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瑜瑾出手去,的作能看得出來有些遲疑, 但是當手指到李承璟的手, 立即被他反手握住。李承璟的手心溫暖有力,程瑜瑾被他帶著走出轎, 竟然有一種說不出的安全。
彷彿無論有多遲疑猶豫,隻要願意邁出第一步,李承璟就會將剩下九十九步走完, 不遠萬裡來握住的手。
旁邊候立的們麵麵相覷,能看出來攙程瑜瑾出轎本來應該是們的職責,但是現在被皇太子搶走, 按理現在還沒禮, 太子這樣與禮不合。
但是們悄悄去看李承璟的臉, 沒一個敢在這種時候提醒。顯然,太子也不需要們的提醒, 他很知道大婚的步驟是什麼, 每一步又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這裡已經進宮, 沒有外人觀禮, 們隻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假裝沒看見。程瑜瑾走出轎子後,悄悄從李承璟手中掙開。東順門到慈慶宮路程還有很長, 程瑜瑾手裡要拿玉圭,一直被李承璟占著一隻手可不行。
程瑜瑾稍微了,李承璟也順勢鬆開手。很快宮的車輦到了, 他們二人次第換步輦,兩人一前一後,往東宮走去。
這一次再停下,纔到了東宮。東宮並不是一個宮殿的名字,它隻是太子居住宮邸的代稱,歷來建在宮苑東邊,故稱東宮。本朝皇太子居住的宮殿換了好幾次,名字也變來變去,從先帝開始定名慈慶宮,之後就一直沿用下來。
程瑜瑾聽到了「降轎」的長長唱喏聲,心中突然生出一種說不出的覺,這就是慈慶宮了,大名鼎鼎的東宮,未來許多年,要居住的地方。
轎門落下,程瑜瑾慢慢下轎,踩在洗刷的乾乾淨淨的石板上。這一步邁下去,就再不能回頭,以後是生是死,是落魄是榮耀,都歸於這片紅牆青瓦。
從程瑜瑾落轎起,就用帷幕撐出一片空間,擁護著程瑜瑾進門,不讓外人瞧見的形。這樣一來,程瑜瑾一路本不知道宮裡長什麼樣。等到了室,跟隨的指引,又是拜又是坐,來來回回換了好幾個地方,折騰了許多步驟,最後終於飲完合巹酒,程瑜瑾和李承璟相互對拜,然後各自有宮人太監停在他們邊,引導他們去換服。
整整一天,程瑜瑾直到這時,才終於鬆了口氣。
杜若、連翹僅是隨行,都已經累得夠嗆,而程瑜瑾還要撐著沉重的禮服和發冠,們倆人一得空趕圍到程瑜瑾邊,低聲問道:「太子妃,您還好嗎?」
「我沒事。」程瑜瑾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示意自己頭上的九翟四冠,說,「先卸妝吧。」
這頂冠極其華麗,全部都是實打實的真金子,上麵綴滿翡翠、寶石、珠玉,後麵有四扇博鬢,隻比皇後的發冠兩翅,可謂榮耀之至。程瑜瑾數過,僅這一頂發冠,大致有寶石一百多塊,珍珠四千多顆。
別問程瑜瑾為什麼會數,也不知道。
誠然好看是好看,但是重也是真的重,要不是看在它這麼值錢,程瑜瑾纔不樂意托著它一整天。
杜若、連翹和宮們齊心協力將九翟四冠卸下來,發冠抬走的一瞬間,脖子驟然輕鬆,程瑜瑾忍不住手了脖頸。著脖頸兩側僵的筋,簡直懷疑脖子都被短了。
連翹抬著這個發冠就覺得手痠,想到姑娘就這樣頂了一整天,由衷欽佩。杜若已經上前來給程瑜瑾肩頸,的力道不輕不重,每一下都正好在僵痠痛的地方,程瑜瑾不由呼了口氣,放鬆下來,難得的清閑。
連翹也十分有眼力勁地上前來給程瑜瑾捶,一邊說:「太子妃今日三更天就醒了,一整日下來恐怕累壞了吧。奴婢給您鬆鬆。」
程瑜瑾說:「貧了,外麵還在呢,你還不快去給和公公們送謝禮?」
