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離蘇蓓蓓出車禍已經過去四天,按照醫囑,得下地慢慢地行走,有助於傷口的恢復。
護工陪著蘇蓓蓓圍著醫院的走廊扶手運,每走一步,腹部的刀疤都要跟著疼一疼。也不是那種尖銳劇烈的痛,更像是螞蟻在傷口上攀爬啃咬,不至於疼到你齜牙咧,卻也一直皺著眉頭。
蘇蓓蓓走了幾十米,便滿頭大汗了。
護工瞧見蘇蓓蓓頭上的大汗,說:「夫人,我去拿塊巾來給你汗。」
「好,麻煩了。」
護工離開後,蘇蓓蓓靠著欄桿休息了一會兒,這才繼續慢慢地往前走。認識的護工見這麼能吃苦,停下來對說:「走個十分鐘就可以回去休息會兒,也別太累了。」
「好。」
蘇蓓蓓一邊繼續走,一邊想著黎母今日落葬的事,便聽到一陣談談聲——
「是這層樓吧?」
「應該是吧,不知道是哪個病床。」
「問下護士臺的。」
「你好,請問蘇蓓蓓在哪一張病床?」
聽到自己的名字,蘇蓓蓓這才抬頭朝護士臺那邊看去。
一抬頭,瞧見了一行五人,三兩男。他們站在護士臺前麵,正在聽護士講話。蘇蓓蓓發現那個幾個人長得頗有些眼,仔細想了想,便認出了這些人的份來。
這些都是黎離外婆家那邊的親戚,走在中間穿一件黑連的人,是黎離的三姨媽,邊上兩個男的則是黎離的大舅舅跟小舅舅。
黎母家裡兄弟姊妹眾多,一共四個,排行老二,上頭有一個大哥,下頭有一個妹妹跟弟弟。這次黎母的忌日,這些平日裡住在外地跟縣城的兄弟姐妹都趕來瞭東城。
蘇蓓蓓隻與他們見過兩回,一次是在婚禮上,另一次是在黎傲的滿月酒上。因為蘇蓓蓓不跟黎母住在一起,所以逢年過節他們兄妹間走的時候,也不會上蘇蓓蓓。
是以,蘇蓓蓓看到他們時,還差點沒認出來。
這群親戚問到了蘇蓓蓓的病床號,轉朝病房那頭走去,走了一截,他們便於蘇蓓蓓正麵撞見了。
蘇蓓蓓對他們很陌生,但他們卻一眼認出了蘇蓓蓓。原因無他,蘇蓓蓓長得非常漂亮,桃花眼小翹鼻,哪怕穿著病號服披頭散髮的站在走廊上,也是這層樓最漂亮的人。
「蓓蓓,怎麼沒在房間裡躺著休息?」說話的,是黎離的大舅林清泉。
蘇蓓蓓見他們空著手,且看自己的表非常冷淡,頓時明白這是來者不善。蘇蓓蓓沖他們點了點頭,依次喊道:「大舅,大舅媽。三姨媽,小舅,小舅媽。」
「喲。」三姨媽怪氣地喲了一聲,聲音尖銳,聽上去非常刻薄,說:「大作家竟然還認得我們這些俗人,還肯喊我們一聲。我以為,你眼裡沒有我們這些俗人呢。」
黎母孃家早些年窮,四個之中隻有三姨媽因為聰明讀過高中,考上了大學。三姨媽的老公後來混了房地產公司的老闆,是兄妹間混的最好的那個。
所以幾兄妹都以三姨媽馬首是瞻。
這會子三姨媽朝蘇蓓蓓發難,兩個舅舅跟舅媽都耷拉著眼皮不敢幫腔。
事實上他們今天過來,就是來為自己死去的姐姐抱不平,故意來找蘇蓓蓓麻煩的。所以在三姨媽說這些話的時候,無論是大舅夫婦,還是小舅夫婦,都沒有開口為蘇蓓蓓澄清過。
事實上,黎母對蘇蓓蓓見頗深,這些年沒在兄弟姐妹們的麵前抹黑蘇蓓蓓的形象。
因此,在黎母這些兄弟姐妹的眼裡,蘇蓓蓓就是一條人蛇,蛇蠍心腸,是個毒婦!
