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了一看,兩張五千兩的銀票。
便又將銀票塞了回去,暗道破船的確還有三分釘。雖然算不上多,可也絕對不,且周寅之是什麼人心裡清楚,隻怕清遠伯當時給的更多,給到手裡有這一萬罷了。
也不知當時這伯爺神如何,尤月知道又該多恨?
薑雪寧心底一哂。
隻道,這錢用來做自流井鹽場那件事,自己再回頭補點,該差不了多。
道“撈一個尤月都花了許多,伯府纔不會花第二遭冤枉錢。一個是嫡,一個是庶,一個宮伴讀,一個爹不疼娘不,死在獄中都沒人管的,且人家想你還要留個他們的把柄在手裡才安心,便故意把尤芳留給你,也好你這錢收得放心。”
都是場上司空見慣的手段了。
周寅之聽著,點了點頭。
薑雪寧又問“芳怎麼樣?”
周寅之便帶去了後衙的牢房。
獄卒見著千戶大人帶個人來,一都裹在披風裡,雖看不清模樣,可也不敢多問什麼,得了吩咐二話不說開啟門來,引他們進去。
錦衛多是為皇帝抓人,涉案的不是王公便是貴族,經常要使一些手段才能讓這些人說“真話”,是以這牢獄之中擺放著各式猙獰刑。
薑雪寧前世今生都從未到過這種地方,一眼掃去,隻覺目驚心。
然而下一刻卻是不可抑製地想起張遮。
上一世,那人陷囹圄,審問他的是他仇人,種種熬煎加,又該是何等的痛楚?
牢獄之中四麵都是不開窗的,暗,冬日裡還冷得厲害。有些牢房裡關著人,大多已經睡了。
也有一些睜著眼,可看著人過去也沒反應,跟行走似的,眼神裡是讓人心悸的麻木。
隻是越往前走,關著人的牢房越。
大都空空。到得最裡麵那間時,薑雪寧甚至看見了那牢門外的地上,落下來幾片明亮的燭。再往裡進了一看,這一間雖還是牢房,卻收拾得乾乾凈凈擱在角落裡的床鋪整潔,還放了厚厚的被褥;靠墻置了一張書案,放著筆墨紙硯;此刻正有明亮的燈燭放在案上。有一人伏首燈下,仔細地看著麵前一卷冊子,發髻散下來簡單地綁一束,從肩膀前麵垂落到前,卻是眉清目秀,有些溫婉順姿態。
正是尤芳。
薑雪寧頓時就愣住了,站在那牢房外,看著裡麵,一時都不知該做什麼好。
周寅之走在後也不說話。
倒是此寂靜,他們從外頭走過來時有腳步聲,尤芳輕易就聽見了,轉頭一看,竟見薑雪寧立在外麵,頓時驚喜極了,連忙起來,直接就把那關著的牢門給拉開了,道“二姑娘怎麼來了!”
薑雪寧“……”
幽幽地看了周寅之一眼。
不得不說,這人雖有虎狼之心,可上一世喜歡用這人、偏重這人,都是有原因的。
辦事兒太漂亮。
牢門原本就是沒鎖的,隻如尋常人的門一般掩上罷了。
周寅之見這場麵,便先退去了遠。
薑雪寧則走進去,一打量,終究還是覺得這地方太狹窄,著尤芳道“我突發奇想搞這麼一出來,帶累得你這一趟牢獄之災……”
尤芳卻是從來沒有這樣歡喜過。
左右看自己這間牢房卻是舒坦極了,聽著薑雪寧此言,連忙搖頭,道“沒有沒有,才沒有!周大人把我安排得很好,我知道二姑娘也是不想我回府裡去罰,都怪我氣上頭來太沖。我、我住在這裡,很開心,很開心的。”
薑雪寧一怔“開心?”
尤芳卻是用力地點了點頭,掩不住麵上的欣喜,便想要同說這地方可比柴房好了不知多,且還有燈燭能照著,有賬本能學著,隻是話要出口時,對上的目,卻又覺得這事不能讓知道。
所以張了張,又閉上了。
頭也低垂下來,沒了方纔喜悅,又了最常見的那畏首畏尾模樣。
薑雪寧見這般,便是不知道也猜著七八分了。
再一看這瘦削憔悴形容,哪兒能不知道在宮裡這段日子,尤芳在府裡過著很不容易呢?
心底一時酸楚極了。
強笑了一下,拉尤芳到那乾凈的床鋪上坐下來,眼底有些熱,隻道“我知道你在府裡們欺負,可伯府的事我卻也難手,不得已之下纔想出這種辦法。還好這裡有千戶大人能照應你,別的什麼也顧不得了,好歹你在這不是人待的地方,能過點像人的日子。等再過兩日,便周大人寬限些,能放你出去。我過不一日就要宮,那什麼自流井鹽場的事,任為誌的事,可都還要靠你呢。你在這樣的地方,若能開心,我自然高興;可若不開心,也萬不能自暴自棄,我可什麼事都要靠芳來解決呢。”
話是笑著說的,可聲音裡那一酸楚卻搞得尤芳心裡也酸楚一片,連忙向保證“二姑娘放心,芳雖然笨,可這些天來看賬本已經會了。這一回見著那位任公子,也已經談過。家裡二姐姐知道這件事後,也想要做。芳還記得您說過的話。這牢房既然能出去,也還能出去談生意,天下再沒有比這更好的地方。我、您,我反正很高興……”
說得很。
末了想說點什麼安薑雪寧,笨,又不知道該怎麼措辭了。
天下竟有人覺得牢裡住著比家裡舒服……
薑雪寧聽了,初時放下心裡來,可轉念一想,竟覺好笑之餘是十分的可憐。
當下也不敢在這話題上多說,隻怕自己忍不住問起在府裡過的是什麼日子
於是將方纔周寅之給自己的那信封從袖中取出,到尤芳的手裡,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自流井任家那鹽場,再破敗也遠超尋常人所想,沒點銀兩辦不好事,這些你都拿在手裡。”
尤芳開啟一看,卻是嚇住了。
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
薑雪寧卻知道這錢是清遠伯府來的,隻道該在尤芳手中纔是,就當彌補了。隻是也不好告訴,想起眼下的困境來,道“清遠伯府是不拿人當人看,又有尤月這麼個苛待人的姐姐,本不該委屈你繼續待在家裡。可一時半會兒我還想不到讓你的辦法……”
尤芳忙寬“沒事,芳真的沒事,便一輩子住在這裡也沒事。”
薑雪寧卻沒笑。
著,第一次覺得這姑娘太招人疼“本來離開伯府最好也最名正言順的辦法,是找個穩妥的人嫁了,如此誰也不能說三道四。可偏偏我要保你隻能出此下策,你進過了一趟牢獄,將來的姻緣卻是難找了。”
離開伯府,最好的方法是嫁人。
尤芳眨了眨眼。
目垂下,卻是看著自己手中這裝了一萬兩銀票的信封,思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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