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不令後背袍碎,雨水從臉上落,眼神難掩錯愕:
“你他娘吃藥了?”
這句話即是並非難以置信的驚呼,而是認真的詢問。
許不令本便是通神之力,力量能過他的從未見過。
上次馬鬃嶺,他也曾和左清秋過手,當時的力量絕沒有這麼大。
武夫一道,是滴水穿石的功夫,短短五個月的時間,左清秋即便天賦再好,可以把技巧拔升數倍,也不可能把**力量提升這麼多。
唯一能讓一個人的力量,在短時間暴漲的方法,隻可能是吃不計代價榨極限的藥。
左清秋大步奔來,額頭上的青筋和麪上反常的漲紅,也證明瞭其氣流速度暴漲,絕不是武夫剛起手時該有的狀態。
麵對許不令的詢問,左清秋沉聲道:
“是又如何?”
許不令皺了皺眉,還真沒話說。
江湖上生死搏殺,規矩隻有‘一個躺著、一個站著’,站著的纔有資格說話,躺著的隻能和閻王去講道理。
短短一句對話,兩人再次撞到了一起。
左清秋在雨幕中狂奔,所過之,青石地磚盡數裂,勢不可擋,如同在房舍間狂奔的龐然巨。
許不令形已經站起,哪怕明知對方耍無賴吃藥,也沒有避讓的意思。
吃藥又如何?
潛力可以榨,但人終究有極限。
涸澤而漁、殺取卵般的打法,在全盛狀態的他之前,又能強撐到幾時?
許不令手提鐵鐧,正麵對沖至左清秋麵前,飛而起,如旋風,拖著鐵鐧便悍然砸下。
鐺——
鐺鐺——
眨眼三聲巨響。
二十八路連環刀,環環相扣,快過狂風急雨。
左清秋前沖的形被強行攔停,橫舉鐵鐧格擋不過三下,氣勢便渾然一變,化剛為。
許不令第四下重擊,砸在鐵鐧上時,沒有毫著力。
左清秋如風中柳絮,鐵鐧在許不令的鐵鐧上,如同粘合在一起,隨力而,往左一帶,化解了連環刀,繼而右肩順勢沖撞而出。
剛猛至極的山靠,正中許不令的口。
如此近的距離,正麵中左清秋一記山靠,斷幾肋骨都算輕的,當場暴斃也不是不可能。
隻是讓左清秋意外的是,他見針一記山靠,撞在許不令口,同樣沒著力。
許不令施展連環刀,至剛至的形,在被帶偏的一瞬間,忽然輕了幾分,同樣化剛為,一剛一切換的行雲流水,沒用毫痕跡。
左清秋覺力不對,眼神顯出些許錯愕,但手時才發覺不對,顯然晚了一步。
許不令形隨左清秋肩膀而,左手順勢在了左清秋肩頭,往右側一帶,一式標準的太極拳‘白鶴亮翅’,以四兩撥千斤之勢,便將左清秋給甩了出去。
這次手,沒發出半點聲音。
凝聚全巨力的山靠,沒到任何東西,強大的沖勢,加上許不令的推波助瀾,使得左清秋化為了飛撲出去的炮彈,撞在了街邊的房舍墻壁上,墻壁瞬間垮塌。
許不令乾凈利落的收手站直,用鐵鐧挽了個劍花負於背後,左手平舉勾了勾:
“吃藥能長力氣,可長不了腦子。就這想殺我,恐怕不夠。”
話語沒有回應。
被碎石瓦礫掩埋的左清秋,沒有任何阻礙的站起,形在雨幕中鬼魅遊移,眨眼又到了許不令前。
鐺——
雙刃再次相接。
巨力之下,許不令退出數步,抬手一鐧準備還擊,卻不曾想抬眼就瞧見,渾袍已經碎裂的左清秋,單手拖著沉重鐵鐧,旋如風,當頭一鐧便悍然砸下。
“給我破!”
二十八路連環刀!
