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自己的主子出現，一干宮人們方纔鬆了一口氣，在長日的目下，忙不迭地趕退下，將空間留給兩個主子。

百里蒼冥看見了百里赫雲，手草草地一拱，算是行禮了，面無表地道：”陛下，微臣心頭火怕不是什麼冰鎮糖水能解得。“

百里赫雲坐上皇座，看向百里蒼冥，似笑非笑地道：”是麼，那麼朕倒是想聽聽小皇叔的火從何來。“

百里蒼冥鬆開了手，面冷淡地道：”陛下，明人不說暗話，微臣帶了一個年輕人進來，歇在了微臣常常歇息的行宮，今日早上府邸裡有急軍，所以纔不得不出一趟宮，但是微臣回來之後，卻聽說他被陛下的人押走了，那是微臣的貴客，還陛下能將他放還！“

百里赫雲看向他，眸含笑：”哦，但是朕聽說小皇叔請來這位是個謀士，要爲朕引薦。“

百里蒼冥看向他，彷彿有點子猶豫，隨後咬牙道：”那人才疏學淺，所以微臣覺得並不足以爲陛下謀劃！“

百里赫雲看向百里蒼冥，見他臉僵，卻可見心中之焦急，亦不肯讓步，他淡淡地一笑：”小皇叔，爲何不與朕說實話呢，那個人真的是你要爲朕引薦的謀士麼？“

百里赫雲看向百里蒼冥的目，銳利而涼冷，銳利得彷彿一切都逃不過他的眼。

百里蒼冥遲疑了片刻，臉有些怪異，最終卻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看向百里赫雲，沉聲道：”陛下，微臣有些疑問想要請陛下釋疑。“

長日和長年互看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擔憂和殺氣。

倒是百里赫雲彷彿卻沒有任何疑一般，淡淡地道：”小皇叔有任何疑問，朕若是能幫上，便定會爲您釋疑！“

百里蒼冥目銳利而沉地瞅著百里赫雲，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有人告訴微臣，微臣原本並不是什麼海冥王，甚至不是西狄仁，而是天朝人，甚至在天朝爲，不知陛下怎麼看。“

百里赫雲只微微搖頭，彷彿頗有些荒謬地道：”小皇叔，你是在爲了一個故事否定你自己，還是在否定整個西狄？“

百里蒼冥目銳利地看著百里赫雲：”微臣只是不想心中有些不該有的牽掛，阻礙了微臣在戰場上的作爲，分心總不是好事，所以雖然這事兒聽起來荒謬又可笑，但是那知者說的謊或者說故事也未免太過圓滿，所以微臣非常的好奇，想聽說完這個故事。“

他頓了頓，盯著百里赫雲道：”謊言總是會有破綻的不是麼，所以微臣也很想看看這個百出的謊言破滅。“

百里赫雲微微顰眉：”所以你想要回那個年輕人麼，別忘了，在這西狄，除了朕以外，只怕沒有人能保住，尤其是在說了那些荒謬又可笑的謊言之後。“

百里蒼冥臉瞬間青了青，他彷彿這才記起，如今這是在陸地上，而不是在他的海上，所以，對於他而言，便是龍困於海！

百里赫雲看穿了他的模樣，隨後淡淡地道：”小皇叔，朕對你如何，你一向清楚，從小到大，咱們雖然名爲叔侄，但是更勝兄弟，朕也非常想要明白是不是有人在其中挑撥離間，做手腳。“

他頓了頓，輕咳嗽了幾聲，微微垂下眸子，長長地睫羽在他臉上烙印下淡漠莫測的暗影：”小皇叔，你應該明白，朕的爲人。“

百里蒼冥彷彿在思索，在遲疑，許久之後，一咬牙道：”好，微臣等著陛下的音訊，在此之前，微臣不會回海龍水師。“

說完這句近乎威脅的話語後，他一轉，大步流星地離開。

長年在窗邊看著百里蒼冥的影離開了白塔，才走到百里赫雲邊，面凝重地道：”陛下，如今只怕是瞞不住了，您得早做打算。“

長日則在眼底閃過一狠：”您看，要不要咱們先將海冥王……若是真的讓他記起什麼來，只怕對咱們西狄不利。“

百里赫雲微微瞇起眸子，捧著杯子道：”唔，照目前的形來看，百里蒼冥留在陸地上，不回海龍水師反而倒是對咱們有利，龍了海纔是龍，但是目前看形，西涼茉還沒有將所有事都告知百里蒼冥。“

