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江南煙雨
鈴鐺的清脆響聲連一片,伴隨著子如泣如訴的低喃。
也不知過了多久後,聲音驟然停歇,微暖的客棧廂房裡,隻剩下兩道呼吸聲。
原本整潔的廂房,被弄得有點,裳、腰帶扔得到都是,簪子、玉佩隨意扔在小案上。
鐘離楚楚臉頰著許不令的口,歇息了片刻,才抬起臉頰,勾了勾散的發,居高臨下看著許不令:
“相公?”
許不令四仰八叉地躺著,額頭上掛著些汗珠兒,閉著雙眸緩了緩,才聲道:
“累了就睡會兒,時間早著,不著急出去。”
“我不累。”
鐘離楚楚拿起手帕,了許不令額頭,臉頰紅暈未散:
“就是不知道把相公伺候好沒有。”
許不令何止被伺候好,一滴都不剩了。他睜開雙眸,眼中帶著幾分傲意:
“相公我可是天下第一,就憑你一個哪裡夠,你舒坦就行了。”
“哦……不夠嗎?”
鐘離楚楚眼中顯出三分歉意:“是我武藝低,格太弱了。”咬了咬牙,手兒撐著許不令兩側,又低頭吻向許不令的雙。
我去……
許不令臉一白,連忙抱住了楚楚,臉頰彼此著,抬手拍了拍的腰背:
“好了好了,待會還得去買藥和胭脂,去晚了你師父又得說我倆。”
“相公不是說不急嗎?還早著呢,你沒盡興的話,我肯定得伺候好。”
“呃,那什麼……對了,思凝一個人跑去了君山島,我把曹英宰了,很可能遇上危險……”
“幾十萬大軍堆在門口,曹家大門都不敢開,能有什麼危險?”
“唉,來者是客,陳思凝大老遠跑來,讓人家一個人閑逛算怎麼回事,我過去盡些地主之誼,也是應該的。”
“哦。”
鐘離楚楚覺得也是,坐直了幾分,準備去拿旁邊的子,可低頭看了看麵帶微笑的許不令,還是問了句:
“相公不上不下的很難吧?陳姑娘又不能滿足相公。”
“沒什麼的,男人嘛,總得點委屈……誒誒……”
鐘離楚楚又撲到了許不令懷裡,碧綠雙眸滿是慕和疼惜,小聲道:
“我纔不捨得讓相公委屈,我本就沒什麼大用,連這都滿足不了相公的話,豈不了花瓶……”
“楚楚,嗯……那什麼……嗚嗚——”
清脆鈴聲再度響起……
二月初春,連日雨。
原本還算繁華的君山島人影蕭條,隻剩下幾個運貨的力夫在碼頭上走。
陳思凝孤一人越過湖麵,在島前廣場上停步,目掃視佈刀劍痕跡的古老地磚,試圖把這個看起來很蕭條的地方,和往日中原江湖的聖地聯係在一起。
隻可惜,唯一還能看出當年風采的建築,隻剩下廣場盡頭的一麵盤龍壁。
鐵鷹獵鹿,是江湖的一條分界線,在那之前的中原江湖,是所有武人心目中的名之地。文人十年寒窗,為的是一朝金榜題名,而武人十年苦修,為的同樣是能在那塊盤龍壁前,一朝名天下。
陳思凝是一國公主,但也是貨真價實的武人,從小沒看那些記載各路豪俠的奇聞典故,心裡何嘗不幻想著和那些名俠客一樣,能在萬眾矚目的況下名揚天下。
雖然現實中的‘大俠’,不一定都像故事裡麵說的那樣正影直。陳思凝自學習查案,很早就明白‘江湖’是無法之地,是善是惡全憑自己良心,而人在沒有任何限製的況下,良心有時候真不怎麼值錢。
但江湖終究是有讓人值得留的地方,一壺酒、一把劍,又或者是乘坐馬車出行,忽然跑進來把打一頓的莽撞‘遊俠兒’,一起把酒言歡、一起行俠仗義、一起浪跡天涯、一起相忘於江湖……
這種讓江湖人終生難忘的經歷,隻有在江湖上才能會到,如果江湖死了,那空有一武藝又有什麼意義呢?
