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看不見的手
“走水啦——”
“快快——”
深夜風雪瀟瀟,巍峨皇城火沖天,整個城池遙遙可見,霎時間在千街百坊之間引起了軒然大波。
玄武街,國師府。
書房點著燭火,著睡袍的左清秋,在輿圖前思索著東部戰線破局之策。
房間外,左戰急急跑來,遙遙便急聲道:
“爹,皇城起火,看方向是天子寢居的含元殿,您快去看看!”
左清秋開啟窗戶,瞧見不遠宮城裡的火,眉頭一皺,一個閃便到了房舍頂端,朝皇城外奔去。
另一側,許不令早已經事了拂去,來到了囚薑篤的小客棧。
夜中小雪飄飄,集市上雖然有人駐足眺皇城,但訊息還未傳到這裡來,街上還算平靜。
小客棧外的大樹上,小麻雀自己用樹枝搭了個小窩,懶洋洋的趴在裡麵,邊嗑瓜子邊盯著對麵的房間,時而下小翅膀,甩掉羽上的些許雪沫。
許不令落在了樹上,把鳥窩端起來,聲道:
“依依,回客棧,讓滿枝們收拾東西,我們得連夜離開歸燕城。”
小麻雀煽翅膀,一副‘遵命相公’的模樣,掉頭如離弦之箭,飛向了附近的客棧。
許不令把依依的窩扔在了一邊,從視窗躍了客棧的房間裡。
房間之中,薑凱依舊躺在床上,被綁了三四天,整個人都快虛了,渾渾噩噩雙目無神,一直算著許不令下次過來帶他防風的時間。
瞧見視窗有人進,薑凱渾一震,急忙扭:“嗚嗚——”的悶哼。
許不令關上窗戶,把塞的布扯了出來。
薑凱連咳幾聲,帶著哭腔道:“許大爺,你他娘能不能安排個看守?人有三急知道不?我堂堂世子要是拉子上,下輩子還怎麼見人?”
薑凱臉都快憋青了,急不可耐的掙紮,想讓許不令解開繩索。
許不令沒有解繩子的意思,皺眉道:
“誰讓你吃那麼多?”
“我一天就吃一頓飯,你以為我想吃那麼多?快點快點,憋不住了……”
“憋不住也憋著。”
許不令在旁邊坐下,輕聲詢問道:
“薑瑞住在什麼地方?”
薑凱聽見這話,煩躁不安的緒頓時安靜下來,眉宇間出喜,急急回答:
“就在狀元街中間,門上掛的有牌子,你一去就知道。你快點把那孫子綁過來陪著我,我可想死他了。”
許不令點了點頭,沒有起去綁人,而是轉眼看向薑凱:
“薑凱,你想不想當皇帝?”
薑凱表一僵,所有緒消散一空,皺眉看著麵前的許不令,仔細掃了眼,才發現許不令的腰間,著雕有首的鎮紙,上書‘鶴遐齡’四字。
“你!”
薑凱臉一白,猛的掙紮了下,卻沒能起,隻能目憤恨,瞪著許不令:
“你這歹人,竟敢謀害我朝天子,我……”
許不令抬了抬手:“別口噴人,我隻是進宮拿東西,順便看到了些不該看的。”
薑篤眉頭又是一皺,有點弄不準許不令的意圖了,詢問道:
“你到底什麼意思?聖上和太子健在,你還想遊說我反大齊不?”
許不令搖了搖頭,把方纔含元殿的見聞,毫無的講了一遍:
“方寸我乘夜潛皇城,到了含元殿附近……”
薑凱蹙眉聆聽,聽著聽著便目錯愕和震驚,卻並未懷疑真實。
因為許不令復述的言語,和薑麟、薑篤往日對話的方式沒有任何出,不可能是編的,唯一不一樣的地方,就是薑篤最後的含恨而發。
許不令說完後,搖頭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那句‘狗急了都知道咬人’,估計是把薑篤激到了,才犯下這種天理難容的罪責,堂堂大齊,豈能讓一個‘弒父弒君’的禽,坐上龍椅的位置?你說是不是?”
薑篤臉晴不定,盯著許不令,咬了咬牙:
“你到底什麼意思?告知我這個訊息,想讓我去彈劾太子?”
