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嬤嬤看著韓氏，趕點點頭，接過那紙條了一團扔進一邊染著淡淡寧神香的香爐裡燒掉。

“夫人，太醫院醫正大人來了。”門外伺候的丫頭紫英敲敲門，不一會，領進來了個白鬍子老頭。

正是上次爲西涼丹看診的太醫院首座——關老醫正。

“老大人，快請。”韓氏立刻起，滿臉期翼地請那關老醫正進來，讓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老醫正也不客氣，徑自坐了，隨後拿出一張薄如蟬翼的絹帕放在西涼仙滿是青紫的手腕上，開始隔著帕子診起脈來。

末了出去，又讓一名醫進了房間爲西涼仙私看診，再出來細細商議研討。

隨後又是一番施針，開藥。

“老醫正大人，小如今到底怎麼樣了？”韓二夫人張地看著忙碌了快一個時辰的老醫正。

關老醫正讓邊伺候的侍藥子爲自己了汗，搖搖頭：“況不是太妙，想必之前夫人府上已經請過名醫看診，縣主的右手手筋被人挑斷，如今老夫已經將郡主的手筋接好，但以後恐怕多都有些不方便，上也有重傷，若是將養不好，以後只怕有孕困難，老夫只能盡力而爲。”

關老醫正的話深深打擊了還含有最後一期待的韓氏，子搖晃一下，閉上眼，淚水滾了下來，但隨後咬著脣道：“謝老醫正，紫英，送客。”

關老醫正搖搖頭，嘆了聲，領著自己的侍藥子徑自出門去。

這韓夫人也算是倒黴了，所生兩個貴的兒不是毀容，就是斷了，毀了清白。

“仙兒……我的仙兒啊……！”韓氏伏在牀邊，看著奄奄一息的西涼仙，淚如雨下，手著西涼仙青白的臉，輕聲道：“是誰如此狠心，害得你如此淒涼，母親一定會爲你討回公道的，讓那小賤人千刀萬剮，平息我兒之痛！”

韓氏現在認定是西涼茉下的手，如此作爲就是爲了報復西涼仙搶走了的太子良娣之位，所以心中恨毒了西涼茉。

銀嬤嬤立刻將手裡的燕窩粥奉上：“韓夫人，您先吃點兒，若是您的子也垮了，豈非親者痛，仇者快？”

韓氏豔麗的臉孔閃過一扭曲，劈手奪過那碗燕窩粥，咬牙道：“是，本夫人還要看到那小賤人生不如死，看爲自己的所作所爲付出代價！”

一口一口地將燕窩粥吞下，彷彿在吃誰的一般。

看著素來嚴謹優雅的韓二夫人竟然如此這般失了冷靜，幾乎可以稱得上面目猙獰，銀嬤嬤不由嘆了一口氣，低下頭去。

其實，覺得未必是郡主做下此事，因爲縣主本沒什麼希當上太子良娣。

韓夫人與縣主雖然做了特殊的繡鞋，讓縣主穿上去看不出是瘸的，但是想要爲太子良娣，宮裡的嬤嬤必定要仔細地查驗縣主的。

到時候，又如何能瞞過去呢？

皇后娘娘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引以爲傲的兒子，一個未來的儲君娶一個跛子做妻子。

就算僥倖瞞了過去，到時候事發，就是個欺君大罪，滿門牽連。

所以，國公爺在知道縣主居然混進了太子良娣甄選宴後，他對夫人大發雷霆。

只是這樣的話，卻是不能與如今徹底陷了憤恨緒的韓二夫人說的。

韓氏一直沒有放棄追查此事，還要照顧兩個兒，尤其是西涼仙，所以並沒有太多的空閒，卻日日都在書房候著靖國公回來，追問進展。

靖國公原本還對有的三分憐憫恤，被日日如此咄咄人，都消磨得不剩幾了，夜裡更不肯去的房間，省得老聽見哭哭剔啼和埋怨。

這一日，韓氏照舊在書房等候著靖國公從京郊大營回來，卻沒有想到這一等竟然從掌燈時分等到了深夜。

寧安纔來回報：“夫人，國公爺已經在董姨娘安歇了，您也請早點就寢。”

