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弘基已經年近而立,自然不肯與李世民這個才十四歲的孩子手。急之下,眼角餘掃到了李旭,心中頓時有了計較。
拍了拍李世民的肩膀,他笑著將禍水東引:“二郎想找人討教武藝,何不尋一個年齡和自己相仿之人。他春天時在塞上曾陣斬索頭奚部可汗俟力弗,古之秦舞之勇,亦不過如此……”(注1)
“當真!”建、婉兒、世民兄妹三人同聲驚,再度打量李旭,才發現對方雖然穿了一書生冠,腰上別了一把連母都殺不起的飾劍,那幅骨架和高卻絕不是一個書生所有。不由的,三人對劉弘基的話信了幾分,目中也隨即出些佩服之來。
“你們可以問問他自己可有此事!”劉弘基微微一笑,趁熱打鐵。李旭出寒微,這是他與建、世民等世家子弟往時的一個大短項。但是,聽了他才草原上所作所爲之人,絕不敢再以常人眼看他。所以劉弘基認爲,於其讓自己的好兄弟欠了人去求唐公,不如反過頭來讓唐公的幾個子弟主與李旭往。如此,對好兄弟目前的境和將來發展,都有莫大的好。
李旭從來沒跟場上人打過道,怎麼會理解劉弘基的良苦用心,見李氏兄妹以目詢來,立刻紅了臉,吞吞吐吐地解釋道:“那是,那是在兩軍陣前,奚人敗局已,已定。我無意出刀,沒想到還是殺了他!”
“無意出刀都能刀劈可汗頭,若是有心出刀,豈不是整個草原都給你翻過來!”李建拍掌讚歎,臉上充滿了欣賞之意。
“來人,把我的皮甲給仲堅兄拿來!”李世民高興地大。恨不得馬上下場與對方走上幾圈。他自習武,天分奇佳,十歲後已窺門徑。如今技藝已經高出同齡年甚多,平素本找不到對手。去找唐公的侍衛們比武,那些侍衛又不敢傷了二公子,三招之後便棄械投降。長此以往,李世民心裡難免有了寂寞之意。今天終於有個現的陪煉送上門來,當然沒有輕易放過之理。
旁邊伺候的家僕答應一聲,立刻跑下去拿皮甲。李旭再三推不過,只好到樹後將外套解了,掛在樹枝之上。
演武場外,本來設有專門更的房間。李旭沒在豪門中生活過,怎知道國公家的講究。按照鄉下孩子玩打架的規矩,轉到樹後即。待把上下都變了短打,才猛然想起來,還有一個千金小姐站在演武場上。
登時,他臉更紅,活一個煮了的螃蟹。那李婉兒卻不著惱,忍著笑意打量李旭的材,只見他肩寬背闊,猿臂狼腰,看起來比穿書生袍時不知道順眼了多倍。
“二公子的皮甲,恐怕不合李公子的!”李世民的伴當捧著一練武時穿的鹿皮甲跑來,看了看李旭的骨架,低聲勸道。
“那是,我今日唐突了!”李世民再度打量李旭,惋惜地嘆。他方纔聽聞對方曾在塞外陣斬一名可汗,心裡未免存了爭勝之心。作爲唐公的兒子,這麼小的年紀出門打仗,顯然不能被允許。但如果能在拳腳上贏了李旭一招半式,即意味著自己也能陣斬敵方大將,這種覺可比被幾百個人誇讚舒坦得多。
但此刻看清了對方材,李世民立刻知道自己在力量上肯定要吃大虧。如果棄拳腳而比試刀劍,一旦有人傷,劉弘基面子上也過不去。正當他猶豫是否還繼續比試的時候,又聽劉弘基在一旁建議道:“何必要比試拳腳呢,這裡有現的靶子,你們二人一箭好了!”
