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歡沉默了，他的眼睛無所謂，他也不在意這個，但治好屋裏的病人，這個條件對他來說就太過~人，他很難拒絕。

可很難拒絕不代表他沒有理智，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張口就說能治好屋裏的人，還能治好他這雙眼睛，怎麽聽都像是個騙子。而他這些年，被騙子騙得太多了，騙怕了。

見寧歡不語，白鶴染也借這個機會想了些事。比如說，覺得自己也有些不謹慎，隻一心想著為生死堂尋人手，卻還沒了解這個人值不值得招納和信任。

這樣一想就猶豫了，琢磨著又開了口，問寧歡：“你的眼睛是被什麽人毒瞎的？還有屋裏那人，又是如何中的毒？”

寧歡不語。

便幹脆站了起來，“看來你對於我的提議也實在是沒有什麽興趣，那便作罷，我也不是非你不可。”說著話作勢就往外走，一邊走還一邊歎，“普天之下能人很多，我想要尋能人算是件容易的事。可惜啊，有人想治好眼睛，還想解了同伴的毒，可就沒那麽容易嘍！”

“你等等！”寧歡的態度緩了下來，“我沒有說一定不答應你。”

“可是你也沒有說答應一定會答應我啊！”聳聳肩，“我也忙的，這會兒天都要黑了，實在也是沒工夫跟你再繼續耗下去。所以最後問你一次，眼睛什麽人毒瞎的，屋裏人的毒又是什麽人給下的。回答我這兩個問題，咱們再往下談。”

寧歡不解：“你不是應該問我同不同意你的提議嗎？”

“不不不。”白鶴染搖頭，“你很謹慎，也正是你的謹慎提醒了我也需要謹慎。所以我需要知道你更多的況，以此來判斷你值不值得招攬，也判斷你們值不值得我出手相助。”

寧歡苦歎，“你說得頭頭是道，可是你讓我如何相信你？你可知這些年我過多騙？”

白鶴染都聽笑了，“過多騙，那要看你的智商，就是說你的腦子夠不夠用。你自己腦子笨願意上當騙，那誰攔得住？至於你如何相信我，大哥，你還想如何相信我？你的待客之道雖不怎麽上得去臺麵，但是我的氣度風度和包容度卻是很好的，都沒有同你計較，你還問如何相信我？還是說寧歡你覺得你製出來的毒，是隨便什麽人都能輕易破解的？”

翹起角，輕輕冷笑。打從進了這個門起，就中毒了。這一院子的藥香裏混合著大量的毒素，且除了這藥香之外，寧歡還引導著去了塗過毒的地方。

告訴寧歡：“不要以為你做得不著痕跡，就可以傷人於無形，且不說這滿院的藥香，隻說剛進門進，因為是你先進來的，我跟在你後，你家裏沒有下人，所以你對我說讓我回手把門關上，我便聽了你的。我從裏麵關門，到了你家的門板，恩，那門板塗了一種能讓人之後會發生奇的毒，大概一柱香的工夫就會發作。我說得沒錯吧？”

寧歡有些驚訝，但還是點了頭，“沒錯。”同時也意識到了一個關鍵問題，“一柱香已過，你似乎……並未中毒？”

“當然沒有中毒。”又笑了開，“寧歡，你的毒很刁鑽，製毒的材料用得刁鑽，製毒過程也有自己獨特的手法。這也就是我，若換了旁人，沒有可能不著你的道。所以你覺得，我說能解你們的毒，這話是不是比那些欺騙你的人稍微靠點譜？”

寧歡這一次再沒什麽話說，這個小姑娘的本事出乎他意料之外，正如所說，比那些江湖騙子要強上太多。或許這真的是一次機遇，如果他抓住了，毒就能解了。

“請姑娘為我和師妹解毒。”他揖手，躬，話語真誠。

白鶴染卻還是那句話：“告訴我你們中毒的原因，還有下毒的人。”

寧歡點頭：“這是自然，姑娘請坐。”

白鶴染重新坐回藤椅，卻沒想到，接下來聽到的故事，竟與曾經的經曆有幾分相似。

我與師妹的毒，源自一次對賭，我與一人比毒，我下毒到對方親人上，他下毒到我的師妹上。解毒時間是一個時辰，贏了就是贏了，輸了也就是輸了，賭注就是彼此都不會給沒有解開的那一方解藥。也就是說，誰輸了，誰邊被下毒之人就要永遠那毒侵之苦，當然，也有可能當場毒發亡。