“兒如今還重傷躺在牀上，他倒好，只顧自己風流快活！”韓氏氣得拿起杯子就想要摔下去，隨後卻不知想起了什麼，竟然忍住了，只咬牙道：“行了，明日，本夫人再來。”

說罷，一揮織錦的寬袖，領著外頭的丫頭婆子徑自去了。

寧安看著韓氏遠去的背影，不由嘆了一聲，搖搖頭。

但讓韓氏沒有想到的是，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都沒有等到靖國公，每一次，不是靖國公有事不回府邸，要不就是已經回來在別的姨娘歇下了。

韓氏再蠢笨，也明白了靖國公是不想見到。

再一次被寧安拒之門外後，韓二夫人終於忍不住暴怒地一下子將手上的暖爐砸在了書房裡，領著人氣勢洶洶地往董姨娘的憶靈院子裡闖。

韓氏衝進了憶靈院，憤怒地闖進了正屋的花廳，靖國公還沒有睡下，年輕貌又溫可人的董姨娘正在爲他作畫磨墨。

韓氏一進院子就看見靖國公正低頭與董姨娘說了什麼，董姨娘邊磨墨邊一笑，一副琴瑟和鳴的樣子，就往頭上涌，連日來的巨大力讓再也顧不得大家閨秀、當家主母的風範，衝上去就狠狠給了董姨娘一個掌，將董姨娘打翻在地。

“夫人？”董姨娘不防，一下子被打得頭暈腦脹，倒在地上，淚水就出來了。

看著董姨娘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韓二夫人著腰鄙夷而憎惡地怒罵：“你這賤人，整日裡就做出這副狐模樣，勾引誰呢！”

靖國公先是錯愕，他從來沒有見過雖然容貌豔麗卻行止規矩頗爲嚴謹的韓二夫人如此失態，反應過來後，他大怒地呵斥道：“韓婉言，你這是做什麼！”

韓氏原本從來是個面和心狠的，便是要懲罰什人，做什麼事，面子上都要有充分的理由，明正大的去做，也從來不會失態去與姨娘爭寵，認爲那是很掉份的事，而且爭寵之時難免面目可憎會失去了男人的寵，所以會私下手。

但這一次，靖國公太久沒有進的房裡，再加上來自西涼茉日益沉重的威脅，終於忍不住失去了冷靜，對著靖國公怒目而視，聲音尖刻地指責起來：“我做什麼，丹兒的臉被毀了，仙兒的一輩子都被毀了，如今你不去找那陷害親兒的仇人算賬，卻日日躲著我，還與這狐貍鬼混，你還是個當父親的樣子麼！”

靖國公這輩子還沒有如此被自己的妻妾當面頂撞過，頓時臉沉下去，看著韓氏毫沒有退讓的樣子，他扶起了董姨娘，安了兩句，又道：“你先與寧安去，遲些再去看你。”

董姨娘流著淚，怯怯地看著靖國公，又看看韓氏，地道：“國公爺，夫人也是關心則，都是妾的不是，您勿要怪罪夫人。”

靖國公看著如此識得大，心中稍微寬一些，讓匆匆跟在韓氏後趕來的寧安將董氏帶走。

韓氏卻並不領董姨娘的，只狠狠地拿眼睛剮，若不是不想再失份，早就上去抓花了這狐子的臉！

靖國公隨後遣走了花廳裡的其他人，有些疲倦而不耐煩地坐在了紅木雕喜鵲登梅八仙椅上，隨手拿了一盞茶來飲用：“你鬧夠了沒有，非得鬧得家宅不寧才安心麼！”

韓氏忿忿地站在他面前，聲音尖刻地道：“西涼無言，我不管你與那些人鬼混，我只要你給我和仙兒一個代，你要不要置西涼茉那個賤人！”

西涼仙出事後，狀況之悽慘，讓再也沒有耐心去扮演一個面上的慈母。

靖國公皺著眉，按捺下心中的煩躁道：“我說了，此事與茉兒無關，你怎麼就不聽呢！”

