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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 第79章 一點都不甜

那幾捆被黑夫放在田埂上的東西,名“諸柘(zhè)”,是前幾天,黑夫去云夢澤畔的“平湖里”辦案時,在野地里無意中發現的。

他一開始還以為是片小竹林,走近一看,才發現其如竹,每有手腕,有節,表皮呈青黃,高約丈余。

亭卒魚梁是當地人,他討好著說,此名為諸柘,在野地里很常見的,漁民常常用它來解

說著,魚梁還當即砍下一來遞給黑夫。卻見堅的表皮下是潔白的,聞著有些香甜氣味,再送到里嘗了嘗,黑夫頓時樂了。

“這不就是甘蔗麼!”

原來,這楚國云夢澤畔,本就是甘蔗的原產地之一,此一度為楚國貴族喜,曾種植在苑囿里,榨取,當消暑飲料。楚人宋玉在他的《招魂》里就說過:“胹鱉炮羔,有柘漿些……”

黑夫前世可是個很喜歡嚼甘蔗的人,常常當做水果消,一個人能啃兩!不過他吃的甘蔗,多是黑紫的表皮,與眼前青黃的“諸柘”略有不同。

黑夫一時饞,當時就了一削去表皮的諸柘在手里,他吃這玩意,和顧愷之的吃法一樣,從頭吃到尾,這樣才能漸佳境。

先嘗嘗尖,只有淡淡的一點甜味,再嘗嘗,發現也不怎麼甜,還有一些苦……

本以為只是這一的問題,但他在這片野柘里連砍幾,都是一樣,其味淡如水,甚至還有幾是苦的……

黑夫不由大失所,本以為自己找到了榨糖的好原料,誰料這些諸柘的含糖量如此之低。

“甘蔗不甜的話,什麼甘蔗啊!”他暗暗抱怨道。

不過想想黑夫就釋然了,自己果然是被慣壞了,后世的大多數農作,其實都是數千年人工選育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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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牲畜是被馴化的,植也如此。像小麥、稻谷等,都是從野生的稗子、野禾開始,慢慢被馴化栽培價值更高的作。粟米的祖先,更是田壟上隨可見的狗尾草!

它們在農夫有意識的栽培下,逐漸優勝劣汰,變得籽粒更大、更易去皮、產量更高、生長期變短,甚至連口也越來越好,這就是人工選育的結果。

經濟作也不例外,后世的甘蔗,那也是千余年挑細選的甜蔗后代啊,甜度增加了幾十倍不止。而眼前這些野生的甘蔗,就像是沒爹沒媽的孩子,皮厚、味、桿細、實,怎麼比啊?黑夫想起來,前世小時候看《魯濱遜漂流記》時,里面好像也遇到了野甘蔗,因為是野生的,未經人工栽培,所以不太好吃,當時還不理解,看來自己也遇到了類似的事了。

黑夫將手里嚼了一半的諸柘扔了,但想了想后,卻又讓魚梁幫忙,把平湖里附近能找到的諸柘都收集起來,雇牛車幫他運回家去。

上次的投書盜墓案里,托了黑夫的福,魚梁也得到了千余錢的賞賜,這讓他家生活改善了不,魚梁如今對黑夫也言聽計從,雖然亭長讓收集不值錢的野柘,聽上去怪怪的,但他也沒多問,立刻照辦……

除了平湖里外,黑夫還托亭里的眾人,將他們各家附近野生的諸柘,挑最甜的也帶一些來。

于是等幾天后黑休沐回家,夕里的人就目瞪口呆地看著,黑夫拉了一整車的柘回來……

這才有了春耕之時,黑夫和大哥衷站在田里爭論的這一幕……

……

衷對弟弟拉了一車諸柘回來很不理解,說道:“這諸柘在云夢澤畔隨可見,想吃拔一就行了,何必非要在地里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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衷干了這麼多年的農活,還從沒見人在田地里種柘的,在他看來,這些好不容易才開墾出來的好田,當然要種粟、稻之類能救命扛抵租賦的糧食了,頂多再加點豆、麻,怎麼能浪費在野柘上呢!

“伯兄,我只種十畝,十畝!”

黑夫一時半會也解釋不清楚,好不容易才說服了衷,分出十畝本該今年休耕的土地,讓他種甘蔗。

黑夫很清楚含糖量高的甘蔗能起到怎樣的妙用,可以食用,為家里孩子青睞的水果;可以榨糖,最開始可能只是黑糖紅糖,以后說不定能有白糖冰糖;甚至可以用來釀酒!

當然最后這一項是違法的,但秦國酒本就是因為害怕釀酒浪費糧食,若是不耗費糧食就能釀出度數比較高的酒來呢?

