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京城到西北, 一路所見人煙漸漸稀,視野也漸漸遼闊起來。
可惜風景雖與京城不同,但一連趕了一個多月的路, 阿漁還是失去了欣賞西北風的雅興。
幸好建元帝除了派遣徐潛去當參將, 還賜了他們一家兩輛異常寬敞舒適的馬車,裡麵均擺有一扇屏風, 屏風裡側是能容兩個大人並躺的床,外麵是坐的地方。
兩輛馬車,一輛給阿漁、徐潛夫妻,一輛給兩歲半的阮阮與母, 剩下運送行李的馬車便是尋常馬車了。
阮阮隻有晚上會待在第二輛馬車上, 白日都是黏在阿漁邊,徐潛時而坐在車裡, 時而騎馬。
阿漁躺在床上緩解久坐的痠痛, 阮阮趴在車窗邊上,好奇地東張西。
小孩子就是好, 忘大, 昨天看到一頭老黃牛, 睡一覺可能就忘了, 過兩日再看到牛, 繼續纏著娘親問那是什麼, 日日新鮮。
“娘, 娘!”
小丫頭又開始了, 雙手扶著窗戶,扭過頭, 杏眼亮晶晶地催促地著懶的娘親。
阿漁無奈,坐起來, 湊到兒邊。
阮阮指向外麵。
阿漁朝外看,看到一片草原,遠有牧民在放牧,一頭頭白的綿羊聚在一起吃草,離遠了看,好像綠的氈布上灑了幾十上百個蓬鬆的棉花球。
第一次看到綿羊的阮阮,目不轉睛地著那些會的“棉花球”。
阿漁挨著兒的小肩膀,笑道“那是綿羊,喜歡吃草的綿羊。”
阮阮喃喃地學舌“綿羊,吃草。”
車骨碌骨碌地轉,那群羊一直沒怎麼挪。
阿漁陪兒看了會兒羊,以為這樣就沒事了,誰想阮阮突然指著遠的綿羊大“我要!”
阿漁……
阮阮脾氣很大,想要什麼就必須得到,而且必須馬上得到,了一聲,阮阮就一邊踩著小腳一邊不停地了起來“我要!我要!我要……”
又是這套,阿漁頭都大了。
徐潛騎馬跟在阿漁這邊車外,聽到兒的聲,徐潛立即從車前繞到馬車另一側。
阮阮看到爹爹,指著綿羊的更大聲了。
阿漁著額頭對徐潛道“你兒說想要綿羊。”
徐潛心想,什麼他兒,難道不是兒?
掃眼羊群,徐潛嚴肅地管教兒“現在買羊不方便,到了再給你買。”
阮阮一聽爹爹說的不是要聽的,娘親也不像要給買綿羊的樣子,立即仰起頭,張大嗷嗷哭了起來!
草原廣闊啊,小丫頭的哭嚎似乎都比在春華堂的小院時更嘹亮了。
整個車隊百餘人,每個人都聽到了。
行軍枯燥,對於下人、侍衛們而言,姑娘花樣百出的哭聲反而了他們的樂子,每個人角都出了笑意。
阿漁、徐潛都笑不出來。
有徐潛在,阿漁隻管將兒抱到懷裡,等著徐潛做主。
徐潛再三強調“到了就給你買!”
他開口阮阮哭聲就小了一些,他說完,目的沒達的阮阮就繼續嚎。
阿漁心,試著與徐潛商量“要不給買一隻?”
阮阮一下子就不哭了,漉漉的大眼睛看向車外的爹爹。
徐潛不悅地看著阿漁“你又慣著。”
阿漁還沒說什麼,阮阮突然腦袋往後一仰,哭得更狠,大有撒潑打滾的架勢。
阿漁口被兒撞得發疼,遷怒地瞪了徐潛一眼。
徐潛攥韁繩,冷聲道“好了,我去給你買。”
阮阮腦袋頂著娘親,姿勢不變,隻閉上,睜開了眼睛,晶瑩的豆大的淚花還掛在嘟嘟的小臉上,委屈又不是很信任著爹爹。
徐潛抿,調轉馬頭朝遠的羊群跑去。
阿漁撇,這人啊,總是嫌慣著兒,可每次兒耍賴,徐潛不照樣都妥協在了兒的眼淚下?
參將大人去買羊了,車隊當然停了下來,徐潛一人獨騎,背影瀟灑又有點可笑。
有那膽子大的侍衛,笑著吆喝道“大人,也給我們買兩隻吃唄?”
