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力氣很大,拽著往上房拖。音樓嚇得三魂七魄都移了位,使勁銼著子哀告,“這個怎麼驗?不好辦呀!我看算了吧,還是給您留點面子,要不您該不好意思了。”
“臣好意思。”他一本正經道,“臣沒有對食,裳底下也從來不人看見,既然娘娘好奇,臣在娘娘跟前無需瞞。”他眼波瀲滟,復低低笑道,“至于怎麼驗,看是看不準的,另有試探的法子。臣教娘娘,保管一教就會。”
音樓也就是上厲害,真格的不是對手。他說看沒用,大概還得上手,這可難為壞了,怎麼說也是個黃花大閨,不管他是不是真太監,驗實在強人所難。怪多,道人長短居然會讓他聽見。這下子好了,人家打上門來了,想哭都找不著墳頭兒!決定努力掙,邊掙邊道:“玩笑話,廠臣何必當真呢!您別拉拉扯扯,人看見了不好。不就是說您兩眼放嗎,何至于惱這樣!放的不是您,是我,不?噯,您大人大量息怒吧!”
他不為所,“娘娘隨口一說,臣卻字字在心上。娘娘隨臣南下,幾千里水路朝夕相,要是個假太監,娘娘的名節可就保不住了。臣為司禮監掌印,本來就統管皇城中所有侍,倘或監守自盜,就如娘娘所說,不得落個剝皮筋的罪責。這種命攸關的大事半點不能含糊,與其戰戰兢兢相互試探,倒不如敞開了大家瞧瞧。”
他一頭說,一頭像老虎叼黃羊似的把拽進了屋子。反手把門關上,他大剌剌站在面前寬解帶。音樓目瞪口呆,人袍的確神往,可是這種況下并不顯得多有致。他解開了直裰上的帶,慌忙給他系了回去,里絮絮道:“廠臣您不能破罐子破摔,我知道您心里苦,再苦也要周全好自己。我往后再也不敢質疑您有沒有留下點兒了,假太監怎麼能生得這麼好看呢,您說是不是?您快把服穿上,萬一誰撞見,以為我怎麼您了,我渾長也說不清了。”
他側目瞧,“不管臣在別人面前如何,娘娘這里落了短兒,娘娘不替臣遮掩?當真不看麼?”他說著又解帶,“還是看看吧,看過了大伙兒都放心。上了船臣要服侍娘娘的,娘娘對臣心有芥,往后起來也不松泛。”
開始和他搶奪腰帶,紅著臉說:“我相信您,沖您今兒愿意讓我查驗,就說明您是個不折不扣的太監!”
這個話聽著有點別扭,他拉著臉道:“瞧瞧也沒什麼,臣都不臊,您臊什麼?真不看麼?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音樓忙點頭,“不看不看,看了要長針眼的。”
“娘娘是怕太丑,嚇著自己麼?”他苦笑了下,十分哀怨落寞,“臣就知道,太監果然不人待見,上趕著子驗都沒人愿意瞧一眼。”
音樓愕然,不看反而傷他自尊了?可一看之下缺了一塊,他自己不也到寒磣麼!甚無奈,猶豫道:“您要是實在堅持,那我就……勉為其難吧!”
居然松開了手,這下子到肖鐸發怔了,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他拎著腰帶遲疑起來。這人的思路和別人不一樣麼?好歹是個姑娘家,你來我往幾回就順水推舟,還真給他面子!他以往沒遇見過這麼尷尬的事兒,原只想戲弄一番,誰知把自己給坑了。要是個伶俐人兒,斷不會走這步棋,是他太高估了,其實就是個傻大姐!
可是傻大姐也有靈一閃的時候,音樓突然想起來他是個不做虧本買賣的人,萬一看了他那,他要求看回去,那怎麼應對?到底打了退堂鼓,捂住眼睛說算了,“非禮勿視的道理我還懂,廠臣就別抓著這個不放了,盡心當好差才是正經。您不是說皇上要賞您幾個宮麼,您盼著自己有能耐也是人之常,可是我勸您一句,別吃那種傷天害理的藥,要不就算能盡人事,心里也會不踏實的。”
什麼有能耐,什麼盡人事,覺得自己就是在胡說八道。他看的眼神越來越奇特,似乎也不打算追究了,雙手抱低頭道:“那幾個宮上月就賞了,臣拿抱恙推辭了。如花似玉的大姑娘,陪著我這個廢人,豈不是暴殄天麼!臣自以為潔自好,和娘娘相這些日子,只有瞧見娘娘才兩眼放,對別人從來就沒有肖想,娘娘竟不明白臣的心麼?”
他又來這套,從行到語言,曖昧無不在。音樓也努力讓自己習慣,可是每回仍舊忐忑不安。他的心思比海還深,憑的功力不足以和他周旋,只要時時提醒自己不可當真,那就是獨善其的良方了。
他背靠著菱花門,天過鏤空的萬字紋照進來,把他照得周鍍金,像廟宇里的菩薩。仔細看他一眼,他眉心的那點紅對比著雪白的面皮,顯出一種妖異的來。以前有壽昌公主的梅花妝,如今有肖督主顧盼流轉間的一抹胭紅,人覺得神韻天。
“這是哪兒來的?”努力想分散他的注意力,咧道,“發痧了嗎?拔得二郎神一樣,真好笑!”