許不令頓時錯愕,但手上作毫不慢,沒有選擇格擋,而是抬手一鐧直刺,點在了砸下來的鐵鐧之上。
咻——
滿天雨幕之下,龍鳴驟起。
摧城撼山的鳴嘯,響徹整個石龍山。
世上最強的劍式,和世上最強的刀式。
同樣至剛至,同樣無堅不摧,被世上最強的兩個人使用,撞在一起會產生什麼效果,可能此刀此劍的創始人,都未曾想象過。
叮——
鐵鐧點在鐵鐧之上,滿天的雨幕,好似在這一瞬間靜止。
巨大的沖擊力,震碎了兵刃附近的雨珠,形了一道眼可見的水霧圓環。
許不令的袖袍,自袖口開始一點點撕裂,出下麵青筋暴起的左臂。
左清秋右手同樣如此,虎口崩裂,手背上顯出一道道裂的線。
北齊國師一脈當做傳世之寶的兩把鐵鐧,曾在左哲先手中,平過世間所有武人,此時此刻撞擊在一起,也難以承彼此蘊含的駭人氣勁。
左清秋手中的鐵鐧,沒有毫停頓的繼續往下劈去,但被點住的地方,卻變了碎塊,化為兩截。
許不令手中直刺的鐵鐧,尖頭同樣碎裂,手柄綁縛的皮繩全部崩斷,鐵鐧化為了一有棱角的長鐵,從掌心往後去,如果不是黑手套的防護,恐怕能瞬間刮掉掌心的皮骨。
一切發生的太快,連手的兩人,都難以看清所有細節。
飛濺的寒鐵碎塊,釘了左清秋的口。
而砸下的半截鐵鐧,也落在了許不令的左肩之上,出一道半寸傷的傷口,深可見骨。
長街之上,猶如兩條龍蟒正麵撞在一起!
巨大力道的反噬下,兩人同時往後摔去,砸在青石街麵上,出十餘丈遠。
街麵上半指深的雨水,被兩人的,出兩道左右分開的漣漪。
漣漪的正中間,兩人手的地方,被擊出手心的鐵鐧,刺穿街麵的石磚,直接陷了地底,隻留下了半截已經碎裂了的鐧鋒,如同對撞中折斷的龍角。
“噗——”
左清秋尚未停下,便噴出了一口水,以左手扣住地麵石磚,強行穩住了形。
許不令在行中往後翻,從地麵重新站起,上半袍全了碎片,左臂肩頭流如注,右臂紅青筋暴起,難以抑製的輕輕抖。
雖然看起來狼狽,許不令臉卻全是興與桀驁之,冷峻雙眸盯著倒在地上的左清秋,心跳如擂鼓:
“不過如此,來啊!”
“呼——呼——”
左清秋形在街麵停下,大口息,雙眸紅,如同挑戰龍王的不屈惡蛟。
他用手撐著地麵,緩緩站起,口一片紅,角和鼻孔都掛著跡,臉呈現出病榻的漲紅,眼中卻沒有毫畏懼,朝地上吐了口水:
“好。”
嘭——
話語落。
左清秋雙腳踩碎了地麵的磚石,再次往前猛沖,勁風扯碎了上的袍,拳風撞開了落下的急雨,一記‘登山探馬’,送到了許不令前。
許不令強忍雙臂劇痛,形毫不慢,形左旋,一記‘龍擺尾’,將雨珠了水霧,後發而先至,掃在了左清秋的側。
巨大的力道,將左清秋飛出去,撞穿了街邊房舍,幾棟房舍剎那間變斷壁殘垣。
坍塌的屋脊,尚未完全落地。
左清秋怒喝一聲,又從房舍間橫沖了出來,雙膝抬起,撞向許不令口。
許不令一記鞭過後,回之際,左清秋便又到了前。
許不令抬起跡斑斑的雙臂格擋,整個人被虎登山的力道撞飛出去,砸斷了兩廊柱。
形尚未停下,許不令便淩空轉踩在了第三柱子上,全力猛踩之下,廊柱當即斷裂,人也如同弦的羽箭,激回了左清秋麵前。
嘭——
嘭嘭——
一下又一下,一拳又一拳。
拳拳到,再無方纔的實招虛招。
不留餘力,招招都是必殺之技。
兩名世間最頂尖的武人,在對方上傾瀉著習武一生所會的一切。
霹靂——
雷聲一直未斷,暴雨一直未停。
起初還有理智,但打到最後,便隻剩下一口氣,專屬於武人,那口‘舍我其誰’的傲氣!
滿是斷臂殘垣的街麵上,兩道殘影織來回,如同蛟龍纏鬥翻滾,留下滿地瘡痍。
街道了廢墟,又打到山林間;山林被夷為平地,又打到山下的湖水裡。
九天之上雷霆大作,大地之上雙龍遊移,似是要在這浩瀚天威之下,摧毀周邊所有能看到的一切。
但人終究是人,人力終有窮盡時!
