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二人到了遼東郡。先找了個當地大戶,給了半吊錢,把馬羣寄放下。然後問主人家借了房間、臉盆,打來冷水整理冠。
眼下大戰在即,遼東郡日日過兵。尋常兵爺抓了百姓牧馬,不借機勒索就不錯了,哪肯給半分好。那家主人著五百個好,收亦不是,不收亦不敢。站在門口直到二人收拾停當了,才躡手躡腳地湊上前,低聲祈求道:“二位將軍請收回賞賜吧,小老兒生在大隋,爲國出些力,原本,原本是應該的。這錢,是萬萬,萬萬不敢收。”
“你且拿著,我們兩個要城去公幹。這一百匹馬都由你家照顧,照顧好了,另有錢給。如果被人將馬了去……”劉弘基撣了撣頭上的皮弁,正道。(注1)
“小老兒不敢,小老兒不敢!”房主大聲保證。
劉弘基本來就長得一富貴氣,此刻換上了錦,皮冠,更顯得非同尋常人。這種府子弟怎是普通百姓敢得罪的,一時間,戶主嚇得連連作揖,口稱不敢,半串錢抖得如念珠般響。
“老丈,錢您收好吧。我們不是壞人,不會故意找您老的麻煩!”李旭見主人家實在可憐,上前以晚輩之禮做了一個大揖,低聲安。(注2)
“折殺小老兒,折殺小老兒了!”戶主見一個錦袍淄冠的年向自己行如此大禮,哆嗦得愈發厲害,放下半串銅錢,雙手齊眉,屈膝便還拜。劉弘基實在看得不耐煩,衝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道:“讓你收下你就收下,只半天時間,難道我們兩個還能訛你不!”
“小老兒不敢,小老兒不敢!”戶主哆嗦著回答,禮終還是沒能還下去。劉弘基不肯再耽擱時間,扯了李旭出門,從馬羣中挑出兩匹看上去相同,模樣較威風的突厥軍馬,一路騎著向懷遠鎮行來。
那懷遠鎮乃屯糧之所,戒備自然比柳城等地又森嚴了數分。數十名兵丁手持刀槍站在門口,將過往行人逐一檢視。從面貌、材到手上的老繭,一個可疑之都不放過。
李旭跟著銅匠師父煉了半年多武藝,手上的繭子全是握兵磨出來的。正擔心著如何才能通過,劉弘基卻提了提馬繮繩,加快速度向城門口衝去。
“讓開,讓開,大爺有急公務!”劉弘基一馬當先,兇霸霸地喊道。候在門邊等待檢查的百姓聽見馬蹄聲響,趕側閃到一邊。守門士兵本想阻攔,看看那高頭大馬,再看看馬背上那一襲錦袍,心立刻怯了,提起刀槍肅立到門裡。
二人的影在門邊一閃而過,跑出了半里多,城門纔回過神來。用袖了頭上的塵土,向地上重重啐道:“什麼東西,不就是攤了個好老子麼。要是爺爺我也叼著金勺子出生,哼,都站好了,說你呢,一個個來,什麼,的,忙著去買棺材啊!”
懷遠鎮是個小城,街道並不複雜。劉弘基隨便找個人問了問,便問到了此地主事員的衙門在哪。他卻不進衙門,帶著李旭徑直奔院子之北的角門,在距離角門十步之外下了馬,牽著繮繩緩緩走了過去。
未到門口,早有僕人迎了上來。劉弘基從隨的行囊中出一個玉牌,到僕人手裡,大聲說道:“此地可是唐公寓所,煩勞小哥通稟一聲,說有故人之子劉家大郎來拜見長輩!”
