洋就是用的它。這船是尖底,吃水深,九桅十二帆,開起來平穩,也經得住風浪。聽說長有四十丈,寬也在十六丈,一只錨就上千斤重呢!”
音樓點頭道:“是大得很,我沒坐過船,這回倒是托廠臣的福了。”
彤云在邊上問:“小曹公公,您也隨行麼?”
曹春盎說:“督主下江南,我這個做干兒子的不侍奉,于于理都說不過去不是?”他對音樓作揖,“督主臨行前就知會奴婢了,老祖宗在船上一切用度只管吩咐奴婢。這趟南下扈從一多半是東廠番子,老祖宗千萬別隨意走,那些人都是大大咧咧的莽夫,一個閃失得罪了老祖宗,督主要問奴婢罪的。”
東廠和司禮監不同,只有提督是太監,底下的檔頭和番役是從錦衛里挑細選出來的拔尖兒,都是結結實實的真男人。運河里航行,過滄州到鎮江,說也得跑上個把月,督主這麼囑咐,大抵是怕端太妃接了男人,再弄出什麼岔子來。他嘖嘖慨,他干爹不知在上頭花了多心思,苦就苦在人是皇上先看中的,要不然供在府里做個管家,干爹這一輩子也就有了作伴的人了。
再厲害的人,也指著老婆孩子熱炕頭。但凡外面遇著點波折,再或者心里裝了點兒心事,不告訴枕邊人告訴誰呢?人不能憋久,久了要憋壞的。像他干爹這樣的人才風度,要是上下齊全,多人排著隊讓他挑揀他都不稀罕!
音樓往前看,肖鐸穿著袍站在渡口,臨水的地方風比別大,狂嘯著卷過去,吹起了他曳撒的袍角,高高揚起來。
船上放木梯下來,閆蓀瑯并幾個送行的拱手長揖,“督主一路順風。”
肖鐸嗯了聲,袍上臺階,走了幾步回頭瞥了眼,“能拿得定主意的事不用問我,切記膽大心細,莫逞匹夫之勇。”
閆蓀瑯道:“從北京到南京,飛鴿傳書一日應當能到。屬下們不敢自作主張,必定事事請督主示下。”
他的話半真半假半帶試探,即便是再倚重的人,也絕不敢十十按謎面上的意思辦,必定再三斟酌才敢回話。肖鐸聽了還算稱意,又昂首想了想,“你府里的事,我也有耳聞。勸你一句,終歸是宮里出來的人,留些尊臉面,不單是為,也為你自己好。”
閆蓀瑯吃了一驚,抬頭看他,很快又垂下眼來。沒想到他會關注他府里的事,李人和端太妃走得近,料想是這里走了風聲。他有些慚愧,躬應了個是,“屬下失策,督主笑話,實在是沒臉見督主。”
他仰一笑,“牙齒和舌頭還有磕呢,夫妻間這種事免不了的,日后自省就是了。”恰好音樓過來,他便不再多言,扶著扶手上船去了。
京杭運河是黃金水道,漕運往來都靠它。寶船起了錨,把帆都鼓起來,這就離港南下了。音樓原想到船頭看看的,可是上了甲板環顧,四周圍全是錦華服腰配雙刀的人,只得作罷。跟曹春盎進了后面船艙,里頭帷幔重重,細木的家擺設也很雅致,和陸上的臥房沒什麼兩樣。
問曹春盎,“督主的艙在哪里?”
曹春盎喏地一指,“和您的艙一墻之隔,您在這兒敲敲木板,他那頭聽得見的。”言罷又膝道,“水路長得很,中途有幾回停船靠岸,到時候老祖宗就能活筋骨了。開頭幾天難耐,老祖宗有個頭疼腦熱的也不打,船上有太醫,隨傳隨到的。您瞧這陣子天兒熱,快晌午了,一會兒我讓人給您送食盒來,您將就用點兒,沒事兒您就歇覺,也是作養子的好時候。嘿嘿,我瞧著,老祖宗到咱們府里這麼長時候,氣好了不是一星半點,還是提督府的水土養人!您只管好好歇著,到時候請太傅一敘,他老人家見您過得滋潤,心里定然寬。”
這話說得很是,這個位分的人,沒有過寵幸,吃穿都有限度。以前照鏡子,覺得自己像個蔫茄子,自從進了肖鐸府上,油水足了,人也活泛起來了,曹春盎這個功邀得很有道理。
彤云千恩萬謝把曹太監送出去,轉回來伺候坐下,挨在邊上給打扇子,“水上風大,咱們晚上睡覺窗戶開條兒,后半夜只怕還得蓋被子呢!”
