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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寧》 第091章 試劍

慶餘堂前, 眾人已經擺上了酒, 一麵行酒令一麵喝。

薑雪寧酒量著實一般, 也被沈芷扭著喝了一點。

一沾酒,麵頰上便染了薄紅, 煞是好看。

沈芷便忍不住拍了一下手,指著問眾人“看, 寧寧好看不好看?”

在場有許多都是燕臨的朋友,俱是年心

方纔是礙著男有別不好朝姑娘們那邊看,可這時沈芷一問, 包括延平王在的許多年人都悄悄抬起眼來朝看, 一時有那竇未開麪皮也薄的便看紅了臉。

唯有燕臨看得坦然而認真, 彎著笑“好看。”

薑雪寧無言。

原本是沾了酒才臉紅, 眼下薄紅的麵頰卻是因為這簡單的兩個字又紅了幾分, 變作緋紅, 越發有幾分惹人注目的明艷。

眾人又是笑, 又是鬧,酒一喝起來,話一說起來, 彷彿什麼都忘了,連煩惱都拋卻於腦後。

蕭姝等人耽擱片刻到來時,所見便是這般場麵。

人在廊下, 的腳步停下了, 走在後的其他伴讀與另一名華服年也跟著停下了腳步。

沈芷剛舉起酒杯要延平王喝,一抬頭看見廊下來了人, 先是一怔,接著便笑起來“阿姝你們也來了。誒,這不是蕭燁嗎?竟然也來了。”

站在蕭姝後的那名年,下頜抬得有些高。

聽見沈芷直呼他名姓,便抿了幾分,可礙於對方份頗高乃是公主,又不好發作,隻能勉強笑了笑,道“蕭燁見過長公主殿下。”

蕭燁。

薑雪寧聽見這名字便轉頭去看。

年十**歲年紀,眉眼與蕭姝像極了,穿在上的是昂貴的天水藍錦雲緞,腰間更是掛了許多香囊玉佩,還佩了柄劍鞘上鑲滿寶石的長劍。雖然在同人打招呼,卻並未看旁人一眼,神間頗有幾分倨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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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便是蕭氏一族現在的嫡子了。

定國公的續弦所出,蕭姝一母同胞的弟弟,據傳當年乃是龍胎,很惹得京中贊嘆,若不出什麼意外的話,很快便能被封為定國公世子,承繼偌大的蕭氏一族。

份如此貴重,也難怪倨傲一些。

隻不過……

等過兩年蕭定非出現,他還要能倨傲得起來、笑得出來,那纔算是真本事呢。

薑雪寧收回了目

沈芷招了招手道“我們正在行酒令喝酒呢,你們也一起來。”

蕭姝斂一禮“恭敬不如從命。”

燕臨靜靜地看著,不出聲也不反對。

蕭燁走過來時,大大咧咧地坐下了,然後掃了桌上一眼,輕輕撇了撇,道“喝的是什麼酒呀?”

延平王傻乎乎地回“陳年的杏花釀。”

蕭燁搖頭“這有什麼好喝的。”

眾人都看向他。

他今日來還帶了一把描金的摺扇,抬起來便敲了敲桌,道“早知你們都來得這樣早,要在這裡喝酒,我便把我們家的紫金壇帶來給你們,是江南一乾人送來的,酒中第一。”

燕臨笑笑沒有說話。

蕭姝眉頭一皺,看了蕭燁一眼。

蕭燁便一鼻子,似乎反應過來什麼了,但眼神中依舊著些不以為然,端起放在自己麵前的那一盞酒來,便道“當然了,杏花釀也不錯,老酒,好酒,將就也能喝喝。”

眾人原本都喝得很高興,聽了他這話卻是覺得大倒胃口。

在座的哪個不是勛貴子弟?

便是蕭氏一族顯赫,高出旁人,可誰家能沒幾壇子好酒?若非礙著今日乃是燕臨冠禮,隻怕立時便拂袖走了,都懶得搭理他。

到底還是延平王老好人,看氣氛忽然不大對,連忙出來打圓場,端了一杯酒便站起來,向燕臨高舉,道“今日是燕臨生辰,大家可好不容易能聚在一起,不如大家便一起敬他一杯,為他賀生辰,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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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芷當即道一聲“好!”