“與茉兒無關，那與誰有關！”韓氏本就不信，對著靖國公怒目而視：“你就維護著那個心機深沉，心狠手辣的小賤人吧，哪日裡把你我都賣了，那纔好呢！”

靖國公終於被的無理取鬧惹惱了，‘呯’地一聲摔了手裡的茶盞：“我說了不是便不是，這事兒到此爲止，難道你要國公府去對上太平大長公主麼！”

他雖然也憤怒，但是查到的人卻牽連到大長公主，又沒有確鑿的證據，他能如何？

韓氏一愣，有些轉不過彎：“你說什麼……什麼太平大長公主？”

此事與太平大長公主有什麼關係呢？

靖國公頭痛地了太，憤怒卻也無奈：“此事，五城兵馬司的陳指揮已經大略查明瞭，將仙兒擄走的那些人，與太平大長公主手下的一羣胡人門客或許有些關聯。”

“太平大長公主與我們有何等仇怨，爲什麼要如此傷害仙兒？！”韓氏本不相信，下意識地反駁，但下一刻，忽然想起了什麼，臉瞬間變得慘白如紙。

“我亦不知太平大長公主究竟是爲了什麼如此行事，但……。”靖國公是何等人，瞬間就敏銳地發現了韓氏的臉不對，他立刻危險地瞇起了眼：“怎麼，你知道什麼嗎，夫人？”

韓氏爲自己的猜測而瞬間到驚怖，但靖國公的眼神卻讓更到了不安，立刻咬了脣嗤笑道：“妾知道什麼，妾只知道此事必定與西涼茉那小蹄子有關，您若想護著那藍氏賤人的兒，又何必去牽扯不相干的人呢？”

說罷，似乎心灰意冷，一轉，匆匆以袖掩面而去。

靖國公卻不是這麼好糊弄的，盯著韓氏的背後，沉默了片刻，又吩咐剛剛安置好董氏的寧安：“最近，夫人似乎與宮裡的來往太過頻繁，好生地注意著。”

靖國公雖然出百年世家，對這些高門大戶之間齷齪事自然是悉得很，但他不屑攪和在這其間，所以才投筆從戎，也不併不擅長於宅門間的勾心鬥角，但是並不代表他什麼都不知道。

寧安恭敬地點頭稱是，隨後有些猶豫地道：“國公爺，郡主那裡……。”

靖國公握住椅把的手微微一，陷了沉思，許久之後才輕嘆一聲：“本是我當年虧欠了們母。”

這個素來默默無聞，他幾乎都忘記存在的兒，忽然了近日京城裡的紅人兒，對自己這個突然變化頗大的兒，讓他有一種捉不的陌生。

又或許是，他從來沒有去關注留心過，自欺欺人的以爲看不見這個孩子，就想不起那些痛苦辱的過往。

寧安恭敬地道：“國公，大小姐深閨，子單純，恐怕會被有心利用。”

“嗯。”靖國公沉思了片刻，有些心不在焉地忽然道：“這些日子，我看茉姐兒長得越發的肖似藍翎了。”

這個孩子長得不像那個人，也不像自己，倒是愈發長得肖似藍翎，讓他百般滋味在心頭。

寧安筆直的影微微一頓，眸中卻出似悲又似喜的芒，沒有說話。

……

這一頭，韓氏匆匆地回到了自己的宣閣裡，將門一關，隨後神張地來來回回地踱步。

國公爺不會隨便說這些話，五城兵馬司的人若是查到與太平大長公主有關，難道是因爲……是因爲上一次設計西涼茉去撞破公主與太子殿下的歡，不小心走了自己掌握這個的風聲，所以公主纔對仙兒痛下殺手？

韓氏被自己的猜測嚇得臉蒼白，有些頹然地坐在了榻上，是了，當然知道太子府中的那些妃妾的流產與死亡並不同尋常，仙兒比西涼茉那丫頭還得皇后娘娘的青眼，太平大長公主心生嫉妒而狠下殺手，也說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