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一聽，心中就有了數，當下正襟危坐，不說不。

柳丞相奇道：“湯侍郎，何謂治未病？”

若水抬起眼，對那人淡淡一瞥，方纔父親為自己介紹說，此人乃是中書侍郎湯安瀾，一眼瞟過，見他一臉剛愎自用的神，顯然是傲慢自大慣了的，垂下眼簾微微一笑。

湯安瀾似是不著意地往若水的方向看了一眼，道：“書中有雲，法於自然之道，調理神誌，保持平，此乃治未病之本也。下每每讀到此，總是不解書中之意，貴千金醫湛，想必定能為下解。”

柳丞相不懂醫道，隻聽得一頭霧水，聽他如此說，便抬眼看向兒。

若水微笑起，對湯安瀾輕施一禮：“湯大人，這三句話聽起來復雜，其實隻用五個字，就可明瞭其中的深意。”

那湯安瀾抬起眼，淡淡地“哦”了一聲，不以為意地道：“五個字？卻不知是哪五個字啊？”

“防患於未然。”若水輕輕一笑，復又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舉杯細品，再不多說一字。

湯安瀾怔了一下，心中微帶惱意，自己放下段向求教，卻隻說了五個字，就把自己打發了，豈不是毫不把自己放在眼裡？

話說這湯安瀾雖然至中書侍郎，卻是棄醫從文，他家中原是世代行醫，傳到他這一代，他忽然棄了醫道，改讀詩文，從此走上了仕途一道。

雖然當了，但他骨子裡卻對醫仍是頗為癡迷，遇到有不解之，往往會廢寢忘食也要琢磨徹，隻是他為人剛愎自用，素來不求人下問，這個醫道上的疑團已經困擾他許久，聽得若水懂醫，便向柳丞相提議，想見一見，從口中幫自己解破謎團。

但他明明是想向若水求教，卻偏偏擺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架勢，趾高氣揚的態度讓若水看了生厭，礙於父親的麵，不得不答，便送了他簡簡單單的五個字。

他眉宇間掠過一抹不快，也不再說話，卻在暗中琢磨若水說的那五個字，越想越覺得坐立難安，終於正眼看著若水：“其中詳，倒要請柳姑娘指教。”

這五個字就像是一個撓，在湯安瀾的輕輕一撓，就馬上了回去，卻勾得他越發的心難耐，他越琢磨越覺得這五個字回味無窮，和自己的疑團息息相關，似乎隻隔了一層窗戶紙，一捅就破，自己卻偏偏找不到捅破這層紙的工。

他迫於無奈，隻好放下麵子，說出指教二字，卻暗中漲紅了臉皮，隻覺得麵無。

眾位同僚無不知道他寧折不彎的脾氣，聽他裡說出“指教”二字，當真是稀奇之極，於是齊齊向他瞧了過來。

湯安瀾被眾人的目一瞧，更是渾不自在，臉皮繃得的，恨不得自己剛才沒有口一問。

若水微微一笑：“湯大人，若水隻是一個略讀過幾本醫書的小小子，萬萬不敢指教大人，隻不過我對大人說的這三句話，倒是有點兒見解，可以說出來供大人參詳參詳。”

對方既然服了，若水自也不會咄咄人。

這花廳中所坐的諸位員，和昨日來訪的那一批可全然不同。

昨天前來道賀之人，幾乎都是父親的知好友。可今天來的這一批人，抱著什麼樣的目的，若水一清二楚，要麼就是興師問罪，要麼就是來瞧熱鬧，要麼就是幸災樂禍，實在是不想應付這一群見風轉舵的勢利之徒。

但既然父親心寬大，原宥了他們，也不會和眾人過不去，讓父親下不來臺。

鑒貌辨，便知這些員心裡還是存著些別樣的念頭，對楚王和百姓們的那些話並不全信，更對自己的醫存著一些懷疑，若是不拿出一些真本事讓他們見識一下，堵住了他們的，隻怕會後患無窮。

湯安瀾聽了若水這話，不由鬆了口氣，繃的臉皮綻出了一笑意，這小子當真是聰明，裡說的謙虛，實則是給了自己一個大大的臺階，保住了自己的麵。

“柳姑娘，請講。”他抬眼看向若水，聲音中帶了幾分誠意，不再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傲慢模樣。

“所謂法於自然之道，在我看來，就是應當順應春夏秋冬四時的變化，這春夏之季，應當晚睡早起，疏緩，使氣疏泄於外，到了秋季，應該早睡早起……”若水毫不藏私，回想起自己在現代學過的醫理，侃侃而言，把那三個問題一一剖析分明，隻聽得湯安瀾如醉如癡，連連點頭。

等到若水說完，他閉上雙眼，在腦海中一句一句地過著若水說過的話，良久，雙目一睜，站起來，對著若水長長一揖。

“今日得聞姑娘一席話，勝過湯某讀過的十年醫書，真是慚愧啊慚愧。”

