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樓大郎與劉家大郎的後續，胡是聽樓夫人講的。們現在關係倒親近了起來,反是樓夫人原來與劉夫人關係切,如今也有些要疏遠了。

劉夫人請了好幾次,都沒將樓大郎請到家裡來,探得樓大郎休息日,親自將劉大郎送到了樓家來玩。樓大郎是個用功的孩子,休息日也有一堆功課要寫,便按著自己消遣的方式，給劉大郎找了兩本鬼神異誌類的書,又怕他不識字,還給的尋了個識字的小廝來給他讀故事解悶。

最後劉大郎是哭著回去的。

樓大郎還不知道他為什麼哭,隻心裡暗自罵他「哭鬼」，不就跟小姑娘似的掉金豆子,他可沒功夫奉陪。

二人相的形到了劉大郎裡，就是另外一番說詞了。

「樓家哥哥……他不願意陪我玩兒，就讓個小廝讀鬼怪故事來嚇我，娘我好害怕……」

劉夫人還真當樓大郎淘氣，兩家職品級不相上下，向來以平輩論，如今孩子被嚇了回來，當夜喝了安神茶，半夜還哭了呢。劉夫人心裡氣不過，便委婉的向樓夫人建議，讓多多管教下樓大郎，讓他別拿鬼怪故事來嚇人。

等樓夫人問過了樓大郎，見他一臉無辜，還說明那書裡的故事有趣，這才讓小廝讀來給他解悶的，自己忙著寫先生佈置的課業，不然回頭不上去要被罰打手板的，樓夫人心裡就積了個疙瘩。向來很有教養的婦人向胡提起此事，都有幾分氣憤：「哪有這樣養孩子的？再養下去再好的孩子也被養廢了！還當這是疼孩子呢，也不瞧瞧這孩子都被溺了什麼樣子了？！」

在這一點上，胡還是有幾分經驗的，「就算是養閨，寵這樣也不行吧萬一嫁出去了，還不得擔心被婆家給吃的骨頭渣都不剩」不管兒，總是能立於世上，纔算是正途。

此後劉夫人再提起育兒經，一同出行的的夫人們都變的半聾不啞，就是被點到名了敷衍一下，不點到名就悶著頭裝啞，總歸在流育兒經的時候，將劉夫人直接忽略。

雲南郡地大博，自然氣候多變，素有「一山分四季，十裡不同天」之說，春種時節，南部暖，莊稼都下了地，但北部如昭通迪慶等地居然來了場倒春寒，下起了冰雹大雪，一時青苗盡毀，今年的莊稼眼瞧著是指不上了。不止如此，隻怕農人過不下去，便會四流竄，到時候卻是添了流民，等於開年就埋了患。

韓南盛治理雲南郡多年，這種突發事件經歷的不，一時召集佐幕僚前來商討，還不忘請了通判尉遲修過去。

哪裡知道，這纔是個小小的開始。

四月底，雲南郡全麵開始降雨，真正的雨季來臨，偏南的蒙自、思茅等地降雨沛，起先農人還盼著天降乾霖，到後來日日盼著雨停。可惜老天就跟被誰捅了個窟窿似的，不住往下水，很快多地澇災……

這一年，雲南郡的員們聽到的壞訊息多過好訊息，不是這裡旱了便是那裡澇了，還有雨勢過大導致山坡，還有村莊被泥石流掩埋……

韓南盛心力瘁，派了各級員前往災地區前去救援，真正的疲於奔命。許清嘉也在出公差之列。胡倒是很想跟著他去，可惜如今家裡三個小孩子，離了本不行。隻能收拾東西，又去求方師傅，想讓他跟著許清嘉去，萬一上什麼事兒也好護著他點。

到底是疼惜許清嘉的子。

方師傅倒也沒推辭，停了孩子們的課，收拾行裝，二話不說就跟著許清嘉去了。

許清嘉的隨行人員隻有兩名，永壽與方師傅，還有一同出公差的段功曹，以及郡守府派出去的差役兵勇。

整個州郡的災接二連三，聽說韓府君上了奏摺，得了今上的申斥，卻也不敢懈怠，隻能日日兢兢業業。男人們在外麵勞碌奔波，後院的人們也暫時停止了社，去年頻繁的遊園會賞花宴都取消了，隻偶爾關係好的上門換一下報。