連翹恍然大悟,立刻跑回屋裡,拿著早在宜春侯府就準備好的錦囊往外走。程瑜瑾歇夠了,站起來讓宮們給服。翟繁複,沒有其他人幫忙,還真沒法自己穿自己。
程瑜瑾平展手臂,定定站著。兩邊的宮們訓練有素,跪在邊有條不紊地取下玉佩、蔽膝、綬帶等配件,另一組人端著紅托盤,次第上前接過配件,如流水般進進退退,忙而不。
翟全部收起,程瑜瑾穿著輕薄的中,由杜若伺候著打散髮髻,輕輕梳理頭髮。這時連翹回來,一溜煙湊到程瑜瑾前,低了聲音說:「太子妃,奴婢應您的命令出去打賞參禮的公公,您猜怎麼了?」
程瑜瑾手中拿著梳子,握著一綹頭髮輕輕梳到尾端,問:「怎麼了?」
「太子殿下已經派人打賞過了,還用的是您的名義。奴婢不敢託大,又給他們塞了一份。這樣算來,今日來東宮伺候的,足足得了三份賞錢。太子殿下一份,殿下以您的名義一份,奴婢剛才送出去的一份。」
連翹掰著手指頭算,羨慕極了。程瑜瑾淡淡瞭了一眼:「太子殿下家厚,豈會在乎區區一份賞錢?太子如何做是太子的事,我們該出的打賞,一丁點都不能省。」
「奴婢知道。」連翹連連點頭。杜若在一旁托著程瑜瑾長發,聽到這裡,忍不住噗嗤一笑:「太子妃,連翹哪裡是在說殿下出手闊綽,分明想說,殿下對太子妃十分用心。」
連翹也笑了,促狹地眨眨眼睛:「是呢,太子妃聰明善斷,料事如神,如今怎麼猜不到奴婢的真實意思呢?」
「還貧。」程瑜瑾佯裝惱怒,瞪了連翹一眼,「明日還有正事呢,還不快去看水好了沒。」
連翹不敢再貧,「哎」了一聲趕溜了。
等程瑜瑾沐浴過後,換了家常服出來,時間已經過去很久。男洗澡的速度完全沒法比,等程瑜瑾出來的時候,李承璟手裡的書都看了半本。
聽到聲音,李承璟放下書,由衷嘆:「這麼久?」
程瑜瑾頭髮猶是噠噠的。洗澡之後凈房裡麵水汽氤氳,在裡麵絞頭髮顯然不方便,所以程瑜瑾僅是大致了髮的水,就先出來了。
東宮當然不會隻有一個凈房,程瑜瑾和李承璟各自分開整理,誰也不打擾誰。程瑜瑾有記憶以來一直是自己獨自居住,剛才沐浴時沒人打攪,邊伺候的也都是悉的人,導致程瑜瑾下意識地以為還在自己的家裡。洗好之後,著頭髮就往外走,直到聽到另一個男子的聲音,才猛地反應過來。
先是嚇了一跳,以為自己屋裡進了男人,然後才慢慢想起來自己嫁人了。現在也不是在宜春侯府錦寧院,在東宮。
並不是自己屋裡進了人,而是到了另一個人的空間裡。
程瑜瑾反應過來,一下子愣在原地,不知道該進還是該退。暗惱杜若和連翹怎麼不提醒,導致冠不整就出來了。然而程瑜瑾眼睛在殿轉了一圈,偌大的宮殿,哪裡還有丫鬟的影子。
所有宮人,包括程瑜瑾的陪嫁丫鬟,都被趕出去了。
而始作俑者不作他想,必然是李承璟。
程瑜瑾十分尷尬,出門即便隻是去散個步,也必然仔細打扮,心挑選服和搭配的飾品,從來沒有像這樣披散著頭髮,穿著寬鬆的家常服,大剌剌現於人前。尤其是,的頭髮還在滴滴答答掉水。
程瑜瑾尷尬了一會,轉就想往凈室走。這時候李承璟已經走到邊,察覺到的作,一把就將人拉住:「你做什麼?」
此刻他用的力道和下午在宮門前時完全不同,程瑜瑾手不開,簡直恨不得把自己的臉捂住:「殿下,您先放手,我回去把儀容整理好再出來。」
李承璟似乎沒想到居然是這個原因,他挑了下眉,沒忍住笑了出來:「你瞧瞧外麵的天,都什麼時辰了,你整理儀容做什麼?」
程瑜瑾跟著他的作往外瞅了一眼,宮裡門庭深,太落山後夜幕很快就下來,到都沉沉的,威嚴抑,等級森森,看著就讓人不過氣。
程瑜瑾也意識到剛才的話有些可笑,如果在原來的家裡,大晚上洗了澡纔不會重新梳妝,又不是有病。但是……現在有李承璟,怎麼能一樣?