“甚妙,如此,就請仲堅兄賜教!”李世民一抱拳,大聲道。至此,他對李旭的輕慢之心盡去,真真正正把此人當了一個競技對手。
“不敢,還請二公子指點!”李旭抱拳回禮,低聲說道。比弓箭也正是合他的本意,如果拳腳上分高下,即便自己有意輸掉,也容易被人看出破綻來。至於弓箭麼,偏正還不是舉手之間的事,讓李世民贏了一回,就當討他爹高興而已
存了這種心思,他到兵架上挑了一把步弓,慢慢調節弓弦。李家姐弟用的東西,自然不可能是次品。雖然沒有他用慣了的那把騎弓,但平穩和開弓時的舒適覺比那把騎弓還要好些。一弓在手,他慌的心立刻平穩,呼吸和腳步都跟著隨即均勻起來。
“好氣魄!”李婉兒心中暗讚了一聲。剛纔眼前這個年還是一幅沒怎麼見過世面的鄉愿形象,擎弓在手後,居然氣質大變,的竟有了百戰老兵的味道。而李家門下所奉養的百戰老兵不足五十人,個個都被視作家族的至寶。這人在年時能達到如此境界,將來的前途又豈可限量?
想到這,李婉兒的目悄悄移向長兄和二弟,看見兩人的臉上都浮現了驚詫之。顯然,哥兩個又爲李旭的表現吃了一驚。
“仲堅兄是客,理應先請!”李世民也挑了一把弓,調正好弓弦後,正相邀。
七十步的靶子自然難不住李旭這個曾經在草原上下了數月苦功,又經歷過孫九、阿思藍和銅匠等數位絕頂高人指點好手。只見他輕抒雙臂,將弓拉了個全滿。手指一鬆,羽箭離弦。跟著,遠的靶子“砰”地發出一聲巨響,紅心,穩穩落了一支鵰翎。
“好!”衆人大聲喝彩,接著便是一通鼓響。李旭回頭看去,卻是婉兒揮舞著一雙鼓錘,在遠敲了一曲破陣樂。
“且待我來!”李世民笑著說道。能與此等用箭高手過招,即便輸了他也心甘願。仔細瞄了瞄,他亦一箭手,穩穩地中了七十步外另一塊靶子的紅心。
“好!”李旭帶頭爲世民喝彩。對方年齡比自己小了將近兩歲,又出富貴之家,能在弓箭上有如此造詣,的確令人佩服。
鼓聲響畢,早有家僕跑上去,將兩面靶子扛回。二人的箭都在紅心,所以此只能算作平局。李世民看了看箭靶,又看了看李旭,大聲問道:“仲堅兄可否得更遠些!”
“願意一試!”李旭點點頭,微笑著回答。
“將靶子放到九十步!”李世民大聲命令。
幾個家僕將箭從靶子上用力拔下來後,快速跑了出去。須臾,箭靶被安置到了九十步外。這回卻是到李世民先,一箭出後,偏巧有風吹過。那羽箭不由得歪了歪,中了距離紅心半寸。
即便如此,這麼遠的距離也算準了。衆人看罷,一齊喝彩。待鼓聲停下來,李旭亦出了自己的第二箭,這一箭去勢甚急,準頭卻差了些,落靶後,距離紅心偏了寸許。
“都未中紅心,又是平局!”沒等家僕將靶子扛回來,李世民搶先爲結果定。
“是我輸了!”李旭將弓放下,低聲承認。他不想贏了此間主人,所以這一箭故意放偏了些。
“平局,平局,未中紅心,偏多都一樣!”李世民卻未盡興,大聲嚷嚷。待仔細看過家僕扛回來的靶子,又笑了笑,追問:“仲堅兄還可得再遠乎?”
沒等李旭推辭,劉弘基再次搶先一步“出賣”了他,“我們歸來途中遇到截匪,仲堅在百步之外斷了匪首咽!”