眾人當然也無異議,齊齊站起來端酒,向燕臨高舉。

一個道“我祝燕世子福如東海……”

燕臨笑“去你的。”

一個忙把前一個推開,道“我來我來,當然是要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

燕臨嘆氣“俗。”

到蕭姝,略一沉,舉杯注視著燕臨道“我也俗,便祝願燕世子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落在旁人耳中,這是祝願燕臨長命百歲。

然而落在薑雪寧耳中卻變得格外刺耳,聽見蕭姝說出這幾個字的瞬間,便陡地一變,目忽然變得鋒銳了一些,向蕭姝去。蕭姝角噙著淡笑,彷彿的確是出於真誠說出的這番話。

竟無法判斷,是無心,還是有意。

燕臨便坐在薑雪寧的對麵,聞言也抬起頭來看了蕭姝一眼,倒是麵不改,顯出了一種超乎他年齡的沉穩,甚至還道了聲謝“能得蕭大姑娘一句祝賀,燕臨該記上很久的。”

蕭姝道“客氣了。”

燕臨轉頭看向薑雪寧,方纔那平淡的目便和了許多,道“你呢,祝我什麼呢?”

薑雪寧沒想到燕臨會主,心裡還想著在場的人這麼多,也不至於每個人都說上一句,自己同眾人一道,混過去也就是了。

這一下被燕臨一點,所有人都看向了

張了張,腦袋裡竟是一片空白。

燕臨看纖細的手指端著酒杯愣在當場,一副不知道要說什麼的模樣,不由莞爾,便出手去主用自己的酒杯與的酒杯輕輕了一下,道“你想不出話來,那便換我來祝你吧。”

薑雪寧怔怔著他。

年注視著,十分認真地道“願爾明月長隨,清風常伴,百憂到心盡開解,萬難加皆辟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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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罷徑直仰首飲盡盞中之酒。

眾人便齊聲喝起彩,一道都將杯中酒喝了。

薑雪寧慢了片刻。

等到燕臨放下酒盞來看著才覺著一顆心都被今日醇烈的酒浸著酸脹極了,也仰首把盞中酒乾了,一雙眼眸都被染得水瀲灩,明亮人。

今日燕臨是主,眾人話都圍著燕臨說,酒都陪著燕臨喝。

定國公府的蕭燁自問份地位都不比燕臨低,可自坐下來之後卻沒誰搭理,於是越坐越覺得氣悶,索把酒盞一放,站起來在這慶餘堂的院子裡四打量。

先前薑雪寧送給燕臨的那藏著劍的劍匣擱在旁邊。

他走過去便看見了,好奇之下拿起劍來,舉在天下看了看,不由搖頭“這劍看上去也太簡單,太沉手了吧?人都言劍走輕靈,怎麼這樣的劍也出現在侯府?”

正在同人說話的燕臨一回頭,眸便冷了冷。

連沈芷皺了眉頭。

燕臨走過去,隻道“有的劍走輕靈,有的劍走厚重,劍不同,道不同,還請蕭公子將此劍還給我吧。”

然後便從蕭燁手中把劍拿了過來。

蕭燁聽著他言語平靜,卻完全沒覺出這人把自己放在眼底,且他從來是錦玉食,被人捧著長大的,自來不知什麼是收斂,陡地冷笑了一聲“本公子的劍乃是京中著名的劍士柳燮先生所傳授,燕世子這話的意思,是他說得不對?”

遊俠的劍與將軍的劍,不是一種劍。

但燕臨也不想同他解釋,隻道“你說對便對吧。”

他不這般還好,越這般,蕭燁越發覺得他輕慢,原本就著的傲慢和不滿頓時發作出來,眼看著燕臨持著劍彎便要將劍重新放回匣中,竟直接手往自己腰間一按,立拔了自己上所佩的寶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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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靈的劍一晃,便在燕臨劍上!

他笑“何必這麼著急藏劍於匣?聽說燕世子的劍乃是燕侯爺手把手教的,柳燮先生也對侯爺的劍多有贊譽,今日適逢其會,燕世子新得一劍,不知可否討教討教?”

蕭燁這柄劍是雪似的劍,長,窄,甚至有些

燕臨這柄劍卻是三指寬,隕鐵鑄劍刃,有三分烏青的華。

他還保持著先前要將劍放回劍匣的姿態,低垂著頭,目也下落,輕而易舉便看見了自己那映照在蕭燁雪亮劍上的眼眸。

慍怒,肅殺,冷寒。

於是眉頭輕輕一,手腕一抖,燕臨連臉上神都沒變,便抬了劍一震,竟直接將蕭燁所持之劍震得倒轉而回,險些從他手中飛出!

蕭燁猝不及防,大吃了一驚。

燕臨卻倒持著長劍,劍尖斜斜指地,方纔薑雪寧雙手托著都覺得吃力的長劍,被他提著竟不覺有什麼重量,意態自然,笑道“‘討教’不敢當,蕭公子既有心試劍,比一比亦是無傷大雅的。”

蕭燁的麵立刻沉了下來。

他自負從名師習劍,實在不將燕臨這種跟著大老學劍的人看在眼底,又眼見樂長公主並京中勛貴子弟都在,有心要一逞本事,讓眾人都刮目相看,是以想也不想便大了一聲“好!看劍!”