若水忙起還禮，連道：“湯大人不需如此多禮，豈不是生生折煞了小子？”沒想到這湯安瀾倒是個爽直的子，不由對他高看了幾分。

“所謂達者為師，姑娘不醫高明，於這醫理一道，更遠在湯某之上，湯某佩服！”湯安瀾由衷說道，對若水心悅誠服。

一眾員們不由得嘖嘖稱奇，這湯安瀾恃才傲，幾時見他服過人來？竟然隻聽了那小子的幾句話，就對這般推崇，真真是奇哉怪也。

有人便問道：“老湯，柳姑娘方纔所說的話，卻是何意？”他不懂醫，雖然每個字都聽清了，卻完全不解其意，隻覺得雲裡霧裡，半點不到頭腦。

湯安瀾卻翻起了一雙白眼，對他斜斜一瞥，不屑作答。

那人知道湯安瀾的怪脾氣，也不以為忤，轉頭對若水道：“柳大小姐，老朽有一個怪病，至今己有二十餘年，瞧過了無數名醫，吃過不知多藥湯，卻不見半點功效，不知柳大小姐是否可以幫老朽瞧上一瞧？”

若水聞言瞧去，識得他是太仆寺卿吳默，溫言笑道：“不知吳大人是何怪病，請吳大人詳細說說。”

“老朽每年一到這個時節，就覺得鼻頭作，總是想打噴嚏，平日裡也還罷了，隻是每每上朝之時，總是格外難忍，有數次險些殿前失儀，著實令人苦惱。”吳默皺起眉頭，唉聲嘆氣。

“怪不得金殿之上，常常見你以袖遮鼻，原來是這個緣故啊。”有人恍然道。

“我也是沒法子啊，隻好在袖子裡藏塊生薑，每當想打噴嚏的時候，就嗅上一嗅，借著那子生薑的氣味，把噴嚏生生地憋了回去，卻是好生難。”吳默愁眉苦臉地道。

若水若有所思，的目在吳默上轉了幾轉，忽地問道：“吳大人，請問您府上是否養得有一隻虎皮鸚鵡？”

吳默“咦”了一聲，奇道：“有啊，老朽府裡確實養得一隻虎皮鸚鵡，隻是此事柳姑娘從何得知啊？”他的目忍不住看向柳丞相，柳丞相知道他的意思，搖了搖頭，他也很是好奇，兒是如何得知此事。

“想來這鸚鵡定是大人的心之，大人回府後，常喜歡去逗它說話，您這袖上還沾著鸚鵡的羽呢。”若水說著，抿一笑。

“哦，哦，原來如此，柳大小姐真是細心。”吳默從袖上拈起一隻彩斑斕的羽，微笑道。

“隻不過……”若水話風突然一轉，聲音變得嚴肅起來：“吳大人，隻是從今往後，您不可再養鸚鵡，您這打噴嚏的怪病，就是由這鸚鵡引起的。”

吳默臉登時一變，滿臉不愉之。

眾人都知道他這隻虎皮鸚鵡極是難得，模仿人聲唯妙唯肖，幾可真，吳默逾命，若水他不可再養，豈不是生生要他的命一般。

吳默忍不住向柳丞相瞥了一眼，心道，莫不是你覬覦我那隻稀世的鸚鵡，才兒有這番說辭，想打我寶貝的主意不？

柳丞相被他一瞥，己猜出他的想法，哭笑不得。

他自己當那鸚鵡是寶貝，便以為人人都稀罕不？他淡淡地別過臉，不去理他。

吳默忍了一會兒，終於開口道：“柳大小姐，你說我這怪病是由這鸚鵡引起，此話可大大不妥。”

“不知哪裡不妥，請吳大人明言。”若水眨眨眼。

“老朽得這怪病，至今己有二十餘年，至於這虎皮鸚鵡，乃是八年前老朽所養，難道那之前的十二年……”他說到這裡，住口不說，言下之意，不言而喻，顯然是說，你這小子乃是信口雌黃，胡說八道。

若水微笑道：“吳大人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大人可以回想一下，在大人養這隻鸚鵡之前，大人是否並未至侍郎？這隻鸚鵡想必是大人升任侍郎之後，旁人贈送於大人的禮吧？不知若水猜得對嗎？”

吳默的眼睛一下子瞪圓了，不可置信地瞧著若水：“你、你怎知道？”

旁人一見他的神和說的話，便知若水說的一點不錯，心中都是大奇，暗想這柳大小姐莫不是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若水抿一笑，道：“我是從大人的病推斷得知。大人升任侍郎之前，想來多與馬匹打道，這病癥就由此種下了苗，雖然時時發作，但並不嚴重，因此並未引起大人的重視。大人升任侍郎，有了這隻虎皮鸚鵡，就像是原先埋下的火種，這隻鸚鵡就像是導火索，一下子將埋藏的火種引發了出來，這才讓大人時時覺得困擾。”

吳默越聽越是迷糊，問道：“柳大小姐可否說得明白一些？什麼火種？這和馬匹又有什麼乾係了？”

我家娘子有點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