在一道悶雷過後,地麵的翻騰,終究還是平息了。
石龍山下的湖畔,許不令站在早已倒塌的房舍之間,雙眸紅如同擇人而噬的惡龍,掃視著雨幕下的斷壁殘垣。
而那道好似永遠不會倒下的影,消失了。
天地安靜下來,隻剩下一道重的呼吸聲。
“呼——呼——”
許不令氣如牛,上滿是跡、霧氣蒸騰,又被冰寒雨幕沖刷,近乎沸騰的上,出佈的烏青痕跡。
咚——咚——咚——
過了不知多久,劇烈的心跳聲漸漸放緩,那道形,始終沒再出現。
許不令眼睛的漸漸退去,臉上的猙獰恢復正常,收起拳架,左右打量幾眼,快步走到一棟倒塌的房舍院墻外,探頭看了一眼。
渾是的左清秋,上跡早已經被沖刷乾凈,隻剩下傷口不停滲出水。原本病態漲紅的臉龐,變了蒼白之,卻沒什麼痛苦。那雙深邃的雙眼,此時也平靜了下來,隻剩下此生無憾的釋然。
“左先生?”
許不令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快步走到跟前蹲下,低頭打量了眼。
左清秋躺在地上,已經氣若遊,輕嘆道:
“現在,心服口服了。”
許不令皺了皺眉,在腰帶上了,取出傷藥,準備給左清秋喂下。
左清秋卻是緩緩搖頭,看著長空落下來的雨幕,沙啞道:
“救不活了,‘龍虎丹’是薑氏祖上給死士搏命的東西,食至力大無窮,不知痛疼、不知疲倦,直至心脈衰竭而死。這都打不過你,無話可說。”
許不令有些莫名其妙:
“你來殺我,吃這玩意作甚?”
左清秋可能是解開了最後的心結,眼神十分平淡,了許不令一眼:
“你若能殺我,我輸的心服口服。我若能殺你,那這局棋輸了,也算我為了天下太平,讓你一手。”
許不令皺了皺眉,明白了左清秋的意思。
他能殺左清秋,左清秋輸的心服口服。
他殺不了左清秋,那左清秋放他一馬,算是為了天下太平,自己投子認輸,雖敗猶榮!
無論如何,都能瞭解心願。
許不令思索了下,攤開手來:
“左先生,你這不是沒事找事嗎?你倒是死而無憾,我怎麼給小桃花代?”
左清秋已經如風中殘燭,此時卻嗬嗬笑了下:
“這是你的事兒,和我沒關繫了。滾吧。”
許不令吸了口氣,強忍著把這王八蛋錘死的沖,給左清秋喂下續命的丹藥。
隻是丹藥剛剛喂左清秋裡,石龍山的集市上,便傳來一聲傷心絕的呼喊:
“爹!!!”
寧清夜的聲音。
許不令臉驟然一白,二話不說站起來,朝著石龍山集市跑去。
左清秋眼神看著雨幕不止的天空,眼中沒有任何緒,隻是輕輕說了一句:
“雨過天晴,天下太平……”
大戰過後,雨勢小了幾分。
石龍山的小集市,已經徹底化為廢墟,街道上滿是碎石瓦礫。
半麵佛的袈裟碎,上佈著如同被虎狼利爪抓出來的傷口,脖子被擰斷,死不瞑目,雙眼依舊殘留著臨死前的驚愕。
北齊劍仙燕回林,被自己長劍穿口,釘在倒塌大半的牌坊石柱上,早已沒了生息。
牌坊下凹凸不平的青石街麵上,水匯雨水,滲碎磚的隙。
著黑文袍的厲寒生,靠坐在一塊斷壁下,袍上佈劍痕,前一道深可見骨,雙臂滿是跡,此時抬頭看著滿頭雨幕,臉上依舊帶著三分鬱,雙眸中卻多了些許解。
“爹!”
著白的寧清夜,從馬匹上翻而下,後麵還跟和王府諸多護衛。
來之前,寧清夜還維持著清清冷冷的表,可抬眼瞧見癱倒在墻的中年男子,看到了佈全的傷口後,心緒在一瞬間崩潰,還未跑到跟前,便已經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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