陳思凝沿著君山島走走看看,按照俠義故事裡的記載,辨認著島上的建築,有時候還真能在石柱、牌坊上麵,找到幾十年或者百年前的武林名宿,留下的些許痕跡。不過,沒有江湖人的江湖,曾經再輝煌,好像也沒什麼意思。
陳思凝獨自轉了大半天,把風景看完了,還想去曹家拜訪一下,可想起曹家的逆子和許不令有過節後,還是算了,轉踏上歸程。
和來時一樣,陳思凝穿著蓑鬥笠,直接躍湖中,踏水而行朝樓船上飛馳而去。
隻是走到半道的時候,忽然瞧見煙波粼粼的湖麵上,一艘小漁船緩緩駛向君山島。
烏篷船不大,材高挑的白公子,一手持著白油紙傘,一手撐著竹竿,在湖麵上緩緩前行,在庭煙雨的承托下,意境得如同水墨畫。
陳思凝眼前一亮,雖然距離很遠,但還是從材上分辨出了來人是誰。在湖麵轉向,跑向了烏篷船,距離尚有兩丈便一躍而起,落在烏篷船的另一頭,驚訝中帶著疑:
“許公子,你怎麼在這裡?”
許不令撐著傘劃船,瞧見陳思凝過來,俊朗麵容勾起了一抹笑容:
“陳姑娘是客人,一個人跑過來閑逛,我這當家做主的實在有點失禮,本想過去陪姑娘轉轉的。”
“哦。”
陳思凝頷首一笑,上下打量許不令一眼,又奇怪道:
“距離也沒多遠,公子武藝天下第一,需要劃船過來?”
許不令冷峻不凡的表一僵,他從前天晚上到剛剛就沒停過,每個媳婦兩三次,都快被娘子們傻了,走路都飄,更別說消耗很大的踏浪而行。
不過男人嘛,總不能直接說自己。
許不令輕笑了下,轉眼看向雨幕蕭蕭的庭湖畔,略微沉:
“山徑曉雲收獵網,水門涼月掛魚竿;花間酒氣春風暖,竹裡棋聲暮雨寒。
江湖之上是景,若都像姑娘一樣來去匆匆,豈不是全都錯過了?”
陳思凝心裡猛地一跳,竟是有點不敢直視船對麵那才貌雙絕的冷峻公子,微微低下頭,含笑道:
“教了,是我太急了些。那咱們現在去哪兒?”
去哪兒都行,隻要別上炕就好……許不令調轉船頭,往嶽城方向行去:
“姑娘是客人,我得看姑娘想去哪兒。”
“我想去打炮。”
許不令一個趔趄,差點從船上載進湖裡,他回過頭來,表僵中帶著古怪,還有一寵若驚:
“呃……這個怕是不太好……也不是不行,嗯,要不咱們先去轉轉?明天我認真準備一下,然後再那什麼,總得有點儀式。”
陳思凝眨了眨眼睛,看向庭湖岸整齊擺放的數百艘戰船,點頭道:
“不方便嗎?其實不去也行,我就是聽說你的‘武魁炮’能一炮摧城,上次打南越,我不忍心看,連都沒過,有點好奇。”
原來是這個炮……
許不令暗暗鬆了口氣,了腦門,轉向朝渡江艦隊行去,微笑道:
“這自然沒問題,我本就得過去看看,前天剛回來沒時間,現在剛好一起過去。”
陳思凝有點莫名其妙:“公子不是說要準備一下嗎?”
“這個炮不用準備,隨時能裝填。”
“嗯?”
“嗬嗬……雨真大,水真多,姑娘不?”
“不,公子好像有點神誌不清,不會染了風寒吧?”