“正是唐公家的後宅,您等,我這就替您傳話!”僕人聽說是故人之子,趕接過玉牌,長揖到地。
劉弘基手相攙,趁著對方起的時候,順手又向他的袖中塞了小半串銅錢。那家僕平日迎送客人慣了,從袖中猛然增加的分量上就知道眼前這位公子所贈不菲,道了一聲謝,慌不及待地跑了進去。
片刻之後,院子中又響起了腳步聲。門一,出來的還是方纔那位家僕,先行了個禮,然後一邊掏出方巾來汗,一邊氣吁吁說道:“我,我家老爺去軍營公幹,此刻尚未返回。大公子請,請二位貴客到前門,他在那裡恭迎故!”
劉弘基道了聲謝,將馬繮繩丟給家僕,拉起離李旭向前門走。那僕人以目相送,直到二人的影走得遠了,才把兩匹馬一一牽到院中。
大隋朝承襲漢制,府衙門都是坐北朝南。如果職位高到可攜帶家眷上任,員的妻兒老小通常都安置在衙門後宅。平素公務往來,客人走得全是前門,只有私甚好的朋友或者自家晚輩才走後門。幾百年後,貪佞之風大行,“走後門”一詞也由此而來,這是後話,咱暫且不提。
而驚主人家特地到前門迎接的客人,則是家中貴賓。所以劉弘基雖然以晚輩之禮求見,卻被主人安排到前門相迎。
李旭沒有場經歷,全然不知道這些規矩。被劉弘基拉著,慢慢走到前衙。前衙正門也是四敞大開著,那卻是理國家公務之所,非主人家迎客之地。二人路過正門,向前又走了幾步,在前方側門邊停了下來。
供貴賓出的前側門早已被僕人打開,幾個著整潔的男家丁手持長長的掃帚,象徵地在門前“掃”出一條道路來。主人家笑著迎出,走到劉弘基面前站定了,雙手附心,前環抱,躬說道:“建見過弘基兄,不知大兄遠來,未能出迎,大兄勿怪!”
那邊劉弘基早也把躬了下去,興地說道:“不告而來,多有冒昧,賢弟莫笑我唐突便是!”
二人相對揖了一揖,禮,四手相握,同時大笑著說道:“你我兄弟有三年多沒見了,沒想到今日竟在這裡相遇!”
笑夠了,劉弘基將李旭拉上前,給二人介紹道,“這是我的另一個好兄弟,上谷李旭,字仲堅。這是我的自好朋友,唐公的長公子建,字子固!”(注4)
李旭聞言,趕上前半步,雙拳抱於口,行了一個拱手禮。建是有職在的,所以虛握了雙手,以士人見百姓的拱手禮相還。
互相見禮完畢,劉、李二人應主人之邀門。邊行,建邊問道:“仲堅兄出上谷李家,不知道與古之飛將軍有無關係!”
“李某不才,愧對祖先威名!”李旭再度拱手,正回答。
上谷李家一直自稱爲飛將軍李廣脈。李旭雖然出末枝,這個脈傳承卻能算得上貨真價實,因此信口而答,提及祖先時臉上恭敬之並無半分做作。聞此言,唐公長子建大喜,拉起李旭的手大笑道:“如此,我們便是同族,先祖武昭王亦是飛將軍之後。”
“還不見過世兄!”劉弘基笑著推了李旭肩膀一把,說道。
“仲堅拜見世兄!”李旭紅著臉,施禮。他從小到大見過最高的員就是步校尉,所以自從打劉弘基裡聽到唐公兩個字,就加了十二分小心。唯恐不留神答錯了一句話,聽錯了一個字。如今劉弘基既然說二人是兄弟,他便再不能像剛纔一樣以陌生人初次見面的拱手禮相拜,站直了,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平揖。雖然就是抱拳、附心、躬,三個作,卻也累得額頭上冒出汗來。
“見過仲堅兄弟!”李建微笑著還了一個平揖。
趁人不注意,李旭抹了一下額頭,心中好生後悔陪著劉弘基來遭這份罪。涼武昭王李暠的名字他聽說過,上谷李家爲了擡高自家份,特意把這位八桿子打不著的本家修進了家譜裡。按輩分,李旭算得上此人九世孫,漢將軍李廣的二十五世後人。李建亦自言爲李廣之後,如果兩人差上幾個輩分,難道自己還能上前爺爺不?