蘇蓓蓓笑容微僵,尷尬地笑著,說:「三姨媽,您這是說哪裡話?你們是黎離的舅舅姨媽,也就是我的舅舅姨媽,我怎麼會不認得呢?」
「哈?」三姨媽譏誚一笑,抱著雙臂,諷刺:「你連黎離的親媽都不認,又哪裡會認我們這些親戚?」一提到自己那死去的姐姐,三姨媽頓時委屈紅了眼睛。
含恨地瞪著蘇蓓蓓,哭音很重地說道:「現在好了,你把我姐姐活生生給氣死了,你滿意了吧?」
這會兒是上午十點多鐘,住院部正熱鬧,許多病人都從房間裡走了出來,在走廊上散步。黎離三姨媽這番話說出口,那些病人都詫異地朝蘇蓓蓓投去驚訝的眼神。
看不出來,這個看上去漂亮的人,竟然把婆婆給氣死了。
蘇蓓蓓沒了笑容。
從來不是柿子,也不是任人的麵糰,被三姨媽扣上一頂氣死婆婆的罪帽子,蘇蓓蓓也不會任人汙衊。
扶著欄桿,抬起頭來,淡然的目直視著黎離三姨媽,聲音冷靜且從容,不卑不地說:「三姨媽,我四天前因為車禍小產大出,差點沒了一條命,是醫院的醫生拚了命才將我從鬼門關拉回來的。」
「三天前,我躺在床上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婆婆住在解放醫院,我在第三人民醫院,我們全程沒有通過話,請問我氣死婆婆一說,是從何而來的?」
三姨媽聽到蘇蓓蓓這番話解釋,非常狐疑地看了一眼。
說的是真的嗎?
三姨媽不相信蘇蓓蓓是無辜的。這幾天在葬禮上,大家都在傳,說姐姐本來已經出院了,是因為在兒子兒媳家裡了氣,被推倒在地了傷,才重新住院的。
那日突然高升去世,也是被這兒媳婦給氣死的,就連臨死前都還求著黎離跟這個狐貍離婚!
三姨媽確信蘇蓓蓓是在撒謊,忍不住高聲為姐姐喊冤:「我姐姐一個月前做了一場開顱手,剛出院,不過就是去你家吃了個飯,就被你一掌推倒在地,又一次腦出,重新做了開顱手!若不是兒子張,將儘快送去醫院救治,當場就死了!」
「一個月連著做了兩場開顱手,我本以為手順利完,我姐姐還能再活幾年,福!結果你倒好,你明知道不了刺激,還故意去氣!」
「你這個毒婦!黎離娶了你,還真是倒了黴!我姐姐說得對,你就該跟黎離離婚!我們黎離以前是多麼孝順的一個孩子,自從娶了你,就行為大變!你就是個狐貍!」
三姨媽這番話說的是有理有據,不知真相的人還真以為蘇蓓蓓就是這樣一個惡毒婆婆。
他們圍著蘇蓓蓓跟黎離的一群親戚,紛紛對蘇蓓蓓指指點點。
有人說:「看著漂漂亮亮的人,怎麼心思這麼歹毒啊,跟婆婆關係再不好,也不該故意氣死婆婆啊,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所以說現在談不能隻找好看的,那好看的心眼都壞,還是找個普通點兒老實點兒的孩好,孝順,善良。」
「...」
蘇蓓蓓氣得發抖。
「三姨媽,你這顛倒黑白的本事是不是太厲害了些?究竟是誰看不慣誰,是誰盼著誰死,你心裡難道不清楚?」
「三姨媽,請你們自便離去吧,否則...」蘇蓓蓓環顧了圈旁這些對指指點點的人,心裡一,也擱下狠話:「現在已經不是以前那個說話全憑一張,造謠也不需要負責任的年代了!你空口無憑就往我上潑髒水,損害我的形象,我完全可以報警立案,舉報你們造謠生事,侵犯我的名譽權!」
三姨媽哈哈大笑,「報警舉報我們?哈哈哈!」
三姨媽對旁那些看熱鬧的人說:「大家都來看看,這當作家的還真是不一樣啊,是故意使壞氣死了我姐姐,就因為我們當眾揭了的真麵目,就要去報警告我們!你以為警察都是你家的嗎?」
「當作家的,不都應該是明事理的人嗎?怎麼你這樣的人也能當作家啊?聽說你的書還被拍電影了!笑死人啦,你這樣的人寫的書都能拍電影,那大家都能去寫書拍電影好了。」
在三姨媽的大嗓門宣傳下,這下住院部半層樓的人都知道蘇蓓蓓是個作家啦,還氣死了的婆婆。