很可惜，我輸了。我師妹中的毒雖不至於當場毒發，但卻是一個最最折磨人的損之毒，不但人自此昏迷不醒，毒還每三個時辰發作一次。每次發作都如百蟲噬骨，痛苦不堪。

人能夠一直活著，直到老死。也就是說，這種痛苦要持續幾十年，除非有人把殺了。

他說到這裏，低下頭來，“師妹毒發時偶爾瞬間清醒，對我說過不隻一次讓我殺了，不想這樣活下去。可是我下不了手，我隻能盡一切努力研究那種毒藥，想辦法解開。可惜，我始終沒能把解藥製出來。我也曾想過放下臉麵去找下毒的人幫忙，可是沒想到，就在去年，那個人，死了。”

寧歡的經曆讓白鶴染想起了那些與呼元蝶的對賭，說起來跟寧歡差不多了，區別就在於們把毒下給了彼此，寧歡則是下給了第三方。

問寧歡：“你的眼睛又是如何瞎的？”

寧歡說：“我的眼睛也是那人毒瞎的，就在我師妹中毒的第二年，我去求過。說解毒不可能，但是可以給我一種藥，能稍微減輕痛苦，代價就是我這雙眼睛。我知道，其實就是不想讓我再使毒，所以才要拿走我的眼睛。一位毒師，沒了雙眼如何配藥？就算配出藥來，毒又如何下得出去？他這是斷我前程，我懂，但是我卻不能不答應。”

白鶴染對這個故事生了興趣，“我並不太了解歌布這邊的毒醫世家，所以我也沒有必要問你師從何人，因為就算說了我也不見得知道。你這一手毒算是能我的眼，但我最想知道的還是與你對賭那個人，究竟是何方高手？你說他去年死了，又是被什麽人弄死的？”

寧歡答得痛快：“那人是羅夜的毒醫世家，名呼元蝶。是名子，但實際年齡已經很大了，隻不過手裏有一種藥，吃了之後就能讓人變得年輕，所以外人看到的呼元蝶隻是一位年輕婦。至於是怎麽死的，嗬，是自不量力以為天下無敵，托大托到了東秦，也是與人比毒，結果被毒死在宮宴之上。”

白鶴染不得不歎，這天下說大真大，說小也真小。本以為隻是聽寧歡講一個故事，沒想到故事聽到最後還與自己有關。下毒的人是呼元蝶，那就怪不得寧歡解不開了。

“原來是。”笑了起來，再對寧歡道，“可願接我的招攬，為我做事？”

突然又這麽問，寧歡還是愣了一下，反問：“隻聽我說了這些，就能確定我是好人？”

立即擺手，“不不不，隻是認為你可以為我做事而已，跟好不好人的沒有多大關係。何況我也無所謂你是好人還是壞人，在這個世界上，好與壞都是相對而言的。你可以對別人壞，但是隻要你對我好，那你就是我的好人。但你若對別人都好，偏偏要對不起我，那於我來說就是壞人。至於為認定你可用，大概就是因為那個呼元蝶吧！”

“你也知道呼元蝶？”

“羅夜的大國師，怎麽可能不知。不過那點子手段也實在不怎麽夠看，死了活該。”子往前探，拉了寧歡一把，“湊過來些，我仔細看看你這眼睛……”

國君一夜沒回宮，邊雖有劍影的保護，但默語和冬天雪還是不放心，晚些時候也往寧歡這個小院兒來了。同時來的人還有城主苗扶桑，以及溫丞相和爭。

人們在院子裏站著，聞著濃濃的藥香，剛覺得有些不適，白鶴染就已經寧歡把自己洗過手的那盆水端了出去，灑在地上。院中人那種不適的覺立即消失，且更覺得神清氣爽。

寧歡實在不明白為何一盆洗過手的水，就能解了他布在藥香氣裏麵的毒，但方才這小姑娘給了他一瓶藥水，讓他將藥瓶置於眼前熏眼睛，到是讓他已經多年不能視的眼睛又看到了些屋裏燭臺的亮。

他便覺得是一個奇跡，對這小姑娘能治好他師妹的事，又多了幾分信心。

隻是院子裏的那些人，究竟是些什麽人？這個小姑娘，究竟又是什麽份？

太多的疑隨著這個小姑娘的出現而一並出現，隻是寧歡記得自己答應了對方要為其做事，一生忠心不二。那麽，既然點了頭，不管這小姑娘是什麽樣的份，即使是個大惡人，他也必須遵守自己的承諾。

惡也好，善也好，他無所謂，隻要師妹能活過來，就算對師父師娘的在天之靈有了告，他也不會再為了多年之前那一場對賭而負罪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