程瑜瑾言又止,李承璟卻不管,他將程瑜瑾拉到他剛才的座位,示意程瑜瑾坐下後,從一旁的架子上取了乾淨的巾。李承璟一回頭見程瑜瑾還定定站著,眼睛瞪得圓溜溜的,似乎看到什麼不敢相信的事。
李承璟隻能對說:「先坐,我隻是給你頭髮,又不是要做什麼,你何必這樣看我。」
程瑜瑾了,最後十分剋製地說:「殿下,這……這怎麼能勞煩您呢。」
「我名字,不要用您。」這句話不知道中了李承璟哪神經,他臉不太好看,見程瑜瑾還是不肯,乾脆長臂一展將人拉到自己邊。程瑜瑾哪裡敵得過李承璟的力氣,被猛地拽到塌邊,即將撞到塌上時,卻被一隻手牢牢撐住。
李承璟單手握在程瑜瑾手肘上,這樣近了,才發現程瑜瑾很瘦,他幾乎一隻手就能將完全攬住。將放好後,李承璟的手沒有收回,而是就著扶的姿勢,繞到背後將漉漉的長發順到手心,用乾淨的巾包住。
李承璟一邊替頭髮,一邊說:「我誠然比你大,但是不過區區五歲,還不至於用『您』來稱呼吧?」
這就是故意抬杠了,李承璟倒是比朝中許多員都小,可是在他麵前,這些員敢對皇太子你來你去嗎?
程瑜瑾約想起來,之前也有一次,李承璟問過對男子年紀大怎麼看。程瑜瑾那時候以為他指的是翟延霖,卯足勁罵老男人。現在瞧他這個耿耿於懷的勁兒,莫非,當初他想說的是他自己?
程瑜瑾無語凝噎,實在沒想到堂堂太子竟然如此無聊,依看,最在意年齡的明明是李承璟自己才對!
程瑜瑾也不不慢,說:「畢竟了您好長時間的九叔,我一直轉不過也是正常的。」
李承璟手上的作頓了頓,他抬頭瞧了一眼,那種眼神讓程瑜瑾本能繃。程瑜瑾以為自己說錯了話,立刻警惕起來:「殿下讓陛下公告天下,說您是從程家找回來的,想來並不否認程元璟這個份。您之前確實是我的九叔,我隨口一提,殿下該不會生氣吧?」
「程元璟也是我,我有什麼可氣的。」李承璟口氣不鹹不淡,眼神卻朝後麵瞟了一眼。程瑜瑾好奇,跟著回頭,發現後麵除了一對紅彤彤的龍喜燭,並沒有什麼特別的。
程瑜瑾想不明白,以為自己看了什麼,還在仔細打量,而這時李承璟手裡握著程瑜瑾的長發,說道:「頭髮長,原來這樣難擰乾?」
程瑜瑾趕回頭,劈手搶過自己的頭髮,心疼地看了看。氣惱地瞪了李承璟一眼,道:「我剛才就想說了,長頭髮要仔細養護,不能用力,更不能擰!鬆手,我自己來。」
行吧,李承璟自長大以來邊不是男人就是太監,他也不懂人是怎樣的,隻好乖乖聽程瑜瑾的話放手。他側,見程瑜瑾小心翼翼地包著頭髮,一下一下抓,用布去吸頭髮上的水,卻並不。想來這就是所說的,長發要仔細養護。
這種手法,外行人一時半會還真學不會。
李承璟饒有興緻地看了好一會,忍不住又去看燃燒的紅燭。算算蠟燭的時間,現在已經亥時三刻了吧。
程瑜瑾到底有沒有意識到今天是他們的房花燭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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