許清嘉走了之後的半個月，胡沒收到他的隻言片語，便開始往郡守府走了。以前從來不知道自己是個臉皮厚的，哪怕韓夫人不喜歡，都不太在意，以前來了隻算是點卯，如今卻是就坐在韓夫人待客的花廳裡，一坐就是半日，隻等韓夫人願意見一麵，吐一兩句話。大抵是許清嘉如今到了哪裡，如何救助災之類。

隻要聽到他安好無虞的訊息，這一天就能鬆一口氣。

就連韓夫人也被鬧騰的沒辦法，在韓小娘子麵前抱怨兩句：「許夫人這是準備要將我家的門檻踏破嗎？就不能讓我歇兩日？」

韓小娘子想的卻是，許同知翩翩君子，又微，就算是換做嫁了這樣的夫郎，知道他涉險地，恐怕也是日夜難安。也曾聽自己的丫環用充滿夢幻的聲音誇讚許同知，君子如玉就算了，世上好看的兒郎很多，偏偏他還對許夫人一心一意，不但拒了高家的求親，還不曾納妾，與許夫人恩如初，當真是讓人羨慕得很。

「娘親也想想，若是爹爹前去災區，這個季節到都是雨啊泥啊的，恐怕娘親也會急的坐立難安的。」

有通判夫人對比著，韓夫人如今對胡的惡倒是去了大半，隻覺也算是個不錯的婦人，倒沒染上市井潑婦的那些無賴手段。因此胡再來，韓夫人便待明顯客氣了許多。

五月中，許清嘉沒回來，永壽倒是來回跑了好幾趟，一則給家裡送信，安安胡的心，另外一則也是拿些換洗什麼的。

胡將他的服都收拾好了，還給準備了一大包應急的藥材。又將永壽送回來的服開啟，就見到裡麵鞋子都是破的，有的似乎是撕破的，有的是磨破的，鞋底子都要磨穿了，便召了永壽來問話。

永壽的口才比起永祿來差遠了，提起許清嘉在迪慶與當地夷人部落的首領差點打起來，卻是因為當地災嚴重，但當地夷人首領卻不拿這些夷民當人看，隻當豬狗一般相待，半點不憐惜。許清嘉向來憐惜百姓，當時氣憤填膺，言語之上便激烈了些，那夷人首領嫌這漢人員事多，兩下裡嗆了起來，都快要鋒了，多虧了方師傅了一手真功夫，這才當場鎮住了那夷人部落的首領。

縱永壽講的再輕描淡寫，胡也聽的心驚跳，當時家書一封，在信裡將許清嘉罵了個狗淋頭，隻道他不顧自己與孩子們的死活，深夷區卻不為自安危著想，若非方師傅跟著，難道要自己親自陪著他去出公差？！

如今生兒育兒拖家帶口，哪有當初瀟灑？

胡每每憶起，便惆悵不已。

許清嘉看到的家書，笑的就跟吃了一樣，方師傅在旁還當年輕小兩口在信裡寫了什麼恩話。等他召了永壽前來問話，永壽提起夫人還心有餘悸：「夫人……夫人當時很兇，」似乎恨不得自己親自跑回來將大人抓回去一般，「一直……一直在罵大人不惜自己的，是不讓過好日子……」

方師傅眉微抬：夫人這也太分裂了些，信上寫的甜如糖，沒想到實際的景卻是這樣。

許清嘉兀自傻笑，還嘆：「就是這麼個子，連說句甜話兒也不會！」似乎覺得在方師傅與永壽麵前說這些話有些失態，輕咳一聲，將信又聽出來默默讀了一遍，看到信尾提起藥材，隻道上麵已註明用法，旁的一句多話都沒有，可見是氣的狠了，都有些力紙背。可是他去瞧那筆法，似乎是匆忙之間寫就，但筆意分明帶著纏綿之意，於是立即提筆寫了封甜甜的信。

