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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 第134章 戶牖游徼

“拜見屯長……不對,現在應該游徼了,小人仲鳴,聽聞今日將有游徼率部前來駐防,特在此等候。”

與五百主分開后,在路口等待黑夫他們的是一位秦軍什長,名仲鳴,是河人。

仲鳴十分殷切,在雙方換木牘,證明相互份后,他便主過來幫黑夫牽馬,用一口夾帶著河口音的關中話笑道:

“下吏本來跟著河軍圍攻濟,濟拿下后,武也歸降了,將軍忙著帥軍前往陶丘參與合圍,便只派了許人馬過來接收。這戶牖(yǒu)鄉乃是武縣的大鄉,人口過萬,吾等卻僅有十人守備,可將下吏愁壞了,好在游徼及時趕到……”

黑夫已經明白這次任命是什麼況了,秦軍對魏地的攻略,主要集中在幾個大城市,王賁率領的關中主力,要在大梁城下看著負隅頑抗的數萬魏軍和城十多萬魏人,乃至于城外挖決渠的十萬秦人戍卒刑徒,確保水攻之策順利進行。

而三支滅魏的主要野戰部隊:南兵、東郡兵、河兵,各有萬余人,則分別進攻魏國的第二、第三、第四大城市睢、陶丘和濟

如今濟已經攻破,而陶丘卻遲遲未下,于是東郡兵就過去助攻,好達到四月份時,三郡部隊合圍睢,徹底占領魏國的戰略。

至于其他的小縣,如外黃、武等,讓雜牌軍接收駐防就行。

楊熊帶領的這一千人,在主帥眼里,就是戰斗力不強的雜牌,所以也不用去參與作戰了,就近駐防即可……

楊熊自己帶著數百人留守外黃,又讓張齮(yǐ)帶著五百人調防武,或許是黑夫的屯在外黃之戰的表現,給兩位軍留下了深刻印象,這次他竟被委以重任,在最大的戶牖鄉做代理游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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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不是個輕松的差事,黑夫也不知道,他是應該激呢,還是該抱怨。

如今已是三月中旬,道路兩旁皆是粟、麥苗青青的田畝,看來因為武縣不戰而降,所以春耕沒有到影響,這倒是個好消息。

黑夫索下了馬,自己牽著,用略顯生疏的關中話與仲鳴談起來,既然被安排了這麼一個職位,他就必須多了解關于當地信息。

秦國各郡縣不同地區,口音差距極大,各說各的,很容易造同鴨講,河話和南郡話更是天差地別,所以黑夫與仲鳴流,還得依靠軍隊里的“普通話”關中方言。這幾個月來,他耳濡目染,也學了點,雖然運用還不太練。

他猜測,先前經過這里的秦軍,之所以留了河籍貫的什長給后續部隊,也是考慮到流問題。

郡是數十年前,秦國奪魏國河地區建立的郡,口音也屬于梁魏方言,看來接下來,在黑夫聽慣當地方言前,恐怕還得依靠仲鳴做翻譯,才能和戶牖鄉本地人流。

沒多久,一座墻垣高約一丈的鄉邑便出現在眼前,仲鳴指著它道:“那邊便是戶牖鄉的鄉邑。”

黑夫瞧了瞧左近地勢,皆是一無際的平原,鮮有丘陵,鄉邑更是坐落在一條大道叉口,便問道:“此地一馬平川,為何要戶牖?”

所謂戶牖,就是門和窗,通常被用來形容方城、滎等險關隘口,此地做戶牖,卻看不出有任何天險,所以黑夫有些奇怪。

“關于此事,我也問過當地父老。”

仲鳴道:“此地可有些年頭了,數百年前,這里便是宋國的一個小邑,與鄭國鄰,鄭師東進破邑則宋,亦相當于宋之門戶,故命名為戶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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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黑夫頷首,數百年兼并下來,春秋時的鄭、宋地盤,如今都變了魏國,再不久,魏國也要消失,四海之一切郡縣鄉邑,都要變秦朝的了……

雖然戶牖鄉邑近在眼前,但黑夫他們駐防的營地,卻位于小邑之外,其實就是一個被木樁圍起來的小里聚,南北各開了個門,高兩丈的哨塔已經立起來了,有披甲持弩的秦卒站在上面戒備。

仲鳴大聲呼喊,讓人打開營門,又對黑夫笑道:“有些簡陋,但也沒法子,邑有些擁,沒有地方讓數十人駐扎,萬一有事,出都出不來,還是外面安全些。”

黑夫點了點頭,在外黃那幾天,他就沒覺到當地魏人對“侵略者”的憤恨和敵意,戶牖剛剛歸降,誰知道有多心存不滿的人在邑中?還是在邑外單獨設一個哨所比較穩妥。

他也不含糊,在眾人營后,便立刻讓部下們在營中空地里集合。

除了仲鳴帶著的十個河兵外,其余都是黑夫的老部下,所以也不用喊什麼口號,而是有條不紊地下令。

“除去在外黃戰死、養傷的數人外,本屯尚余四十五人,加上仲鳴在的十名河兵卒,共五十五人,什、伍編制照舊,從即日起,一天十二時辰,營地南北兩門,各需一伍人流看守。仲鳴,戶牖鄉邑南門可有人駐防?”

