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瑜瑾睡覺前總覺得一切恍如夢境,很快睡, 夢鄉中一片漆黑, 後麵漸漸出現了紅牆青瓦的東宮,宮裡安安靜靜的, 一個人都沒有。
夢境到這裡,程瑜瑾突然清醒。剛睜開眼睛時,都分不清哪個是現實哪個是夢境。邊人給遞來一杯水, 程瑜瑾回頭,李承璟看著笑,說:「你醒了?做夢做糊塗了?」
程瑜瑾漂浮了一整晚的心頓時安下, 支撐著要起:「你回來了!我不是做夢?」
「當然。」李承璟笑著應承, 小心將程瑜瑾扶起來, 「小心,你的肚子都這麼大了。聽丫鬟說, 你晚上睡覺有時候會筋, 還會沒法翻?」
程瑜瑾輕聲說道:「懷孕都是如此,哪個母親又是輕鬆的?我孕吐不嚴重, 已經比許多人都好了。」
李承璟嘆息, 由衷說:「辛苦你了。你這樣辛苦地懷著孩子,而我還離宮好幾個月,是我對不起你。」
程瑜瑾搖頭, 道:「殿下此言差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責任。你去完自己的職責,這是好事, 我怎麼會因為懷孕就強行綁著你呢?」
李承璟嘆息,知道這種事沒有兩全之局,不再做這種口舌之爭,轉而說道:「好在接下來就沒事了,從現在到你臨產,我都能陪在你邊。」
程瑜瑾聽著有些不對勁,輕聲問:「殿下,江南的事……轉給別人了?」
李承璟回宮復命,但是後續災區重建,難民重新安置,都不是一時半會能完的。李承璟說接下來幾個月都能留在宮裡,那就是說……災區善後的事另有人接手了。
程瑜瑾心有些複雜,發放米糧,安置難的百姓,這簡直是刷名收民心的最佳時機,日後履歷上也會增添金閃閃的一筆。李承璟將最艱難最危險的部分理完,卻在收尾善後階段,被其他人頂替了名字。
這無異於,將現的功勞,拱手讓人。
程瑜瑾聽著都難以接,而李承璟作為當事人,經歷了那麼多艱難辛苦,卻在最後一步被人截了胡,他又該如何?程瑜瑾目帶關切,但是怕給李承璟力,不敢安,李承璟將靠枕放好,一回頭看到程瑜瑾的眼神,不由笑了。
「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麼?我回京之前,就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了。如果我真想要這些功績,最開始便不會親自回京稟報進度,我既然回來了,就代表什麼都安排好了。」
程瑜瑾心中一:「殿下,是不是你聽到了什麼,才著急回宮?」
「不是。你不要想。」李承璟扶著坐好,輕描淡寫地說,「我本來就想回來了。臣子需要履歷,需要功名,我著急什麼?沒家沒背景的小會被人頂替功勞,我是太子,還有人敢搶我的功不?」
程瑜瑾想想也是,全天下都知道江南發瘟疫的時候,是太子親自請命前往。無論治理之功實際上是不是李承璟做的,最終天下百姓,隻會記得李承璟。即便楊甫搶著派自己人去收割民心,奪取勝利果實,但是一個普通臣子,哪裡比得上皇太子名氣大。反而李承璟功退,不貪功不搶奪,還能在皇帝和文武百麵前留一個不貪權的好印象。
然而話這樣說,但是程瑜瑾知道,這樣做隻是損失沒那麼大,並不是沒有損失。如果沒有,李承璟不會著急回來。隻要他在江南一日,楊首輔就是派了人過去,也沒人敢和太子搶權。李承璟大可將所有事都安排妥帖,刷足了太子心繫蒼生、才德兼備的名後,再慢悠悠回京。
李承璟輕描淡寫帶過,不想給程瑜瑾力,程瑜瑾心裡明白,微微嘆了口氣後,也不再提起。