“噢?”李世民意味深長地看了李旭一眼,彷彿瞬間看了對方心裡所想。
“那,那是蒙上的。當時敵衆我寡,不得不冒險一試!”李旭趕大聲解釋。劉弘基的話顛倒黑白,當時形,自己和他纔是盜匪,而後追兵分明是突厥軍。偏偏這一層,他無法向人解釋。一時間面又開始發紅,彷彿被人誇得不好意思一般。
“將靶子放到一百二十步,我與仲堅兄重新比過!”李世民大聲命令。
家僕快速跑上前,將去了羽箭的靶子立在一百二十步外。這已經近演武場牆角了,李家子弟中,還無人試過如此遠的距離。所有人不再羅嗦,屏住呼吸在一旁觀。唯恐一口氣大了,影響二人的比賽結果。
仔細端詳了一下靶子,李世民放下了弓。擡手從頭頂子冠上摳下一塊拇指大的翡翠,到了自己哥哥手上,回頭看了看李旭,大聲說道:“這般沒勁,不如賭個彩頭,你若贏了,這塊翡翠便歸你!”
“不可,不可!”李旭慌得連連擺手。他在蘇啜部被杜爾普及聊過鑑別寶玉的常識,能看出李世民放在劉弘基手中的翡翠是個上品。如此質地的翡翠,拿到草原去至是十幾匹馬的價值。在中原,價則更是不知幾何了。
李世民擺擺手,不肯跟他多說。拉滿角弓,搶先一箭出。那箭疾如流星,“砰”地一聲在紅心偏下一寸。箭尾來回晃了幾下,就此不。
這麼遠的距離,李旭再想不聲地出手相讓,就有些難了。正猶豫著是否故意一支靶子的空箭出去,又聽見李世民大道,“仲堅兄莫急,我輸了,這塊翡翠歸你。你的彩頭呢,莫非算定自己能贏我不!”
“我?”李旭瞪大了眼睛問。臨來之時,他的包裹藏在了馬鞍後。而此刻坐騎卻被李家僕人不知道安置到什麼地方去了,想從包裹中掏出一個與李世民所出那塊翡翠相當的彩頭,上卻沒有一個值錢件。
“不如賭你和弘基兄腰間那兩把佩劍,如何”李世民笑了笑,問。
“此劍怎能和二公子的玉相比!”李旭猶豫了一下,坦誠地回答。他和劉弘基腰間的佩劍全是在路上買來的樣子貨,兩把加在一起不過三百個錢。甭說買李世民拿出的那塊翡翠,就連子冠上鑲翡翠那個座子都買不到。
“此劍價值不在其本,而是其主。你若輸了,就等於把弘基兄和自己的兵輸給了我。今後要唯我馬首是瞻,供我驅使。”李世民再次笑了笑,正解釋。
聞此言,李旭知道自己第二故意認輸的把戲被李世民瞧破了,心中暗自佩服眼前年目之銳。進退兩難間,他將眼睛轉向劉弘基,希這個心思縝的兄長拿主意,卻看見劉弘基正向自己來,目中充滿了鼓勵。
“弘基兄希我贏?”李旭眼睛瞪大了幾分,在心中驚問。到人家作客卻掀了主人的場子,在他生長的易縣,可沒有這種作客的規矩。但是故意輸,自己和劉弘基就了李傢俬兵,此番代價也忒地大。
“就依二郎所說!”劉弘基彷彿看穿了李旭想什麼般,大聲回答。上前解下自己腰間的佩劍,又將李旭放在樹後的佩劍撿起來,一併捧到了李建手上。
四下裡雀無聲,連天空中的流雲都放慢了腳步。李旭也不敢再藏私,仔細看了看箭靶位置,把箭搭在了弓弦上。但見彎弓如滿月般張開又迅速回彈,羽箭嗖地一聲飛出。隨即,四下裡喝彩聲如雷,李婉兒雙手舞,將鼓錘擂了個震天般響。
“好!”猛然間,一個蒼老的聲音在遠方傳來,住場中所有喧囂。。
李旭聞聲扭頭,只見一個臉上皺紋很多,但慈眉善目的忠厚長者從遠方快步向自己走來。
注1:秦舞,戰國末期著名勇士,十三歲時即在鬧市中殺人。後作爲荊柯的副手秦刺嬴政,失敗,死。
酒徒注:上節所提《誡》爲漢代班昭所著,爲中國最早的淑培訓教材。
十一期間偶沒休息地兩更,是不是該鼓勵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