信裡將胡稱作心肝寶貝，連輾轉反側，寤寐思服之語都出來了，信的末尾才提及孩子們。總歸這是一篇火辣辣的信，胡再看到他這篇堪為當代信的範本，自己都忍不住被氣笑了。

他這是什麼意思？

自己去一封信罵他，他就回一封滾燙燙的形，這讓……怎麼還罵得出口啊？

為了傳信，纔跟著夷人漢子學會騎馬沒多久的永壽覺得自己都快要羅圈了，大側都要被磨掉一層皮了，但是想到上一次來夫人破口大罵，這一次卻隻是笑了笑，沒再罵人，就大鬆了口氣。

好歹這差使不難，就是累了點兒。

改日段夫人上門來聊天解悶，聽到許同知來了家書，便問起自家夫君之事，隻道家段功曹出去幾個月，加封家書都沒寄回來，也不知這廝是不是被哪裡的夷人婆娘迷了心竅，哪裡還記得往家裡寄封家書？

胡想到自己收的家書裡，家許大老爺居然從頭至尾都不曾提起過一句段功曹之事，當時便卡了殼。段夫人見這尷尬的神，頓時笑了起來：「我就知道你家老爺肯定隻顧著寫相思了，生恐紙頁不夠，哪裡會提及我家那一位!」

胡忙遣了小寒去前麵永壽過來，「我這不是……怕自己說的不清楚，他信上倒是也提了段大人，可是語焉不詳，讓永壽來回姐姐的話，豈不更好。他是從災區來的，必是親眼所見，比之信上寫的還要清楚呢。」

段夫人居然沒被矇混過關，隻指著笑：「你就哄我罷，當我看不也來啊？！」

——夫妻恩也被打趣，胡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應對這方麵的經驗可謂欠缺。

段夫人聽說了段功曹這段時間忙著公事，連吃飯睡覺的時間都大大短，人倒是沒什麼傷，隻是黑了瘦了，聽得他在外麵還算規矩，便放下心來，亦收拾了一大包藥材，托永壽捎過去。

因許清嘉此職，不但要負責鹽糧捕盜等事，還有河工水利以及綏民夷等事務，他這一路公差便一直出到了七月中。卻不知六月中，胡厚福帶著商隊前來，此次跟著他前來的，還有一位據說是許清嘉舅家的表兄。

胡聽得門上小廝來報，舅老爺來了，自己帶著孩子們迎出去，胡厚福已經帶著個年約二十七八歲的男子闖了進來，遠遠看到便很是高興，許小寶與武小貝對這位每年總要見個兩三回還能收到他許多山南海北禮的舅舅印象很是深刻，立時便撲上來一邊一個抱住了他的。

難得這倆小子今日不去樓府上課，在家休息。

胡厚福將倆小子拎起來抱在懷裡，拿胡茬子了下他們的小臉，這才向胡介紹：「這位是……咳，這位是齊魯的鄭家大郎。」

胡還不明白他單單介紹這位瘦高個子年輕人是何道理，隻與那鄭家大郎一禮，請了二人進廳裡說話，目還往胡厚福上瞟，隻當這是他在行商路上結識的夥伴，也沒當一回事。

胡厚福似乎是沒想到自家妹妹遲鈍至此，又咳了一聲，才提醒：「妹妹，你家婆婆姓鄭。」

家婆婆姓什麼，胡還真不知道。

不過現在知道了也沒什麼，隻淡淡應了一聲，「唔。」忽爾明白過來：「你說姓什麼？」目前卻是往那鄭姓青年臉上去瞧，心裡已經在猜測這一位與許清嘉的關係。

胡厚福隻能再次著頭皮道：「你家婆婆……便是鄭大郎的親姑姑。」

這下胡明白了，這一位是前來認親的，就是許清嘉舅家的表兄。如今在婦人堆裡打滾，已遠非早年間隻知用拳頭解決問題的胡了，兌起人來也是毫不客氣，假意將胡厚福拉至一邊，聲音卻低的恰到好。

「哥哥你這是哪裡認識的人？夫君常說舅家待他如子，有再造之恩，報答舅家收留之恩那是必然的。可是也要防著有些人聽著夫君發達了，便冒充親戚來沾，這卻是不對了！夫君在外出公差，還不回來呢，要不要我請府君大人尋幾個差人去查一查這位鄭大郎的底細，別是你認錯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