程瑜瑾剛纔想安李承璟,但是怕貿然提起痛會讓李承璟難堪。不是所有的安都恰到好,也不是所有人,都願意接別人的安的。自以為是的善良,有些時候隻能到自己罷了。
程瑜瑾習慣於替別人著想,李承璟也是如此。程瑜瑾不貿然表現自己的,李承璟也將自己為程瑜瑾做出的犧牲下,到最後,隻剩一句輕飄飄的「不是什麼大事。」
兩人都是如此,誰都很尊重對方的緒,兩個人才能從不拌,相越來越融洽,越來越親。人心都是長的,李承璟為做的點點滴滴,程瑜瑾雖不說,但是都記在心裡。日後會投桃報李,更加用心地對待李承璟。
程瑜瑾這時候有些明白杜若的話了,杜若說程瑜瑾這樣的格,無論嫁給誰都能過得好,但是隻有嫁給李承璟,才會過得自在快樂。
原本以為這是丫鬟恭維,現在突然生出慨。沒錯,如果最初沒有發生變故,按照原本的軌跡嫁給霍長淵,也能搞定大男子主義的霍長淵和嫉妒心強盛的霍薛氏。程瑜瑾一樣能過得好,但是未必快樂。
換李承璟,大概也是一樣的道理。
李承璟見程瑜瑾許久不說話,眼神略有放空,似乎在思索什麼。李承璟挑眉,笑道:「想什麼呢,這樣神?」
程瑜瑾搖頭,自然不肯把這些話告訴李承璟。轉移話題,說道:「殿下,那賑災的事,換誰去收尾?」
「自然是楊首輔的得意門生。」李承璟察覺到故意轉移話題,沒有追究,而是順勢談起外麵的局勢,「今日隻是閣相互角力,等明日上朝,還有的吵呢。」
果然第二日,江南賑災一事,又在朝堂上掀起軒然大波。
賑災主帥臨陣換人,還換的是楊首輔的親信,其他臣子聽到便炸了鍋。朝臣因此吵嚷不休,爭執中,又牽扯出當初徐文剋扣餉銀、以次充好、好大喜功,以致於發瘟疫的事。朝堂中一派人嚷嚷清算罪臣,一派人指責楊首輔結黨營私。明明當初便是楊派之人弄出來的疏忽,如今,竟然又派自己的門生去收尾,天下為私,有何公正可言?
這大概是楊甫當上首輔以來,第一次遇到這麼大規模的彈劾了。
眾怒發之勢宛如山洪,平時青山綠水安靜如常,等到了那個發點,所有新仇舊怨都會一起噴發。有了第一個人開頭,其他臣子也紛紛跟著彈劾,從徐文之事扯到楊首輔擅權,又從擅權牽扯到後宮乾政,最後,連楊家獨孫楊孝鈺欺男霸,楊家奴僕仗勢欺人都被翻出來了。
不知道誰先開了頭,總之彈劾之勢如同洪水決堤,一發不可收拾。
這場大彈劾直持續了一個月,每天皇帝案頭都堆著雪片般的彈劾首輔的摺子,文臣們充分發揮當年考科舉時的文才,各個引經據典,駢散並齊,洋洋灑灑、充沛地罵了楊首輔十頁紙。寫了一封還不盡興,第二天見皇帝沒理,又接著寫奏摺罵。
楊首輔理過許多被人彈劾、引咎辭職的員,但是從沒想過,有一天,主人公會變他自己。而且這樣大規模的彈劾,前所未有,最後眾人已近瘋魔,不管事實不管真相,隻是為罵而罵。
楊甫了氣,雷厲風行置了其中幾個領頭人。但是開國皇帝留下祖訓,不殺言,楊甫不能下死手,隻能杖責。然而對於言來說,因上諫而被杖責乃是榮幸,說出去這是清烈臣的名。所以楊首輔打的越兇,隻要言沒被打死,第二天由人攙扶著,還要繼續罵。
楊首輔強下所有反對的聲音,依然派自己的門生去頂替太子的位置。他以為,這不過是再常見不過的一次彈劾,把跳得最高的幾個聲音鎮下來就好了。然而這場彈劾的強度和時間長度,卻遠遠超出楊甫的預料。
最終,連後宮中的楊太後也驚了。即便楊太後和楊甫鬧了齷齪,可是畢竟是親姐弟,外人麵前楊太後當然向著自家人。楊太後以病相,最終皇帝下令,將帶頭彈劾楊首輔的幾個員全部降職,提拔了楊世隆的位,還給楊首輔送去賞銀和名貴藥材,安之意,十分明顯。