西涼茉是個聰明人，絕對明白，有些事絕對不是一鞠而就的。”如今對百里蒼冥而言纔是個心懷叵測的陌生人，百里蒼冥不會那麼快信任，所以，咱們應該還有足夠的時間。“百里赫雲垂下睫羽，淡漠地道。”您怎麼打算？“長年其實一直不太明白當年百里赫雲到底爲什麼費了那麼大的勁將百里蒼冥留下，即使百里蒼冥確實爲西狄做了不事，但是與蛇謀皮，實在太過危險了，誰也不知道百里蒼冥什麼時候會忽然想起什麼。

那個可怕男人的手段，他是見識過的。

百里赫雲沉了片刻，淡淡一笑道：”西涼茉來得正好，如今天朝國必定空虛，又在咱們的手上，就算百里蒼冥想起了什麼，又能如何呢？“

長日不解：”但即便如此，難道陛下打算讓想起了什麼的百里蒼冥爲我西狄效力麼，他怎麼可能還會聽從咱們的調遣！“

留下恢復了記憶的百里蒼冥，只怕反而會爲西狄帶來危險！

百里赫雲微微勾了下脣角，垂下眸子，卻讓人看不清楚，他在想什麼。

而此時，冷風忽然刮過，一道燭晃了晃，一道不大的黑影忽然慢慢地彷彿從牆壁裡頭滲出來一般，慢慢變大。

這詭異的一幕卻沒有讓百里赫雲驚慌，他朝長日和長年擺了擺手。

隨後長日和長年便立刻點點頭退下。

那一塊黑影慢悠悠地變大到幾乎能容納一個矮個子人的形的時候，忽然停住了，隨後那一道黑影竟從牆壁上走了下來。

約莫一人高的詭異黑影站在了百里赫雲的面前，盯著他，忽然傳來一道沙啞的老頭的怪異嗓音：”怎麼，那丫頭來了？你打算怎麼辦？“

百里赫雲坐在凳子上，輕哂了一下，拿出來一隻酒瓶和酒杯：”師尊可有什麼好主意？“

那黑影移到他面前，也坐了下來，手把一隻酒瓶撈了過來：”你小子鬼主意一向多，怎麼還來問你師尊！“

……

而百里蒼冥在踏出白塔的那一刻，背對著白塔的那張平凡無奇的沉穩面容上出一近乎妖異的笑容來。

那笑容與他的容貌和氣勢形的反差，看起來怪異到極點。

他轉回了之前西涼茉歇息的小殿，彷彿全然不曾因爲西涼茉的離開而到任何擔憂。

直到月漸上天邊，夜闌珊。

小殿前的守衛們忽然聽到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來。

百里蒼冥點了一盞燈，靜靜拿著地轉出了門。”王爺。“門外已經不知何時站了好些侍衛，見著百里青出來，便齊齊拱手，但目卻極爲警惕地盯著百里蒼冥。

與其說是守衛，不如說是監視。

一名侍衛上前來，恭敬地道”王爺，夜深了，您不如早點回去歇著？“”本王出來看看月。“百里蒼冥淡漠地點點頭，隨後將手裡的燭臺擱在了長廊上，隨後沉坐在了長廊之上，靜靜地著天空。

他的作讓一羣侍衛們都暗自覺得有些奇怪，齊齊擡頭了天，這天一片烏黑，何曾有什麼月。

他們彼此互看了一眼，隨後都只警惕地盯著百里蒼冥，卻見他並無其他異，隨後便慢慢地放鬆了些神經，卻沒有人注意到百里青擱在一邊的燭燈悄無聲息地漸漸變了，了一種詭譎的綠，那一點子鬼火，宛如鬼魅在一般在蓮花燭臺上跳躍著，將長廊上照一片森的螢綠。是哪個隨後便越來越放鬆，也不知道是否夜深人靜，漸漸地所有侍衛眼神都漸漸迷離起來，隻子依舊直地這麼站著

