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前世今生長樂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那是死後很多年,金陵城中,刻有將軍府三個大字的牌匾高掛於琉璃瓦之下,靜謐的夜,古老的鐘聲敲起。
越過蔥綠的樹林,在那巍峨的假山後,是一偏僻的祠堂。
秋日的夜風吹過,驚過半開的窗欄,發出「吱呀」的聲響,祠堂燭搖曳,約可見香壇之後那塊黑的碑匾。
那堂下正跪著一人,白的袂像這黑夜裡的一縷孤魂,隻看見他手執三柱香,敲開火石,小小的火苗剎時照亮了男人的麵容。
那是一張足以傾倒眾生的臉,濃的眉,細長的眼角,鼻子和的比例分割得很好,單單一個側,那下頜角如同雕刻般完。
點燃三支香,火石熄了,他朝著那墓碑虔誠地拜了三拜,然後起袂,站起了,將手中的香小心翼翼地在香壇中。
作如同對待珍寶一般輕,夜裡,男人的眼神,像是那海水般,平靜卻又帶著不為人知的波濤洶湧。
又是一陣風吹過,可是這陣風來得很太突然,直接吹滅了那唯一照亮的燭火。
男人陷了黑暗,可是他並未有一慌張,而是靜靜佇立在那裡,穩如泰山。
隻是須臾之間,一道黑影破窗而,舞著長劍,沒有任何廢話,朝男人撲來,招招致命。
男人不停的閃躲,還要留意不能傷到祠堂上的碑匾。
那殺人似是累了,收住了劍,黑暗之中,他們對持著。
「穆將軍何必裝模作樣,日日來此祭奠!」殺人是個人,說話時那滿腔的恨意怎麼也掩飾不了。
被喚作穆將軍的男人,子晃了晃,上前兩步,刺客警惕地將劍豎起來,很是提防。
「你殺不了我的。」男人並沒有想手,隻是淡淡陳述一個事實。
刺客大怒,看了眼香壇上的碑匾,正徒手劈裂,男人飛快過來一把護住,但也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間,刺客手中的劍朝男人手臂上重重一削,瞬間染紅了一片。
刺客冷笑道,「縱然殺不了,我也要斬斷你的手臂,讓你生不如死,以公主在天之靈!」
男人也低聲笑了出來,快速點止,隻是笑聲格外淒涼,還帶著一種晦不明的痛苦,「二十年了,何必如何固執。」
這話他問得很平淡,平淡得好像是在自言自語,也像是在問自己。
刺客咬牙切齒,似是想到過往,恨意更濃,「是啊,如果當初公主不執意與太子反目,一意孤行要嫁給你,又怎麼會落得如此悲壯的下場!」
「你說什麼?與太子反目?」男人像是獲得了什麼不可置信的,聲音有些抖。
而刺客已經夠了他的裝模作樣,眼神像刀子般,似要將他個千瘡百孔,「到現在,你還以為公主是太子邊的細作嗎?太子如果想剷除你,簡直不費吹灰之力,若不是公主護著,你早已碎萬段!」
男人臉瞬間慘白,不是傷口太痛而是別的什麼,「可是太子殺了我兄長,這是實事。」
「穆景禹的死跟東宮半點關係也沒有,況且,」刺客頓了下,「穆景禹是先皇為公主親自挑選的附馬,太子又怎麼會去害他。」
男人獃滯地站在原地,手臂劃傷,他卻並不在意,突然脖子上青筋膨脹,剎時一口黑噴湧而出,他跌倒在地上,捂著傷口,「你為什麼現在才說?」
「因為你馬上就要死了,我的劍上塗了毒藥,剛剛又砍傷了你的手臂,你命不久矣。」刺客似乎得償所願,吸了口氣,「二十年了,公主已經為一堆白骨,而你,居然還好好的活在這個世上,老天真不公平,今夜就此瞭解你,算是我為公主做的最後一件事!」
說完著劍緩緩走進,男人封住了經脈,阻止毒蔓延,在刺客靠近之時,然後一躍而起,一個來回就奪走了刺客手中的劍,並且架在了對方的脖子上,「我說過,你殺不了我。」
刺客錯愕之後,突然就放棄了,「今日死在你手中,也是死得其所,未央宮的人絕對不是貪生怕死之輩,來吧!殺了我!」
可是男人並沒有作,他將劍架在刺客的脖子上,隻問道,「為何這些從來沒有告訴過我?」那個「」自然是刺客口中的公主。
「那是因為公主太傻,太你,願意接你的猜疑,半點也不為自己辯解,相信你,相信江雪黛,而你們居然狼狽為,害死公主與其腹中孩兒!」
男人立馬否定,搖了搖頭,「我與建安郡主清清白白,並無私。」
刺客顯然不信,朝著近了兩步,將脖子送上刀口,「你和江雪黛聯手騙走了公主的兵符,謀反宮可是事實,公主也因而死,現在解釋是不是太晚了些!」
男人並沒有想殺,反而收起劍,眼神似有痛,「所以,阿兮是我的?」
「現在明白已經太遲了,已經被你親手殺死了!」
「你擁立陵王,起兵謀反,殺害太子,就算有來世,公主與你之仇不共戴天!」
「不……」男人後退數步,一口黑吐了出來,這麼多年的清冷,終究是麵對不了真相,他亦親自殺死所之人。
他以為用餘生長伴青燈可以為自己的罪孽贖罪,可是到頭來,他竟是大錯特錯。
他以為他殺太子,是為兄長報仇,可以太子也是的兄長,最離譜的是,兄長居然不是太子所害,而他,因為誤信讒言,毀了所有一切。
虧欠,不,是悔恨,是痛苦,是比死還難的折磨。
那個他深的子,早就在二十年前就已經香消玉殞,還是他親手送上的路。
他握著手中的劍,手臂上的還不止流的,他怎麼配還活在這個世上,那個他心間最最的子。
夜風徐徐吹來,男人佇立著,彷彿在掙紮,他緩緩走向那碑匾,修長且骨節分明的手拂上,一點點描繪著那上麵刻著的字。
「妻李長樂之墓」
是他的猜疑和揣測,是他的逃避和不信任,亦是他的自卑和怯懦。
原來這一切的真相是這樣,他的阿兮不是東宮的細作,他的阿兮從一開始就隻是想嫁給他而已,做他紅袖添香的妻子。
「阿兮……」他喃喃道。
突然,他舉起劍,雙眸變得凝重。
「哧!」一聲,在刺客的錯愕下,利劍沒有一點猶豫的刺進膛,他生命裡最後一點力氣,小心翼翼抱著碑位,緩緩倒在泊之中。
「阿兮,我來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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