許不令眼神微瞇,看著躺在床上的薑凱:
“齊帝就一個兒子,薑篤當不了皇帝,皇位必然落在左右親王手裡,你和薑瑞,算是第二順位繼承人。
上次我問你怎麼找沉香木鎮紙,你直接讓我去找薑篤,讓為太子的薑篤幫忙。
薑篤格怯懦,肯定會被我利用。但薑篤和齊帝的關係水火不容,本不可能到沉香木鎮紙,稍有反常之,必然被心思縝的齊帝發覺。
一國太子被人威脅,去父皇的吊命之,這比直接弒父還讓人寒心。
你先說說,你把薑篤推到我跟前來,是個什麼意思?”
許不令眼神審視。
薑凱眨了眨眼睛,旋即有些氣急敗壞的道:
“許不令,你別口噴人啊,我哪兒能想這麼遠?”
“不管你想沒想,你已經這麼做了。”
許不令站起,把薑凱上的繩索解開:
“現在宮裡剛起火,薑篤緒起伏太大暈到了,沒人敢收拾現場,你現在想辦法,帶著薑氏宗親過去,還能逮個現行。稍微慢點,等薑篤收拾好現場,這輩子都沒機會了。”
薑凱繩子掙後,並沒有直接走,而是眉頭蹙道:
“你以為我和我父王,真想搶這個皇位?我薑氏還未收復故土,豈能為一個皇位,讓整個北齊部分崩離析?”
許不令眼神贊許,點了點頭:
“世子好高的覺悟,這樣也好,兩刻鐘後,我會把這個訊息,告訴左親王世子薑瑞。
你要是真為大齊著想,現在可以直接過去,向薑瑞俯首稱臣,以後北齊還是鐵板一塊。
當然,你也可以回家,等著薑瑞過來給你俯首稱臣。不過你要是現在回家等著,可能最大的,是從明天早上起,被薑瑞在歸燕城,當做製約你父王的籌碼。
你隻有兩刻鐘時間的領先,這是看在你識時務的份兒上才給你的,好好把握。”
許不令說完後,轉就準備離開。
薑凱臉晴不定,他和薑瑞本就關係不合,可不相信薑瑞會恪守本分,不去窺伺那唾手可得的皇位。他抬手道:
“等等,你先別把這訊息告訴薑瑞,等我穩住大局……”
許不令搖了搖頭:“我不告訴薑瑞,你不一定能下決心,有人和你爭搶,你才會跑的快些。”
“你想驅虎吞狼我大齊?!”
“是又如何?世子若非要為大局著想,現在回家等著即可,看看薑瑞會不會領你的請;古來奪嫡失敗的人都是什麼下場,世子恐怕比我清楚。”
許不令說完之後,從視窗一躍而出,再無半點蹤跡。
房間裡安靜下來,薑凱攥著拳頭,在屋裡來回踱步兩次,忽然想起了什麼,從袖子裡取出兩顆瓜子看了看,又丟在地上踩了兩腳,怒罵道:
“雙龍奪嫡,原來如此!這黑心玩意兒,好深的算計!”
說完後,薑凱便從客棧二樓一躍而出,落在了街麵上,搶了匹馬,朝玄武街飛馳而去……
皇城做一團,起火之在後宮,外臣不能擅,隻有太監和宮在急急慌慌的撲滅大火。
冬日天乾燥,又刮著小風,有心點燃的火,哪有那麼容易撲撲滅。
太監看到了倒在泊裡的太子和君主後,嚇得魂不守舍,又急急嗬退的救火的人群,隻留數信得過的老仆人救火,派人去後宮已經就寢的老皇後過來主持大局。
歸元大殿的廣場外,不瞧見靜的臣子跑到了宮門前,焦急詢問著宮裡的況。
但宮門已經關閉,未到時間嚴開啟,沒有天子的令,宮門衛也不敢開門,隻是不停的和宮裡請示、安朝臣。
國師左清秋雖然拜相位,權勢極大,但終究是臣子,武藝再高也不可能直接闖進皇帝寢宮。
在宮門外等待了小半個時辰,左清秋見天子遲遲沒有傳來口信安群臣,心中暗道不妙,開口高聲道:
“聖上安危為重、大齊社稷為重,臣私自夜皇城,實乃無奈之舉,甘聖上責罰,諸卿事後能在旁佐證。”
趕過來的臣子,早就急的團團轉,見狀哪裡敢攔,連忙道:
“國師快快進宮麵見聖上,邊關戰事危急,切不能在此時出了紕。”
“是啊是啊……”
左清秋見此,把腰後的鐵鐧取下來放在地上,又去鞋子,飛躍上了三丈宮墻,飛速朝後宮移。
外城的衛軍也不清況,沒有天子令,其實應該把左清秋攔著,但國師確實是朝堂上的頂梁柱,也怕惹出大麻煩,隻是一眨眼的猶豫,左清秋便沒影了。
天子後宮嚴男子進,沒許可連太子都不能踏,此時也是嚴防死守,過來探查訊息的太監被攔在外麵。
左清秋在後宮外停下腳步,高聲道:
“臣左清秋,求見聖上!”
