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傢伙害躲在孃的後面不肯再出來，姐竟有些急了，便立刻笑著替小傢伙回答：”這孩子大名西涼安，往日裡大夥都喚他安哥兒，平日裡皮實得很，不曉得今日竟突然害起來，怕是見著瑤池仙一樣的郡主，所以不好意思呢。“

姐的一向是巧的，衆人都笑了起來。

西涼茉看著姐握住安哥兒的小手，眼神裡滿是對孩子的憐，還有一種幾不可見的憂慮，忽然有點明白姐爲什麼那個時候會暗地裡知會要小心了。

這個出於商賈之家的子，明之極，對於危險有一種天生的直覺。

希憑藉著賣給自己的這個大人，換來日後得以安生的餘地，在這個世家大族裡，能憑藉這樣被鄙夷與唾棄的份得到今日被倚重的地位，必定對西涼本家有著一種極爲本質的認識。

西涼茉打量著姐母子的時候，姐也正在悄悄地用眼角餘觀察著西涼茉。一直覺得，西涼本家彷彿一座華古老，但地基已經腐朽，滿是蛆蟲，在如此環境之中，若沒有一個退路，或許遲早連著和孩子一起都會被埋葬在其間。

而西涼茉，這樣一個卻讓潛意識地覺到危險的近。

所以冒險賣了一個人給這位小郡主，若是不能逃過，也是的命，若是安然無事，那麼自己不但送出一個人，也安了自己的良心。

誰知這個年方十五的，不但逃過此劫難，連當初想要侵犯的叔叔與子侄都神的死在手上，後來還一把火燒了幾乎半個西涼家，讓西涼家爲輕視與冒犯，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在聽到皇后娘娘的懿旨的時候，就明白了——自己當初押在這個上的寶沒有白押。

這個小郡主絕非常人，能在如此苛刻厲害的韓二夫人手下闖出一片天地，步步榮華，甚至得到皇后娘娘的青眼，心志之堅韌與手段之毒辣，讓人咂舌。

而唯一需要確定的是，西涼茉是否承的，又或者與西涼本家中大多數披著人皮，自私冷的禽沒有什麼兩樣？

此刻，姐邊心不在焉地說笑，邊細細地觀察著西涼茉的表。

白玉是個極爲細心的丫頭，早早準備了一些緻的小玩，西涼茉從奉上的錦袋裡拿了一串的黃金嵌碎寶石花生遞給安哥兒，溫地道：”乖安哥兒，姑姑給你玩兒，好不好？“

安哥兒得了這樣新奇的玩意兒，一下子高興起來，對著西涼茉出可的笑容，兩個小酒窩若若現，宛如小蘋果一樣臉蛋紅撲撲的，異常稚憨，惹人心憐。

”謝謝姑姑！“

姐柳葉吊梢眼裡掠過一晶亮，卻笑罵：”小東西，這麼貴重的東西，你也敢收，還不還給小姑姑。“

安哥兒一下子就癟了，很委屈又很不捨得地著寶石花生，看看姐，又可憐兮兮地看看西涼茉。

西涼茉看著孩子稚可的容，那是長久浸潤在黑暗與之中，難以見到的純淨，心中微，看了姐一眼，笑道：”這是我這小姑姑給安哥兒的，若是嫂嫂不肯收，豈非不讓安哥兒認我這個姑姑？“