話音未落,侍衛隊伍中便發了一陣陣豪爽的笑聲。
阮阮嘿嘿跟著傻笑。
阿漁兒的小腦袋瓜,抱著兒著徐潛的背影。
徐潛騎的是他的駒烏霜,沒多久就到了羊群之前,他與牧民涉地似乎也很順利,隻見他在羊群中指了兩次,牧民便走到他所指之抓了兩頭小羊羔來。小羊羔個子矮,發也更白。
徐潛用繩子拴住兩頭小羊羔的脖子,他一手攥著馬韁,一手牽羊。
烏霜或許有日行千裡之能,兩隻小羊羔沒有,甚至都不想走,扭頭想回到羊群去。
徐潛牽不羊,又不能丟了羊不要了,他沉著臉跳下馬,走兩步推兩步,速度極慢地往回走。
侍衛們坐在地上,笑得人仰馬翻的。
阿漁也笑出了眼淚,平時威嚴冷肅的徐潛,竟然當著上百侍衛的麵做起了趕羊人,還是一個本領拙劣的趕羊人。
阮阮不懂娘親在笑什麼,娘親笑,就跟著笑。
徐潛用了很久才把兩隻小羊羔趕到兒麵前。
小羊羔雪白雪白的,咩咩地喚。
徐潛臉又黑又沉,喊來吳隨看羊,他帶著一寒氣上了馬車,並毫不留地將兒給母抱到後麵去。
阮阮去了後麵的馬車,兩隻小羊羔自然也被吳隨轉移到了後麵。
“生氣了?”阿漁放下窗簾,見徐潛板著臉,小聲問道。
徐潛沒說話,薄抿得。
阿漁哼道“是你自己答應的,你趕不好羊鬧了笑話,跟我可沒關係。”
這麼一說,徐潛的臉就更難看了。
阿漁不想麵對他的冷臉,準備去後麵車裡找兒。
“你去哪?”徐潛終於開口了。
阿漁頭也不回,邦邦地道“我去看羊。”
徐潛一把攥住了的手腕。
阿漁學他,冷著臉回頭。
徐潛冷峻的神緩和下來,低聲道“別鬧了。”
兒就夠他頭疼了,再耍脾氣,是想讓他在眾人麵前一點威嚴都不剩嗎?
阿漁就知道他好麵子,想想徐潛也確實不容易,便小鳥依人地躺到他上,抱著他的大手哄道“你也別生氣了,你平時冷冰冰的看似不近人,現在你肯為了兒去買羊趕羊,侍衛們隻會覺得你是個好父親,會更敬重你的。”
徐潛目微。
阿漁撓他手心,笑道“更何況,阮阮喜歡你啊,你對好,就喜歡黏你,難道你希像我一樣,小時候怕自己的爹爹怕到連話都不敢跟他說嗎?”
徐潛自然不想。
阿漁抬手,按著他的角往上提“好了,笑一笑吧,多大點事。”
被這麼一鬨一鬧,徐潛忽然也覺得此事不值得計較了。
黃昏時分,車隊來到了驛站,這也是抵達城之前的最後一個驛站了。
因為兩隻小羊羔不肯走,又不能耽誤行程,吳隨讓下人們將兩輛馬車的行李全部塞進了一輛,空出來的那輛專門放小羊羔。
下車了,徐潛抱著兒,阮阮則一心惦記著的新寵,指著那輛馬車喊“綿羊”。
兩個侍衛抱祖宗似的將兩隻小羊羔抱了下來。
一個不,阮阮笑得杏眼彎彎。
徐潛看著兒天真單純又容易滿足的笑臉,他冷峻的臉上也出了一笑容。
附近的侍衛們見了,竟有些不習慣。
西北的驛站平時經過的員不多,空房很多,徐潛單獨要了一座小院給他們一家住。
相比春華堂,驛站房屋簡陋,木板床坐下去竟然會發吱嘎聲,翻時也會響。
丫鬟們出去了,徐潛安阿漁道“就這一晚了,你忍一忍。”
他已經提前派人去的參將府了,凡是阿漁、阮阮的東西,他都讓人買最好的換上。
不比京城繁華,但徐潛不會讓們娘倆吃任何苦。
阿漁一不地坐在床上,帶笑打量這間驛站小屋。
上輩子,也在這裡住過。
那時也是這個季節,白日還好,晚上的西北寒風呼嘯,吹得窗戶都撲棱撲棱響。阿漁膽小睡不著,寶蟬點了燈。沒過多久,徐潛突然派丫鬟來敲門,詢問出了何事,弄得阿漁很難為,忙讓寶蟬吹了燈,一個人裹著被子躺在床上,冷冷清清地聽風。
現在想來,那時的徐潛是不是也睡不著,一直在著的房間?
如今,西北的晚風依然呼嘯,驛站的床鋪依然陳舊,屋裡的燈依然昏黃,但,徐潛進來了,他陪在的邊,讓不用再一個人孤枕難眠。
“睡吧,明早還要趕路。”阿漁回了他一個的笑。
徐潛竟在那的笑容裡看到了滿足。
如此簡陋的客房,竟然覺得滿足?
吹了燈,徐潛作緩慢地躺到邊,然後便不敢了,怕床板發出聲音,被人聽見誤會。
阿漁習慣地靠到了他懷裡。
徐潛環住肩膀,著耳垂問“你怎麼不介意?”
阿漁聞著他上特有的氣息,聲音的“介意什麼?”
徐潛“介意跟我來西北吃苦。”
阿漁笑了。
真是個傻男人啊。
忍不住爬到徐潛上。
徐潛及時扶住腰,免得失去平衡倒下去。
有他幫穩著,阿漁雙手捧著徐潛那張比糙的俊臉,一個字一個字地告訴他“隻要跟你在一起,去哪裡我都覺得甜。”
一個人孤零零地才苦,沒有徐潛才苦,前世是徐潛在最冷的時候給了溫暖,這輩子也是徐潛,給了一個圓滿的家。
“徐守,你是真的不知道,我遠比你以為的還要喜歡你。”
夜如墨,阿漁笑著說。
我為表叔畫新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