而黑暗中卻彷彿有些什麼奇異的東西悄無聲息地飄了進來，不過是幾團影子，模模糊糊的，在這閃爍不明，讓人看了只覺得詭異莫名，寒氣森森。

百里蒼冥卻在這個時候了，他慢條斯理地站了起來，那影子霧氣似乎的幾團東西飄到了百里蒼冥的後時候，忽然悄無聲息地伏子下去。

原來這並非什麼黑霧，而是輕功法都極爲頂尖的一羣高手。”爺。“

百里蒼冥慵懶地輕‘嗯’一聲，只那一聲出來，卻讓人覺得他彷彿瞬間換了個人似的，脣看起來有一種奇異的腥紅和，有一子妖異莫名地詭譎魔魅之氣，與之前的正派冷淡全然不同，卻又異常合。”怎麼樣了？“他慢條斯理地手優雅地撥了下自己手腕上的念珠。”一切都在順利進行中，對方沒有察覺。“爲首那人恭謹地道。

百里蒼冥輕勾了下薄薄的脣角：”嗯，很好，咱們自己原本還剩下多人。“

爲首那人恭謹地道：”半年前謹遵督公令，明查暗訪，如今已經尋回三十七人，仍舊有五人尚且未曾尋回。“”三十七人……唔，了點兒，不過，咱們船上還有些新的助力，加起來倒是夠了。“他出指尖在那鬼魅躍燭火上慢慢地掠了一下，那火焰詭異地爬上了他的指尖。

他一邊把玩著那些火焰，一邊慢條斯理地道：”事有變數，想必伊護法已經通知你們了，咱們的所有計劃全部提前。

“是，督公！”黑人們齊齊行禮，隨後形一，又是一子霧氣一般悄無聲息地全然散去。

百里蒼冥轉頭看向那紅柱上鑲嵌的一面裝飾水鏡，他兩指一，指尖上便出現一道痕，他優雅地擡起粘了的指尖，輕輕在自己薄脣上描了起來，那妖異的火焰閃耀著，將他的影拖出一片深深的黑，沒在暗霧之中，詭譎莫名。

他看著水鏡裡的自己，眼底閃過一難以忍耐的厭惡：“哼，醜死了。”

隨後他手一彈，將火焰彈回了那燭臺上，妖異的綠焰便漸漸地恢復了尋常的模樣，也褪了尋常的淡黃。

直到聽到門吱呀一聲再響起，所有茫然站著的守衛們彷彿在瞬間都恢復了正常，他們有些莫名地互看了一眼，爲首一人甚至悄悄湊近了門前，瞅見百里蒼冥回到房間，方纔撓撓頭，隨後站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悠悠燭火下，宮城煌煌，海寂寂，宮中各人各懷心思，無人眠。

……

百里赫雲一早剛起來，正在用著長年，卻忽然聽見門外一陣喧譁。

隨後，他便聽見了年尖利的罵和子溫矜持的安。

他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隨後輕嘆了一聲，擱下藥站了起來，對著邊伺候自己梳頭的章姑姑道：“去迎接太后娘娘和十八皇子進來。”

章姑姑拿著白玉梳子，隨後頓了頓，臉上閃過氣憤與無奈，卻終還是恭敬地點點頭。

明孝太后一進來，就微微顰眉，看著在服藥的百里赫雲道：“皇兒，哀家不是說了麼，藥氣太重會讓其他大臣覺得不妥，若是有些人因此生出異心來，怎麼了得！”

百里赫雲笑了笑：“母后放心，皇兒已經讓姑姑們拿了新鮮的茉莉放進來，散藥味。”

茉莉開於南方，是南方最常見的香料，花朵潔白而麗。

平日裡明孝太后並不算奢侈，還是很喜歡用茉莉頭油的，只是這一次不知道怎麼一聽到茉莉兩個字，臉便瞬間不大好，但也只是一瞬間罷了，雍容地坐了下來，看向百里赫雲：“換一種，用狐尾百合罷，這茉莉太過尋常和低賤，如何堪配皇家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