“沒有,我朗著。”
“那要不我們踩水過去?劃船太慢了。”
“……,那什麼,思凝啊,江湖是故事與酒,走走看看才走江湖,跑太快會錯過很多東西,你這子以後得改改。”
“哦,是啊,我又忘了……”
牛頭不對馬間,一葉孤舟,在湖麵上漸行漸遠……
千裡之外,淮南。
淮南城是江南屏障,整個江南水鄉的門戶,橫三朝延續千年的蕭家世代紮於此,可以說整個淮南都是蕭家的。
不過,隨著去年四王起勢自立,大玥一分為二,蕭家目前的境,就和太原王氏一樣,有點尷尬。
宰相蕭楚楊在長安城為,被東部四王直斥為禍國篡位的‘相’,而蕭家的祖業就在江南,如果換做尋常門戶,直接就被東部四王趕盡殺絕了。
可蕭家延續千年,宋氏皇族在蕭家麵前都算是暴發戶,在江南影響力比朝廷都大,可以說隻要是讀過書識過字的人,多多都過蕭陸兩家的照拂,因為江南所有的學堂書院背後,都有這兩家的影子。
江南學子長安為,第一件事就是去這兩家門上拜會,若不去想劃清界限也行,肯定被江南係的臣子當外人,滿朝連個能說話的同窗同鄉都沒有,仕途有多難走可想而知。
東部四王雖說另起爐灶重新組建了個朝廷,但手下的吏不還是江南人,把淮南蕭家滅門,首先就惹了手底下的文人和江南幾十萬姓蕭的旁係,而且殺蕭家這一係,京城還有蕭楚楊和蕭家嫡長子,除了發泄怒火沒有任何其他意義。
因此東部四王從一開始,就想的是把蕭家拉過來。蕭家的家主是蕭庭,隻要蕭庭開口支援東部四王,把蕭楚楊逐出家門,那蕭楚楊就代表不了蕭氏一族了。
可蕭楚楊是蕭庭親爹,讓兒子把爹逐出家門的難度,可想而知。
二月初春,眼看長江北岸的西涼軍虎視眈眈,即將渡江南下,江南的氣氛,也漸漸張肅然起來。
淮河畔細雨濛濛,已經當了一年家主的蕭庭,坐在河畔的石堤上,手裡拿著魚竿釣魚,語重心長地說道:
“瑞啊,不是哥哥不幫你,我什麼本事你不曉得?蕭家各個長輩談事兒的時候,我往上麵一坐,和老壽星似的咧著,說啥我都得點頭,還不能讓叔伯們發現我聽不懂;你讓我給聖上表忠心,我表了也沒人信啦,我還把許不令侄子嘞,我他他答應嘛?他姑父他倒是答應得快……”
蕭庭的側,杭州王氏的嫡長子王瑞,持著魚竿蹲在旁邊,表親和,搖頭無奈道:
“蕭大哥就別為難弟弟我了,我來了這麼多次,再沒個準信,不說聖上,我爹都能把我打斷,我當時可是誇下海口,說和蕭大哥過命的……”
“那是自然,我們可是一起逛過青樓喝過花酒,你去問問淮南城裡的姑娘,誰不知道我倆趣味相投?而且‘勇猛無雙’出了名,不說尋常姑娘,宜春樓那老鴇兒,我倆都品鑒過,王老弟有句話我記得特別清楚,‘老敗火’,妙哉妙哉,我就好這口,特別是生過孩子的那種,會來事兒,說起來還真有點饞了,要不待會……”
蕭庭和在長安城一樣,滿口無遮攔胡說八道,甚至比在長安城還放不羈了些,畢竟現在沒嚴厲的姑姑管著他了。
王瑞和蕭庭說正事兒,每次都是不到兩句,就被蕭庭帶偏,本說不到正題,總覺得蕭庭是在故意打馬虎眼,可他和蕭庭算是老相識,蕭庭在長安城就是這麼個子,說裝的吧也不像,隻能陪著笑聆聽。
蕭庭嘰嘰歪歪說了片刻,應該是真有點了,起拉著王瑞就走:
“說不練假把式,走走走,今天王老弟過來拜訪,我剛好和家裡說出去應酬,咱們今晚上點十個姑娘,讓你瞧瞧什麼‘淮南夜不令’,許不令白天有多猛,晚上哥哥我就有厲害……”
王瑞笑得很牽強,西涼軍都快打到江南來了,他哪有心思跑去喝花酒,當下抬手道:
“蕭大哥,這事先不急,你先聽我把話說完。已經開了春,西涼軍可馬上過來了,許家挾持了令尊和皇子霸占長安,這可是臭萬年的事兒,蕭大哥為蕭家家主,蕭家在江南紮千年,遇見這等大變故,若是坐視不理負了舊主,豈不是讓後輩子孫寒心?”
蕭庭擺了擺手:“我什麼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臭萬年也是我死後的事兒,哪有吃喝玩樂重要,對了,我把孝宗皇帝賞給我太爺爺的玉如意出來了,能換好大一筆銀子,咱們待會再去賭把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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