因皇帝出麵強力鎮,這樁彈劾之事不了了之,接替賑災之人依然是楊甫的門生,徐文也不過是降了,得了個不大不小的斥責。這麼多人豁出命求正義,最後楊家在風雨中巋然不,反而是最先彈劾的幾個人,被罷了,降了職。
連在瘟疫和賑災一事中真正立下大功的太子,如今也避居東宮,甚出麵。彈劾風波中不乏有人義憤填膺地去請太子討回公道,李承璟都說聖命自有道理,他樂天安命,一切聽從聖上安排。
最後所有的事果然都被下,皇帝給足了楊首輔麵,楊首輔依然一家獨大。朝中人看見一切塵埃落定,氣得不行卻又無可奈何,紛紛替太子到不值。
在這瘋魔的一個月中,李承璟很出門,下了朝就回宮陪程瑜瑾養胎。東宮這對夫婦一個比一個宅,全是不好熱鬧的子,在慈慶宮裡一待就是一整天。
十月過去,幾乎將全京城人都牽扯其中的彈劾風波,也在皇帝的親自鎮下,消弭無聲。
進十一月,楊首輔毫髮無傷,楊家人經歷了這一場,出門在外越發神氣。而程瑜瑾的肚子也非常大了,平安脈變一日一請,慈慶宮所有人都不知不覺繃起來。
程瑜瑾臨產期將近,宜春侯府來探程瑜瑾時,程老夫人瞧見程瑜瑾的肚子,言又止,最後隻能全吞到肚子裡去。
程老夫人隻能變著法提醒程瑜瑾:「太子妃,雖說孕婦要靜養,但是適當運有益無害。您現在雖然肚子大了不方便,但是每日走也不能鬆懈,讓丫鬟扶著,早晚好歹走三四圈。現在多活,臨產的時候才能罪。」
程瑜瑾點頭:「我知道,自從胎像穩固後,我每日定例從沒有鬆懈過,即便不能出門,也會在東宮花園裡走到三圈。」
程老夫人點頭,好歹放心了些。現在宜春侯府全副家都係在程瑜瑾上,沒有比程老夫人更盼程瑜瑾母子平安,健健康康。甚至說句不好聽的,哪怕孩子留不住,大人也決不能有事。
如果要程老夫人選,一定毫不猶豫地選擇「保大」。
雖然宮裡沒有承認,但是圈子裡許多夫人都悄悄猜測,太子妃這一胎,怕不是雙胞胎吧。尤其是程老夫人,當年看到過阮氏懷孕,現在再看見程瑜瑾的孕相,心裡已經確定了八。
這個話題沉重,程老夫人和程瑜瑾誰都不主提及。但是程老夫人回府的時候,著悠悠晃的花穗,忍不住嘆息,尋常人家都盼著長媳一胎得男,如果是對雙胞胎男孩,歡喜的怕不是要當場給祖宗燒香。然而擱在皇家,卻了忌諱。
導致現在,竟然所有人都盼著,太子妃千萬要生一對姑娘出來。這讓其他久求子無果的人家見了,不知道心裡要作何是想。
十一月,許許多多人為了東宮的訊息牽腸掛肚,晚上誰都睡不安穩。經常稍有些風吹草,宮裡許多宮殿燈就亮了。楊太後和楊皇後都算著日子,就連皇帝也忍不住一日日問,太子妃還有多久臨產?
一片繃中,話題中心東宮卻很安靜。穩婆和孃早就準備好了,李承璟不讓人出張之,怕影響了程瑜瑾的神狀態,然而他自己卻不失眠,稍有靜就被驚醒。
程瑜瑾本人好吃好睡,李承璟卻明顯瘦了一圈。程瑜瑾看到,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殿下,其實你不必如此張。兒都是緣法,等到時間了,他們自然就出來了。」
「我知道。」李承璟了眉心,一派平靜地說,「我沒張。」
程瑜瑾默默看著他,沒說話。
眾人提心弔膽了一個月,然而直到十一月到了尾聲,程瑜瑾也沒有毫要生產的跡象。張的時間長了慢慢就會麻痹,眾人都覺得近兩天恐怕是不了,沒想到卻在十一月的最後一天,程瑜瑾在深夜裡,突然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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