聲若洪鐘,哪怕含元殿燃著大火聲音嘈雜,也必然能聽見。
但左清秋在外麵等待許久,宮墻裡沒有任何回應,火勢也沒有任何熄滅的意思。
左清秋心急如焚,想了想便強行躍上宮墻,結果瞧見高墻的甬道裡,老皇後李氏渾是,已經站在了下麵,披頭散發淚如雨下。
瞧見左清秋後,老皇後再也撐不住,直接坐在了地上,厲聲哭嚎:
“荒唐啊,荒唐啊!國師大人,您一定要救救篤兒……”
饒是左清秋沉穩的心智,聽見這話臉也白了下,知道出了大事,想要下去給薑篤遮掩行跡,以免訊息傳出去,讓整個北齊陷。
隻可惜,左清秋還沒跑到老皇後跟前,外麵便響起了急促的鐘鼓聲,聽鼓點是告知皇帝城有兵變。
很快,便有太監從皇城外圍跑來,高聲呼喊道:
“聖上!右親王世子薑凱,攜奉常薑懷、太尉張廣盈、京兆尹錢笠等,以後宮起火擔憂天子安危為由,強闖宮門要麵見聖上……”
“混賬!”
左清秋瞬間暴怒,左右看了幾眼,又轉向坐在地上的老皇後:
“薑篤了?”
李皇後已經慌了神:“篤兒暈倒了,醫正在救治聖上和篤兒,隻是……隻是……這可如何是好?國師,你一定要保住篤兒,他肯定不是故意的……”
左清秋一揮袖子:“誰管他是不是故意的?趕快把他醒,把聖上收拾好,絕不能看出異樣……”
“頭都砸爛了,燒掉也能看出骨頭上的痕跡……”
“已經燒了?”
“沒有,臣妾哪裡忍心,造孽啊……”
“沒燒他放什麼火?生怕外麪人不知道?”
左清秋氣的暴跳如雷。
李皇後訥訥無言。
這時候追究責任,顯然沒意義。
左清秋握拳,斟酌了下,怒聲道:
“封住訊息,隻說聖上摔傷暈厥,不便麵見朝臣,先把傷口理好,我出去解釋,讓薑篤馬上過來。”
“好,我這就去……”
皇城外,數千衛軍和京城守備營的兵馬在宮墻上下對峙,無數趕來的朝臣夾在中間,嗬斥勸說聲不絕於耳:
“薑凱,你想造反宮不?”
“打不得打不得,你要是放一箭,右親王一係就全完了……”
“大齊正在收復中原,這等危急時刻,不得啊……”
世子薑凱騎在馬上,手裡持著佩劍,對著群臣郎聲道:
“我父王對聖上赤膽忠心,大齊何人不知?我豈會做領兵宮這等大逆不道之事?你們眼見後宮起火不滅,還在這裡磨磨蹭蹭守死規矩不去救火,置天子安危與不顧,是你們想大齊,還是我想大齊?”
太尉張廣盈掌管是大齊武一把手,此時站在中間說和:
“薑世子也是擔憂聖上安危。眼見皇城起火總不能不管不顧,隻要把火撲滅確定聖上龍無恙,薑世子自會向聖上請罪。”
宗正薑懷是薑氏宗族的老人,這時候也心急如焚:
“是啊,這時候不得,規矩死的人是活的,哪怕讓我和薑凱兩個人進去看看,隻要確定聖上無礙,朝臣和百姓也能心安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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