音樓頭有點發暈,船在水上走,再穩也覺得騰云駕霧。長出一口氣,仰在藤榻上喃喃:“這麼多人,弄得打仗似的。我還想上船頭看看,這下子也不能夠了。”抬起手,拿手背蓋住了眉眼,“剛才看見肖掌印和閆太監說話,我就在想,上回求他給李人說,他一口就回絕了,這人真是鐵石心腸。”
彤云卻不以為然,“他哪里是那種婆婆媽媽的人,還管人家兩口子床上打架?李人雖然可憐,今天這條路也是自己選的,要不是閆蓀瑯救,能有命活到今天嗎?有得必有失,活著本來就艱難,再熬一熬,興許就熬出來了。”
也的確是,大伙兒都在茍且生,往后誰管誰的死活呢!
音樓翻個闔上眼,不知怎麼心口堵得難,胃里一陣陣翻騰起來。左右不是,坐起來往外看,兩岸景快速倒退,越發到不自在了。
彤云看臉不對,急道:“主子怎麼了?哪兒不舒坦?暈船麼?”
“好像有點兒。”坐在榻上直氣,半天頓住不,覺嗓子里直往外推,忙讓彤云找盆來,捧在懷里張就吐。
彤云傻了眼,“好好的,又沒風浪,怎麼就吐了?”上去給拍背順氣,一面往外張,“您忍忍,我去找人請大夫。”
正巧曹春盎進來,喲地一聲轉又出去了。沒多會兒踢踢踏踏來了好幾個人,音樓吐完了歪在榻上,天旋地轉眼冒金星。勉強看清了人,難得說不出話來。
肖鐸指派大夫給把脈,靜待片刻問:“娘子上如何?”
那大夫道:“回督主話,把不著尺脈,應當不是有孕。娘子只是心虧脾虛,氣不足,或針灸或按位,都能起到緩解的功效。不過針灸不能立竿見影,要七日一次,連續十次才能治。娘子眼下這形,還是更快捷些。”
音樓哼哼唧唧沒力氣瞪人,就是覺得大夫太不靠譜。這副模樣肯定是暈船,他先瞧的居然是喜脈,真有他的!
肖鐸倒很鎮定,問他該按什麼位,那大夫報出個“鳩尾”,說著就撈袖子打算上手,被他出言制止了。鳩尾在肋下三分臍上七寸,那地方對于姑娘來說太,雖然病不避醫是正理,可陌生人手,他也怕臉上掛不住。
“你去熬養胃的藥來,這里給咱家。”他把人都支了出去,坐在榻沿上看,掌小臉慘白一片,全沒了生龍活虎的勁頭。他低聲道,“臣給娘娘治暈船,可好麼?”
音樓又不習武,不知道鳩尾在哪里,料著大概是在掌心那一圈吧!因點了點頭,愧疚道:“我這不的樣兒,給廠臣添麻煩了。”
他溫煦一笑,“別這麼說,前兒娘娘還給臣刮痧呢,算兩清。”猶豫了下去解前鈕子,調開視線道,“臣唐突了,不外人治就是這個道理。道的位置……不太好料理,娘娘別介懷。”
音樓看著他揭開領,臉上頓時一紅。天熱穿得,里面妃的肚兜過薄薄一層白綢若若現,簡直沒臉見人。彼此都沉默著,他探手肋骨,難免有些跑偏,微微的讓倒吸口氣,頰上那片嫣紅便無限闊大,一直蔓延進領口里。
人,溫鄉,肖鐸花了大力氣才把持住不手竄。找到那個點反復按,起先皺著眉頭說疼,慢慢平靜下來,臉上神不那麼痛苦了,他輕聲問,“娘娘眼下覺如何?”
說:“有勞廠臣,好得差不多了,已經不想吐了。”
他收回手仍舊替把襟掖好,彤云端藥來喂,他立在一邊看喝完,這才道:“閆監那頭我已經撂了話,他是個懂分寸的人,想來這樣的事不會再發生了,娘娘大可以放心。”
這算出乎人預料的好消息,音樓剛才還和彤云抱怨,豈知他早就悄沒聲地辦妥了。病怏怏在榻上拱手,“難為廠臣,其實我知道要求有點兒過了,別人的事那麼著急,真是個窮心的命。您給我臉,我激您。您看我現在這樣,沒力道說話,只有等好了再鄭重地謝您了。”
他寒暄了兩句,沒有久留便去了,也是顧忌日里人多,關心過了頭人起疑。
音樓一向強壯,這回暈船儼然像得了場大病,一整天粒米未進,從榻上挪到床上,攏著薄被只顧昏睡。
最后一余暉消失在天際,窗外漸漸暗下來,不知道日行了多里,船靠在一彎道口扔了錨。這船上說也有兩三百人,吃飯是件大事。伙夫搬爐灶在甲板上生火造飯,鍋鏟乒乓,伴著水浪拍打船舷,在半夢半醒間想起了鄉里的生活。石板長街,早上有鄰居淘米潑水的靜。
外面喧鬧,離了很遠,船艙里還是靜的。突然聽見臥鋪靠墻的方向傳來篤篤的聲響,緩緩地,一長一短。支起子細聽,曹春盎說過這里敲墻他那里就聽得見,重新躺下來,說不清,心頭若有所失。探手去那上了桐油的木板,篤篤聲又起,綿綿的震,正敲在指尖上。
作者有話要說:直蜀黍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02-07 23:31:51
爭寵?!爭爭爭…爭個屁!給娶進宮已經夠倒黴了,還要和上千的女人爭一個種馬男人?開玩笑,她雖然本性不是什麼貞節烈女,也是來自一夫一妻制的社會,未來絕對要一世一雙人滴,所以她明哲保身,在宮中混吃混喝,坐吃等——皇上下旨廢后出宮!至於皇上嘛?偶爾氣氣有益健康.