姐兒眼中亮芒大盛，這才真正高興起來，安哥兒的小手，趕道：”還不謝謝小姑姑。“

彼此都是聰明人，姐兒知道西涼茉這是承了的了。

安哥兒用胖胖的小手捧著金珠花生又笑了：”謝謝小姑姑！“

黎氏正與趙夫人寒暄已幣，一同走了過來。

”郡主。“趙氏低低喚了一聲。

西涼茉眼角餘早已看見了，微微一笑：”趙夫人。“

趙氏看起來又憔悴了不，的灰鼠皮的披風下一暗紅織錦緞繡金合歡的褙子配著黑百褶下襦，原本該是喜慶的，穿在上卻反而顯出一種強弩之末的黯淡來。

原本意氣風發的大族掌家夫人在以悽慘的方式接連失去了心的兒和一個兒子後，迅速地蒼老下去。

”郡主的容貌越發人了，還沒恭喜您即將爲德王妃。“趙氏木然地開口，眸有點閃爍地步看著面前的，一些日子不見，落的越發的人，讓想起了自己慘死的兒。

還有死在這手上的兒子。

是該恨著面前的人的，可是看見西涼茉，趙氏心中更多的是一種近乎畏懼與憎惡、後悔織的複雜緒。

常年浸於高門宅爭鬥的人都有一種天生的直覺。

面前看似無害而純的上有一種超乎年齡的黑暗腥的氣息，飄在一顰一笑，一轉一投足之間。

當初，若是不顧一切阻止了庭兒……不去招惹，或許一切都不會發生。

可惜……

說什麼都晚了。

如今不過兩條路可以走，到了該抉擇的時候……

趙氏垂下眼睛，掩蓋掉眸裡翻騰的緒。

”夫人客氣了。“西涼茉攏了攏鑲嵌著白狐的厚錦披風，睨著趙夫人麻木的臉，卻並不爲可憐，這個人，是給過機會的，只是，沒有如姐一樣做出明智的選擇。

寒暄過後，衆人自進府不提。

依舊是坐在小轎子裡穿過曲折寬闊的青磚黑瓦的高大房屋間的青石板路，在流芳堂拜見了餘老太君，老太爺前段日子染了風寒，臥病在牀不得起，只有餘老太君還戴了滿頭點翠首飾，撐著有點虛弱的，披著紅狐裘，穿著松鶴延年褙子、百子千孫撒花坐在主座上，一臉僵木威嚴地等著靖國公領著西涼茉和黎氏前來叩拜。

西涼茉瞅著那老樹皮似的臉，不時因爲要咳痰而擰一團，卻還要維持威嚴肅穆、高高在上的表而竭力忍，不由就是好笑。

這老太婆果真是沒藥救了，和自家老太太慪氣，明裡暗裡鬥了那麼多年，如今還遷怒到子孫上，非要等著‘仇家’的子孫來拜自己，才覺得了‘仇家’一頭，真真可笑。

到不若自己的老太太，雖然是個薄冷的，但到底聰明，任由你們這些小輩鬥去，自穩坐釣魚臺，反正誰贏了、誰輸了，得了面子好，一樣不。

果然不是一個水準上的人呢。

等著靖國公府上衆人來拜見之後，餘老太君纔有些撐不住地，讓自己的嬤嬤們扶著進去歇息了。

看著愈發頹然垮塌，幾乎是被丫頭婆子們駕著走的背影，西涼茉冷漠地瞇起了眼，看來上次燒了半個西涼家和連著五個子孫慘死，對餘老太君的打擊不可謂不大。

若是老實安分一些，也就罷了，否則，自己並不介意在餘老太君和地下子孫團聚之路上，送這老太太一程。

餘老太君走了以後，西涼和倒是一臉隨和地過來招呼靖國公與西涼茉、黎氏等人。

”侄兒果真是富貴命里人，繁華鄉中花，不是從潛龍之邸，就是天潢貴胄之府，伯父之前言語間若有不妥之，還要侄兒海涵了。“西涼茉和笑著道拱手，面容上毫看不出當時對著西涼茉嘶嚎勢必要將以族規將沉降的猙獰怨毒，彷彿一個慈祥疼晚輩的長者。

又或者見風使舵，善於諂的討好者。

靖國公看了西涼和一眼，有些淡淡地鄙夷：”堂兄不必如此，茉姐兒是小輩，哪裡有你向請罪的道理。“

西涼茉也婉一笑：”叔父，您這是要折殺茉兒了。“

西涼和見對方彷彿都不曾怪罪，便似一副終於誤會盡消，冰釋前嫌的模樣，笑瞇瞇地各自安排國公府邸的住去了。

西涼茉這一次，被安排在了那梅園附近的一院子裡，離著各都近，院子據說曾經是西涼煙姐妹年住過的，傢俱都是黃花梨打的，雖然有些舊了，倒是緻，幔帳陳設則換了新，以顯示對西涼茉這位郡主的重視，倒也看不出什麼問題來。