有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頓時皺起眉頭來,對蘇蓓蓓說:「小姑娘,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是你害死了你婆婆,你不知錯也就算了,竟然還要告你姨媽,你這樣可是沒良心的!」
「是啊!你這不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嗎?」
「蛇蠍心腸啊,蛇蠍心腸!」
「誒,是作家嗎?寫的書什麼啊!」
三姨媽就是要搞臭蘇蓓蓓的名聲,聽到這問題,趕大聲嚷嚷道:「啊,是寫懸疑小說的,好幾部小說都被拍了電影。筆名蓓蓓上校!大明星陸程拍的那部電影《能吃是福》,就是寫的!」
「這寫懸疑小說的人啊,就是心腸歹毒!心不歹毒,都寫不出來那種故事!」
說起蓓蓓上校,不看小說的人聽著也許會到陌生,但一聽到《能吃是福》這部電影的名字,大家就都知道了。
《能吃是福》是奧斯卡影帝陸程的代表作,它是一部懸疑犯罪片,陸程在電影裡麵扮演的是一個兩百多斤的大胖子,林達。
《能吃是福》其實一個悲的懸疑故事,故事講述的是林達因為時生病打過激素葯的關係,材發福,控製不住飲食,無法減,因此周圍人都喊他為胖子。
小區裡的方老頭喝酒回家的路上摔倒死了,全職主婦張麗雲被人殺死,死後還被人用針線住了...
一樁樁,一件件兇險的死亡案,最後都將真兇指向了胖子林達上。
這部電影非常火,上映時票房非常可觀,還獲得過最佳劇片。蘇蓓蓓作為該電影原著小說的作者跟電影編劇人,還獲得了最佳編劇獎。
得知蘇蓓蓓就是《能吃是福》電影的作者,大家想到電影那彩而曲折的劇,看蘇蓓蓓的眼神更加不同了。
「能寫出那麼扭曲可怕的故事的人,心腸肯定也是黑的。」
「是啊是啊,寫懸疑小說的人太可怕了。」
「...」
三姨媽聽到這些人對蘇蓓蓓的指指點點,目的達到了,頓時趾高氣揚。心想:你氣死了我姐姐,我也要把你的名聲搞臭!
蘇蓓蓓的確要被氣死了。
本就不舒服,又被這麼多人圍著數落、詆毀,心裡何止是委屈啊!
連死的心都有了!
這時,護工過來了。
因為接電話耽擱了一會兒時間,這會兒走過來,見蘇蓓蓓被一群人圍在中間指指點點地說著什麼,還以為蘇蓓蓓暈倒了。
護工忙過人群走進去,發現蘇蓓蓓臉蒼白,手按在了肚子上。嚇了一跳,高聲問道:「幹什麼啊!你們讓開啊,圍著一個病人嘀嘀咕咕地說什麼啊!」
護工拉著蘇蓓蓓要走,這時,黎離的三姨媽覺得太便宜蘇蓓蓓了,便一把把拽住蘇蓓蓓的手臂,惡狠狠地說:「你得去我姐姐的墓前下跪,去跪個一天一夜,給道歉!」
蘇蓓蓓目冰冷地盯著三姨媽,說:「放手!」
三姨媽不肯放,拉著蘇蓓蓓就要走。
蘇蓓蓓反抗。
掙紮間,蘇蓓蓓肚子上的傷口又裂開了。
護工看到蘇蓓蓓病號服紅了,猜到是刀口裂開了,趕朝護士臺那邊大聲喊道:「護士!護士!快保安將這群人趕走!蘇士的刀口裂開了!」
...
黎離被電話鈴聲吵醒,他接到護工的電話,才曉得姨媽跟舅舅們竟跑去醫院刁難蘇蓓蓓去了。
得知蘇蓓蓓刀口被扯開了,正在手室重新合,黎離一秒都不敢耽擱,跳下床就去了醫院。
他到醫院時,蘇蓓蓓已經回到了病房,躺在床上,臉頰如死灰一般寡白。
黎離故意弄出了一些靜,才驚了昏昏睡的蘇蓓蓓。
蘇蓓蓓轉過頭來看他,隻能扭頭,不敢下半,怕再次扯開了傷口。瞧見黎離,蘇蓓蓓語氣冷淡地說:「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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