那些事雖然想想就的,但還遙遠,黑夫現在要做的,就是完第一次人工選育。

他得把吃起來還有點淡淡甜味的甘蔗種到地里,或許用心施照料,它們就能長得更甜呢?等選育幾次后,也許就能得到他想要的真.甘蔗了。

或許、也許……搞農業就是這麼蛋疼,除非使用后世科學技,否則你永遠都只能撞大運,但后世吃在里的優良食,不都是被一代代農夫撞大運般地種出來的麼?

這就是農業的偉大之了,辛勞的雙手,春種秋收,于無聲,改我們的味蕾、改變我們的腸胃,乃至于改變世界,以此為基礎,人類文明才能步步高走。

按照后世見村里種甘蔗的場面,黑夫讓驚幫忙,將諸柘砍一尺一截,在水里浸泡半天后,就著田畝畛里的泥水,將甘蔗種苗橫放在地里,再用土埋一半……如此反復,像撒種子一樣,將那一牛車的諸柘,分散在了十畝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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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這邊忙活的同時,衷依然在駕馭黑夫新買回來的那頭黃耕牛,踩著犁,將全家的幾塊地一一耕過。

說起來,隨著黑夫為上造、櫞為公士,他們都被賞賜了新的土地,因為櫞和阿姊已經搬去了縣城,家里的地就托衷照應。于是全家的土地增加了四倍,達到了四百多畝。

衷是家里的農活好手,五谷都能種得好,耕牛也駕馭得不錯。但黑夫生怕大哥累著,還是出錢,在本里閭左雇傭了四個庸耕者,以收三分之一的糧食作為報酬,讓他們幫自家干一年的活。

只是可惜了,里面還真沒“陳涉”的。

本來旁人都建議他們家買幾個隸臣妾,但黑夫接不了,母親和衷也為人良善,覺得自家的確不需要奴隸。

“幸好買了耕牛啊,不然這麼多地,靠人可耕不下來。”

衷在歇息的時候,不由慨,他們家原來也是有牛的,但后來病死了。

黑夫細細詢問了衷和鄰居,才知道,原來安陸縣原本是很有牛耕的,里人連犁都沒見過,直到秦國統治了安陸后,才強制普及開來。

這也正是秦國的恐怖之,對農耕的極度重視,使府會竭盡全力,把先進的技推廣開來,鄉、里都安排了專門的農,管理耕牛、鐵農,甚至能借給普通民戶,其功能和后世的生產大隊很像。方的力量,永遠比潛移默化的傳播要迅速得多。

但也只有秦國能做到,六國卻不行,據說當年趙國方有人不想與秦打長平之戰,理由之一就是秦以牛耕田,糧食倍增,而趙國卻沒有這種條件……

因為唯有秦國,才能將政府的展到鄉、里級別。而趙、楚等國,鄉野地方依然被封君貴族控制著,極度封閉,水潑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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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夫他們做出的踏碓同樣如此,才短短一個月,安陸縣倉就已經把杵臼統統換了踏碓,不僅隸臣妾們因為活變輕松了喜上眉梢,連出產的米也多了不

“或許再過幾年,踏碓就會像秦國當年向南郡推廣農耕一樣,傳遍北方、傳到蜀了吧。”

這麼想著,黑夫心里就覺得,自己好像真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呢,不僅讓生產力在舂谷這件事上提高了不,還間接解放了秦國的半邊天們……

田間閑聊總是過得很快,農家漢子們很快就得繼續起忙活了。

衷說反正黑夫已經把諸柘種在地里了,就不能放任不管,還是要好好照料。說著,便讓黑夫和驚去將這幾日自家耕牛的糞便鏟過來。

早在百多年前,用糞便施增加產量,已經了每個農夫都知道的事,孟子說:“兇年,糞其田而不足”,荀子也說過:“掩地表畝,刺草谷,多糞田,是農夫眾庶之事地”。

不過黑夫卻只見,衷用木鏟將那些新鮮的牛糞鏟起一點,就要往剛埋下的甘蔗種苗邊上放。他再回頭看看鄰居家的田地,也同樣是以新鮮的牛馬人糞作為料。

于是黑夫便喊住衷,對他說道:“伯兄,就這麼施?”

“糞田不如此,還能怎樣?”衷一臉奇怪地看著弟弟,懷疑他這些天是不是當亭長當習慣,連農活都不會干了。

“我倒是聽一個北方來的客商,說起過關中種地田的法子,聽說能讓畝產增加不呢!”

黑夫又開始胡扯了,他明明是前世在去農村時見到的,因為那味道,終生難忘。

不過那并不重要,他笑了笑道:“伯兄想不想試試?”

“從關中學來的法子?你且說說看。”衷頓時來了興趣,關中是秦國著名的糧倉,畝產能達到南郡的兩三倍。

“很簡單。”

黑夫指著那鏟中黑乎乎的新鮮牛糞道:“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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