仲鳴應道:“尚無……”

“小陶。”黑夫立刻下令:“你立刻帶善的十人過去,接管鄉門防務。”

雖然不敢留在邑,但邑門的控制權,黑夫得牢牢抓在手里,不然若是邑中出事,口卻被堵死,那他可要一籌莫展了。

“季嬰,你原先便是郵人,與外界的傳信往來,便給你了,本屯被分到了五匹馬,你帶四個會騎馬的人勤加練習,找時間分別往武、濟、外黃、黃池、大梁五走,悉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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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夫考慮得周到,一旦戶牖鄉出現了他們這幾十人無法控制的大,就得立刻向附近的幾求援,雖然戶牖屬于武縣,但卻是武最東面的鄉,與最西面的武縣城隔著近百里路,遠水救不了近火。反倒是濟、外黃兩,快馬疾馳的話,只有數十里,半天的路程。

接下來黑夫又宣布了一些令。

“駐防戶牖期間,除卻奉命巡視鄉邑、看守邑門的什外,其余人等,不得擅自出營,更不可單獨閑逛!”

“諾!”

黑夫目視眾人,厲聲道:“更不許欺男霸,胡作非為!若有以上形,輕者笞責,重者,本吏可依戰誅之法,斬之!”

此言一出,眾人無不凜然,如今依然是戰時狀態,而秦軍的戰誅之法,給予了上級誅殺下級的權力:什長得誅十人,屯長得誅什長,千人之將得誅百人之長,萬人之將得誅千人之將,左、右將軍得誅萬人之將,大將軍無不得誅!

一片唯唯聲下,仲鳴出了驚訝的神,黑夫不僅在兵卒里威很高,而且做事雷厲風行,或許這個讓他頭疼苦惱了許多天的差事,在黑夫麾下,可以順利渡過?

黑夫也沒辦法,因為此游徼不同于在安陸縣時,只需要負責鄉間巡邏、制止不法行為、抓捕盜賊、維護治安的游徼。

他是被火線任命的占領區軍,駐守剛剛歸降,本地氏族、百姓態度叵測的敵邑,不僅要對當地進行軍事管制,防備著隨時可能叛,以后還要在當地搜糧,送往大梁,以達到王賁將軍“因糧于敵”“以戰養戰”的目的……

世人這時候可沒有大一統的觀念,在魏人眼里,他們是侵略者,是外國占領軍,是重稅厚斂,敲骨吸髓的暴秦之吏,所以這可不是個輕松活。黑夫一邊要履行職責,一邊還得當心兵卒與邑中百姓發生沖突,引發群事件,進而演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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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夫很確定,若是他們這五十多人陷全鄉萬余人的汪洋大海,絕無生還之理。

跑也跑不得,秦軍軍規上寫著呢:鎮守一定的軍吏,如果有棄城失地,拋下城邑和兵卒逃跑的行為,就是嚴重失職,將被認為是”軍賊“,戰后清算,本人被死示眾不說,全家都要被連坐,罰去為府做勞役……

所以黑夫只能謹慎。

就在他將一切都安排妥當,讓眾人下去各司其職后,負責看守營門的什長利咸卻來報,說是戶牖鄉邑,有人來拜見黑夫……

“是一個皂豎人,他手持請帖,說是新上任的鄉嗇夫張君,在家中擺下了筵席,邀請游徼前往一聚!”

“鄉嗇夫?”黑夫聽仲鳴說了,除了他這個游徼外,戶牖鄉還有兩個當地的鄉豪,分別被任命為本地鄉嗇夫和鄉三老,據說是為了表彰他們率先投降秦軍的功勞……

黑夫在那琢磨思索,一旁因為欠了黑夫兩條命,已變他死忠的共敖卻然大怒。

“甚麼鄉嗇夫,甚麼張君,不過是本地一魏人鄉豪而已,他沒帶人在邑外跪迎,已經是極度無禮,如今邀請游徼赴宴,竟敢不親來,而是派了個豎人應付?他以為自己是誰?“

共敖一拱手:“游徼,不如讓我帶兵去將嗇夫那捉來教訓一頓!讓他知道,天已經變了!”

此言一出,仲鳴卻是變了,連忙起阻攔道:“游徼,萬萬不可,這武縣戶牖鄉張氏,與一般的魏國鄉豪,可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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