等著西涼本家安排的丫頭們將各事都理完畢，各自退走之後，白蕊呼了一口氣，彷彿繃的神經一下子鬆懈了下來，才湊到西涼茉邊道：”大小姐，今兒真是怪了，西涼本家的這些人怎麼拍起咱們的馬屁來了，莫不是因爲大小姐要爲德王妃了，所以都湊過來討好，真不要臉。“

白玉端了自己帶又加熱好的茶水過來遞給西涼茉，並沒有白蕊的樂觀，而是有些警惕地道：”奴婢倒是不這麼覺得，郡主還是小心爲上。“

自從得知又要到西涼本家走一遭之後，白玉對此非常張，直接準備了三天的乾糧和三天的水，準備到了西涼本家之後，只用自己帶的東西。

西涼茉雖然覺得的行爲有點誇張，但也未免於的細心，接了白玉端來的熱茶，邊喝邊笑道：”是啊，我這位叔父，別看兒小，不過是個戶部行走的芝麻小，但是權力頗大，所有遞戶部開支文書都要過他的手，未免於被扣下開支文書，不比他職大的員都還要孝敬他，脾氣是個錙銖必較的，若我是太子良娣，他的行爲就不奇怪了，如今卻竟來討好我這無關痛的未來王妃，還真是件稀奇事。“

就是不知道叔父大人給準備了什麼大禮呢？

白蕊和白玉頓時張起來，上一次西涼本家死裡逃生至今還讓們心有餘悸。

西涼茉拍拍們的手，從容地道：”不必太張，靜觀其變就是了。“

打發了白蕊和白玉各自去做自己的事，西涼茉坐在窗前的暖榻上出神，喚過白嬤嬤：”白嬤嬤。“

白嬤嬤正在整理宗廟家祭時穿的夾棉錦袍，聽著西涼茉喚，便過來笑著問：”大小姐，怎麼了？“

西涼茉沉默了片刻，忽然問：”嬤嬤，我母親與外祖藍家的事，您能告訴我麼？“

白嬤嬤一怔，臉上的笑容就沒了，看著西涼茉銳利清冷的目，有些不知所措：”大小姐，怎麼想起問這個，可是……可是因爲藍大夫人不肯出來參與小姐宗祭之事麼，大夫人幾乎已經是方外之人，小姐不必介懷。“

”方外之人？“西涼茉捧著緻的鎏金暖爐，眉目間帶了一涼薄冷，想起那天第一次踏進院子裡最偏僻的驚瀾院，不，或許驚瀾佛堂，也是藍大夫人靜修之所。

若非靖國公的牌子，或許連驚瀾佛堂的門都進不去，站在院中，等候穿著僧僧帽的尼進去房去通報藍大夫人。

也許是因爲甦醒時，繼承了真正西涼茉的記憶，也許是這一抹孤的靈魂還殘留著一靈識，所以對藍氏，真的多了一分從來沒有過的期待與希翼。

真的想知道，爲什麼，爲什麼爲母親的藍氏可以對不聞不問這麼多年，任由西涼茉盡欺凌？

難道，自己不是藍氏親生的麼！

如今，已經不需要這個母親的‘庇護’了，甚至一一讓那些欺凌的人都付出了代價。

哪怕是靖國公，也讓那個男人品嚐到了親生骨拔刀相向，刀的心痛。

可是藍氏……這個從未見過面的母親，真的欠西涼茉一個答案。

在院子裡站了許久，最終的堅持，甚至近乎威脅，終於換來了一個款步而出的人的影。

西涼茉記得彼時，張得幾乎不能呼吸，彷彿有另外一個自己在小聲地啜泣著呼喊：”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