正在胡思想著,又聽李建說道:“家父去軍營理公務,所以不能前來相迎。二位可去客房小坐,我已派人去告知,家父得信後便會趕回!”
“可否先去拜見伯母大人!”劉弘基笑著問道。
“母親大人正高興弘基兄到來!”李建微笑著答。三人又向前走了幾步,繞過一個迴廊,由僕人帶著,把李旭安置在客房飲茶。隨後,劉弘基拉著建去拜見唐公的妻子竇氏。
待衆人的腳步聲都去遠了,李旭方纔過一口氣來。一路上又是平揖,又是拱手,咬文嚼字的甚是心累,他都沒顧上看看國公家的宅院是什麼樣子。此刻在客房中坐定了,才發現所謂貴胄之家的陳設也很簡單,整個客房不過是一桌,二椅,兩個高腰花瓶,一套文房四寶而已。尚不及自己見過的一些地方大戶人家奢華,只是房間佈置得乾淨了些,窗子上糊得不是紙,而是數塊雪一般的白絹。
南窗下,還放著一張琴。古古香,弦面上纖塵不染,顯然是每日有人拭過的。李旭放下茶碗,漫步上前,信手拂了拂,琴聲如高山落水,落錯有致。
縱使琴藝平平,他也知道這是把好琴了。仔細打量琴面,見斑駁花紋古意盎然,琴尾裂痕微微,竟有些焦糊的痕跡。
“焦尾!”李旭大驚,趕從琴旁閃開。這可是價值千萬的至寶,乃漢代蔡邕親手所做。當今皇帝才華橫溢,要想得到他的賞識,各地學子們必須彈的就是《蔡氏五弄》。想到當年自己爲考取功名所做的種種準備,他的心猛然又劇烈地跳了起來。(注5)
爲了來見唐公,劉弘基在路過盧龍郡時特意拉著他買了幾整套行頭。如果吳黑闥等人見了李旭現在儒冠錦袍,腰懸著看不中用長劍的古怪樣子,肯定會笑得打跌。但這種溫文而雅的行止卻曾經是李旭夢寐以求。離開易縣故鄉的之前,他無數次期待自己長大後會以一個文質彬彬的讀書人面目立世。
想起當年的志向,經過柳城時看到的通緝令又浮現在心底。所謂李富梨,徐達嚴,肯定就是自己和徐大眼。府爲什麼犯了如此愚蠢的錯誤,非但弄錯了二人名字,連長相都差之千里?
無論如何,自己現在已經了通緝要犯。唐公真的肯擔當,幫兩個素不相識的人罪麼?李旭不敢肯定,也不敢奢求,一顆心“撲通”、“撲通”跳著,跳得頭皮都發木。
注1:皮弁,武人常用的帽子,通常爲鹿皮所坐。下文中李旭所帶淄冠爲文生常用帽子,不分等級。
注2:大揖,漢禮一種,爲晚輩向長輩所行。長輩通常還一個平揖。文中老丈自認爲等級比李旭低,所以只得還更高級的跪禮。漢、唐人的膝蓋不常跪,朋友相見,亦用平揖。陌生生初見,拱手禮。只有拜祖宗牌位時,才三叩。
注3:懷遠鎮,《中國歷史地圖》隋唐卷中標誌在今遼河邊義縣,有人認爲距離邊境太近,懷疑這種說法。
注4:李建,589-626,歷史上沒有記錄他的表字。子固爲筆者杜撰。
注5:蔡氏五弄,即《遊春》、《淥水》、《幽居》、《坐愁》、《秋思》,都是千古名曲,曾被隋煬帝列爲考取進士的必考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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