話音落時人已隨劍而上。

眾人都沒想到他們說比就比,嚇了一跳。

薑雪寧也一下從座中起

反倒是沈芷起來“呀,這下好玩了!”

燕臨腳下沒,隻一垂眸,側一避,便讓開了這一劍。

長劍著他肩膀過去。

蕭燁眉頭一皺便想回劍再打,可燕臨重劍在手倏爾倒轉,那沉重的劍便劃過個弧線打在蕭燁劍之上。一時竟有火花四濺之,劍巨震之下,蕭燁險些便沒握住劍,忙回劍才得以穩住。

甫一手便吃一虧,他麵子上更掛不住。

牙關一咬,提起長劍來便按著師父所教,使出種種眼花繚的劍招來,然而燕臨不出劍則已,一出劍便往往擊中要害。

“當!”

“當!”

“當!”

……

燕臨一深藍錦袍,袂都似帶著勁風,初時還給蕭燁幾分麵子,也是想看看他深淺。可過了沒幾招之後便發現此人不過是花拳繡,學了點皮便自以為是,手底下遂重了起來。

一劍快似一劍,一劍重似一劍!

蕭燁但覺戶口發麻,腳底下都站不住,燕臨卻背著一隻手,閑庭信步般一劍一劍劈來。每劈來一劍,蕭燁便往後退一步,最終竟退到了那櫻桃樹下!

“錚!”

一聲尖銳的鳴響。

燕臨麵無表,手中冷厚重的長劍劍直接敲在蕭燁手腕上,再一挑,那輕靈雪劍便如一道素練劃過道亮,徑直從蕭燁手中飛出!

落下時掉在那青石砌的臺階上,“當啷”一聲響。

廊上觀看之眾人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蕭燁麵上更是一陣紅一陣青。

完全沒有給他留半點麵子!

燕臨自小便跟隨著父親勤學苦練,雖也是京中勛貴子弟,可放到通州、臺兩大營裡,也能與兵士中頂尖的好手打平,不管習武還是學劍,都傾向於實用、直接!

戰場上無法勝過敵人,死的便會是自己。

這也就導致他的劍勢看上去格外凜冽冷酷,甚至帶了幾分令人膽寒的威重!

擊落蕭燁之劍後,他手腕一轉,雙手握著劍柄,倒持長劍連神都與最初時沒有兩樣,不帶半分變幻,隻長而立,向對方抱拳道禮“承讓了。”

蕭燁虎口尚在發麻,咬牙道“你!”

燕臨眉目間染上些許霜,先前著的那幾分冰冷終於完全了出來,甚至有一種京中勛貴子弟絕無的鋒利“怎樣?”

蕭燁看他半晌,竟退了一步,冷笑一聲道“罷了,武夫人,也就會這麼一點東西。”

沈芷當即走了下來,盯著他道“你說什麼?”

燕臨卻沒有怒,隻是上下打量著蕭燁,竟是平淡地一笑,道“若當年的定非世子在,恐怕不至如此廢。”

定非世子……

京中已經有人聽過這個名字了。

可到底事關蕭燕兩大氏族的辛,暗地裡終究還是有人傳的蕭姝與蕭燁都是續弦所生,定國公的元配妻子乃是勇毅侯的妹妹、燕臨的姑母,原本要承繼蕭氏一族的則是元配嫡子定非世子,若不是定非世子在二十年前不幸罹難夭折,燕夫人和離回了勇毅侯府,哪裡得到續弦進門、蕭燁長嫡?隻怕連出生的機會都沒有。

燕臨這話看似平淡,威力可是不小。

眾人的目都落到了蕭氏姐弟上。

蕭燁哪裡想到燕臨毫無預兆竟然提起這話題?

他臉一變,盛怒上來便要發作。

關鍵時刻蕭姝冷喝了一聲“你閉!”

蕭燁一窒,目中恨恨,可終究沒敢說話了。

蕭姝卻走出來,倒還能保持些許鎮定,隻是臉也不大好看了,向燕臨行了一禮,道“舍弟莽撞,言語不慎,惹得燕世子不快,蕭姝在這裡為他賠禮道歉了。聽聞定非兄長天資聰穎,慧敏過人,然而此事已經過去近二十年,家父未嘗不嗟嘆傷懷。斯人已去,舊事難追,燕世子今日何必提起,如此咄咄人呢?”

燕臨看向了蕭姝,隻走到那欄桿前,將方纔那淩厲冰冷的長劍穩穩地放劍匣之中,淡淡道“是啊,到底斯人已去,舊事難追。這樣一個人若僥幸還活著,該是多可怕一件事,又該有多人為之提心吊膽、夜中難免啊。”

坤寧

坤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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