入宮三年,永寧殿美人燕姝未曾見過圣顏。滿宮嬪妃想盡辦法爭寵,唯有她沉浸在吃瓜系統中,無暇他顧。——【臨武侯的世子不是自己的嘖嘖。】【老古板禮部尚書竟與兒媳扒灰!!!】【艾瑪長公主老實巴交的駙馬竟然養了好幾房外室。】每天各路狗血八卦,誰還記得…
蓬萊仙宗小師妹徐千嶼死後方知,自己是一本錦鯉文中的女配。 她這一生心高氣傲,修煉刻苦,無奈屢屢倒黴,不成大器。 愛上大反派魔王,倒貼半本書,甚至爲他背叛師門,真心奉上,卻被一劍擊殺,掉落山崖。 錦鯉女主陸呦,每天只用躺着,天賦,寶物,氣運,男人,紛至沓來。 徐千嶼視爲珍寶的師兄,師弟,愛人,全都是被錦鯉吸引來的魚,而她自己,大概是天選之女的對照組。 -- 作爲重生女配,徐千嶼理應手握劇本,用盡機心,然而書中世界時空意外延誤,千嶼睜眼時,已在凡間被嬌養成了大小姐,性格比前世更驕縱,紈絝,不受任何人影響。 系統捂臉:……這波完了。 然而後來…… 錦鯉女主:?發瘋了吧,卷死了??? 系統:求求你別再升級了!!也看看戀愛線吧小千,全靠你帶飛了QAQ 黑化大魔王揮舞着皮鞭走來, 哭得鼻尖紅紅的徐千嶼也衝他掏出了皮鞭。 大魔王:? 大魔王:撞號了? 徐千嶼冷着臉看向師弟:重色輕友的人不配當我兄弟,只配當狗。 師弟欲哭無淚:嗚嗚,汪汪,理理我好嘛? 至於師兄麼…… 前世徐千嶼覺得他潔淨清冷如謫仙,如今悟了,大道於他,不是信仰,只是目的。 一個藏得極深,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瘋批美人。 然而遇上她,這小心行駛的船,終是翻了。
蕭知雲上輩子入宮便是貴妃,過着千金狐裘墊腳,和田玉杯喝果汁,每天躺着被餵飯吃的舒服日子。 狗皇帝卻總覺得她藏着心事,每日不是哀怨地看着她,就是抱着她睡睡覺,純素覺。 是的,還不用侍寢的神仙日子。 蕭知雲(低頭)心想:伶舟行是不是…… 一朝重生, 爲了心心念唸的好日子,蕭知雲再次入宮,狗皇帝卻只封她做了低等的美人,還將破破爛爛的宮殿打發給她。 蕭知雲看着檐下佈滿的蛛絲,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誰知人還沒進去呢,就有宮人來恭喜婕妤娘娘,好聲好氣地請她去新殿住下。 蕭知雲(喜)拭淚:哭一下就升位份啦? 男主視角: 伶舟行自小便有心疾,他時常夢見一個人。 她好像很愛他,但伶舟行不會愛人。 他只會轉手將西域剛進貢來的狐裘送給她踩來墊腳,玉杯給她斟果汁,還會在夜裏爲她揉肩按腰。 他嗤笑夢中的自己,更可恨那入夢的妖女。 直到有一天,他在入宮的秀女中看見了那張一模一樣的臉。 伶舟行偏偏要和夢中的他作對,於是給了她最低的位分,最差的宮殿。 得知蕭知雲大哭一場,伶舟行明明該心情大好,等來的卻是自己心疾突犯,他怔怔地捂住了胸口。 小劇場: 蕭知雲想,這一世伶舟行爲何會對自己如此不好,難道是入宮的時機不對? 宮裏的嬤嬤都說,男人總是都愛那檔子事的。 雖然她沒幹過,但好像很有道理,於是某天蕭知雲還是大膽地身着清涼,耳根緋紅地在被褥裏等他。 伶舟行(掀開被子)(疑惑):你不冷嗎? 蕭知雲:……去死。 伶舟行不知道蕭知雲哪來的嬌貴性子,魚肉不挑刺不吃,肉片切厚了不吃,醬味重了會嘔,葡萄更是不可能自己動手剝的。 剝了荔枝挑了核遞到蕭知雲嘴邊,他神情古怪地問道:是誰把你養的這麼嬌氣? 蕭知雲眨眨眼(張嘴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