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這些時日,每次安靜下來,特別是夜裡,隻要閉眼睛,腦子裡就會想起當日那盜匪的雪亮長刀,他的恐懼,還有爺爺毫不猶豫撲倒他前,被迅速染的棉襖…
這些好像一張張盆大口,掙紮著要把他吞下去,即便他割了強盜的腦袋,依舊沒有好起來。
總有一個聲音再心裡罵他懦弱,罵他是膽小鬼,罵他害了爺爺。
他本來還盼著有盜匪攔路,結果當真有盜匪,他不但差點兒被打殺,甚至連累了親人…
林平把頭埋在妹妹暖暖的懷裡,放聲大哭,好似要哭盡所有的委屈和悔恨,還有恐懼。
前院眾人聽得靜,剛剛從學堂回來的林護就第一個竄起來,要去看看什麼事讓最皮實的哥哥哭這樣。
難道他們白日裡不在家,發生什麼大事了。
倒是林大山細心一些,琢磨了一下,就喚回了兒子。
“你們不用管,在後邊,一會兒就好了。”
林護幾個雖然百爪撓心一般鬧心,但還是忍住了。
馮氏這個心的,不但不擔心兒子,反倒很是驚奇的問道,“這是平哥兒在哭?這小子,居然也有眼淚疙瘩,我以為他是鐵打的呢,小時候把他屁揍腫了,也沒見他癟癟啊!”
董氏瞪了這個不稱職的娘一眼,開口攆人,“你還有臉說,那次自己把荷包放丟了,說平哥兒頭拿銅錢去買弓箭了。平哥兒不記仇,我可替他記著呢。還不趕去做兩個平哥兒吃的菜,這小子最近練武可是辛苦。”
馮氏被婆婆數落也不氣惱,笑嘻嘻應道,“哎呀,娘這記可真是好,我都忘了。”
說罷,倒真是進了灶間,煎炒烹炸,給兒子準備好吃的。
後院裡,林平大哭了一場,心裡好了很多。轉念想想,自從懂事起,還沒這麼哭過,他又有些尷尬惱。
給哥哥打了水洗臉,待得拾掇完了,才拍著他的肩膀,安道,“哥,書上說學以致用,就是說學到了本事,要會使用,你先前太驕傲了,如今知道哪裡錯了,咱們改過就好了。爺爺一點兒都沒有怪你,你也知道他老人家待咱們多疼,你沒事,他肯定最高興。爺爺慢慢老了,咱們卻在慢慢長大,以後總要到咱們保護爺爺,照顧爺爺。這次的事,也是好事。起碼你知道哪裡不足,咱們好好練一下,以後就不會再犯錯了。”
“我知道,妹妹。”
林平長吸一口氣,難得正說道,“我這就去看爺爺,以後也好好練武,一定不讓爺爺失。”
“練武刻苦是好事,但也不能不顧啊。速則不達,萬一傷到哪裡,反倒壞事了…”
還要囑咐幾句,惹得林平卻是笑起來,“你再說下去,就真是比娘還嘮叨了。走,我揹你去前院,吃飯,看爺爺。”
林平扯了大襖裹了妹妹,開門就去了前院。
果然看見孫子孫進來,正慢慢在屋裡轉悠的老爺子很是歡喜。雖然聽家裡人說林平沒事,但他依舊仔細看過才放心。末了,祖孫兩個又說了幾句當日的事,老爺子指出了孫兒當時的錯誤,聽得林平不停點頭。
待得吃飯時候,林平一掃平日無打采的模樣,歡實很多。但這隻是相對而言,到底經歷了生死,摔了一個大跟頭,他比之先前了幾分跳,多了幾分。
這是全家人,特別是長輩們樂於看到的。卻是默默吃飯,很是心疼。
歷來長都是伴隨著疼痛,自從在林家降生,雖然作為最小的妹妹,一直被哥哥們寵著。同哥哥們撒,甚至偶爾小小欺負他們一下,其實是貪這疼。心深,更多的是把他們當弟弟看待。
有時候,恨不得像母一樣,把他們護在翅膀底下,永遠不經歷風雨,永遠這麼快樂平安生活一輩子。
但這終究是的奢,不經歷風雨怎麼見彩虹,不經歷疼痛怎麼長!
林家男兒,傲氣滿心,鐵骨錚錚,怎麼可能甘於躲在妹妹後一輩子。
就是約也盼著,盼著哥哥們有出人頭地,有揚名大越,有天下皆知,有被萬人敬仰的一日。
於是這份矛盾的心啊,總是分化兩個小人,在的心裡打架…
林家眾人吃喝,說起白日各自的事,很是熱鬧。他們哪裡知道,家裡最小的丫頭,腦子裡居然轉了這麼多圈兒,這麼“憂家憂哥”。
當然,自己更是不知道,世事無常,風水流轉,今日你勸說旁人的,興許明日就會落在自己上。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林平當日怯戰,差點兒連累爺爺沒命這事。雖然劉師傅沒有同任何人說起,但他到底是當事人,也是最清楚的一個。
這讓他意識到,平日對孩子們的訓練,過於“溫”了。
於是,京華堂的一眾孩子們,晨練就在跑圈兒,紮馬步的基礎之上,添了實戰一項。
城裡的林大江,接到家裡要二百把木刀的訊息,把所有活計都放下了,帶著所有師兄弟和學徒們趕工了三日,很快就送了滿滿一爬犁的木刀回家。
劉師傅難得了笑臉,對著林大江點了點頭。若說他在林家這麼久,最喜歡林家人什麼,那就是團結。無論林大海他們兄弟四個,還是林保他們兄弟十二個也好,不管外邊涉及多利益,隻要兄弟們需要幫忙,就會立刻放下手裡的事,趕來援手。
這個時候,還有不到兩月過年。老話說,有錢沒錢,娶個媳婦兒好過年。幾乎是定親的後生家裡是紮堆的親,有娶媳婦的就有嫁閨的,置辦木的也多。
就是日子好過的人家,也免不得添兩樣新木,裝扮一下家裡啊。
所以,以木式樣新,手藝好,木材好等等聞名的木香閣,生意最好。
而林大江扔下生意,就為了學堂的小子們要練武,特意趕工送回木刀,這看似是小事,卻不見得所有人都能做到,所以也就越發顯得難能可貴。
一眾小子們一人得了一把木刀,歡喜的恨不得直接跳起來,可惜很快他們就後悔了。
隨空間:天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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