他就知道沒好話,想起來又覺作痛,轉攬鏡自照,邊照邊道:“下手過了頭,好像破了皮。”
音樓頭疼起來拿牛角刮痧,很拔眉心,怕留下印子難看。不過偶爾一回,弄出細長的一道,也沒有把皮蹭破。他雖養尊優,好歹是個男人的相貌,也不至于得這樣吧!這吹彈可破麼?難怪彤云說比他更像男人。
太監臭,手把鏡舉在面前翻來覆去地照,音樓問他,“這會兒痧退了沒有?”
他扶額嘆氣,“頭還疼著,回來聽見娘娘那些話,愈發疼得厲害了。”
大愧疚,“是我的不是,我人來給你刮痧,單刮頸后幾道就行了。”
他皺了皺眉頭,“我不那些臭人近。”略一頓,滿懷希冀地著,“娘娘不覺得報恩的時候到了嗎?”
遲遲地哦了聲,“廠臣的意思是要我手?不是我不愿意,我以前沒給人刮過,怕把您弄疼了。”
他撂下鏡子一笑,“那就試試吧!臣經得住摔打,娘娘只管放心大膽,練好了臣以后就有指了。”
不把歸在臭人一類,原來是想培養一個專門替他刮痧的人。音樓沒辦法,再看他臉發青,也料他現在很不用。就像他說的,報恩的時候到了,他總是尊稱娘娘,其實算哪門子的娘娘,沒有他,這會兒不知道在哪兒飄呢!
攙他在羅漢榻上坐下,往杯子里敘了茶水,找出一枚大錢來站在一邊等他解領。他了外面的直裰只著中,薄而細的素紗把人襯得沒了鋒棱,歪在榻頭的大迎枕上,憊懶雍容,病起來也很**。領解開了,出結實的肩背,音樓著瞄了眼,有點難為。沒想到裳下的和想象的不一樣,以為那麼漂亮的面孔后面應當是纖纖素骨,至看上去帶些弱的,誰知他沒有。明明是練家子的形,但又不似那種虬結的,他很適中,有力度卻不獷。這麼一來倒發現了另一種相得益彰的,仿佛這比臉更有男子氣概。
音樓垂涎歸垂涎,頓在這里不是辦法。他的冠下有碎發低垂,一手起來,一手去蘸杯里的茶湯,拇指扣著錢眼兒,用力地劃將下來,長長的一溜,皮下起了星星點點的紅。
“疼麼?”問,“疼就一聲,我輕點兒。”
“不疼。”他咬了咬牙笑道,“輕了出不來,再用力一些。”
音樓也知道拿分寸,他讓重就重,沒的刮破了油皮。還是那手勢,在這道紅痕上反復刮了幾遍,看瘀像云頭似的一簇簇聚集堆,低聲道,“你這兩天外頭跑得辛苦,看看這麼重的痧,難怪要頭疼。我以前聽說,索從來沒有刮過的人,一輩子也那麼過,反倒是破了例的,隔陣子不刮就渾難,像有癮頭似的。”
他伏在囊上應,“以前家里窮,請不起郎中,一有病痛我娘就這麼給我們兄弟治。我倒難得,我底子好,扛得住。肖丞多災多難,他刮得最多,每回背上橫七豎八全是杠,吃了鞭子模樣,夜里仰天睡就冷氣兒。”
很聽他說起他兄弟,泰陵回來的路上也是一筆帶過,便問他,“肖丞是你弟弟麼?”
他沉默了下方道:“是我哥哥。”
“不在了?”探手蘸水,覷他臉,“是得了病?”
他說不是,“這人吃人的世道,病死倒算好的了。他人欺負挨了打,面上看不出傷,回去躺在床上,半夜里就死了。我只剩那麼一個親人,也丟下我撒手去了,你不知道我多恨那個打死他的人!后來宮里當值,堅持不住了就想起他,不管多大委屈都能腰子扛著。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讓我坐上掌印的位置,仇人落到我手上的那一天起,東廠十八樣酷刑番讓他嘗了個遍。我恨他多久,就要讓他多久的罪。死得痛快便宜了他,每天割他一塊,上香供奉肖丞,最后沒下刀了他才咽氣。尸首扔在外頭喂野狗,我就那麼看著,直到最后一塊骨頭進了狗肚子,才覺得這些年的怒氣得到了疏解……”
音樓聽著,手上的作早停下了,捂著說:“我八也發痧了,惡心得不話!”
他知道在影他的殘忍,他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不殺人就被殺,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閨閣子不能理解,因為們只看到春華秋實,花繃上永遠繡著花開錦繡,懂得什麼是真正的悲苦?
他接過手里的銅錢打岔戲謔,“那正好,臣來服侍您。”
往后退了一步,擺手不迭:“不必了,我有彤云,讓伺候就行。廠臣這里也差不多了,那我這就回去收拾東西,有話咱們上船再聊。”
落荒而逃,他站在榻前目送。上了中路,走出去好遠還能覺到他視線相隨,回頭看一眼,他白飄飄恍如謫仙。剛才那些話像中途打了個盹兒,怎麼都和他這個人聯系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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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家想生兒子,卻一連生了七個女兒,女兒都是賠錢貨啊!陶六平無奈嘆息沒有兒子命,而王氏卻不這樣想,女兒也是她的心肝兒肉,拚著一口氣,也要將女兒養得比別家的兒子還要強,有著這樣一位彪悍的母親,陶家的姑娘養得一個比一個鮮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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