靴子與馬蹄踩在青石路麵上，發出的聲響在寂靜長夜中傳出很遠，偶爾有更夫提著燈籠自街口路過，朝著巷子裡往上一眼。

從迎春樓離開後，時間約莫到了晚上兩三點，許不令牽著馬兒一言不發，在長安城規劃整齊的街巷之間漫無目的的行走，馬匹旁邊掛著個小布偶，旁邊跟著個書香小姐。

千街百坊此時看起來，便如同連在一起的巨網，而他則像是粘在蛛網上的殘蝶，有心掙紮卻怕帶了蛛網，引來了盤踞在蛛網中心的那隻巨。

線索擺在眼前，卻等同於斷了所有出路，這覺並不好。訊息即便告訴遠在西涼的肅王，也沒有多大用。恐怕肅王和他一樣，也猜到是朝廷下的手，可朝廷不手又沒證據，連發飆的藉口都沒有，隻能等。

念及此，許不令看向遠的巍峨皇城，輕輕嘆了口氣。

踏踏——

細碎的腳步聲跟在馬匹的後方，不遠不近。

鬆玉芙雙手放在腰間，小心翼翼的跟著行走，從迎春樓出來，許不令一言不發還冷著臉，都走酸了也不見許不令說話。

鬆玉芙有些忍不住，鼓起勇氣小跑到跟前，輕聲詢問：

「許世子，你是不是生我氣了？」

許不令回過神來，偏頭看了眼。鬆玉芙了脖子，遠離了半步，還用手掩住了兒。

「沒生氣，今天做的很好。」

「嗯？」

鬆玉芙一愣，竟然不兇，都有些不習慣了。

「可是……我沒按你說的去做誒……」

「隻要證明我今晚在迎春樓即可，打賞或者贖都是一樣的。」

許不令勾了勾角。今天他讓鬆玉芙無論多都別人一兩銀子，本就是故意欺負那些王公貴子挑起火氣，從而造轟把事傳出去，有幾百個人當目擊證人證明他在場，肯定沒人能懷疑到他暗中去了宮裡。打賞和贖唯一的區別，就是會被陸夫人磨半個時辰，不過這種小事兒，無關痛。

鬆玉芙見許不令真的不生氣，也了氣也直了，帶著幾分笑容跟在旁邊：

「許世子果然是個明事理的人。青樓子可憐，打賞銀子全進了青樓東家的口袋，本落不到那些子的手裡，等同於打水漂。反正都是花銀子，直接贖了世子手上還能落一個姑娘……」

「你倒是會算賬。」

「嘻嘻……反正都是要花，總得花的有點意義。我本想著讓你帶回府上當丫鬟伺候你，你給們去賤籍放還自由，好是好，就是有點浪費……」

「我花銀子隻是掩人耳目，又不是真看上了幾個青樓子，何來浪費一說。」

「哦……世子不喜歡漂亮姑娘嗎？」

許不令表平淡：「我不是垃圾桶，豈能什麼人都往家裡帶。機會給們了，們想返回原籍也好，嫁給心儀男子也罷，都看們自己。這些事兒老蕭安排好就可以了，我管不著那麼多。」

鬆玉芙輕輕點頭：「這也算『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吧？」

「嗬嗬……差不多。」

許不令想了想，偏頭看向鬆玉芙：

「走這麼久，累不累？」

「啊~……」

鬆玉芙確實累了，勾了勾耳畔的髮，瞄了旁邊的馬一眼，又有點不好意思，便搖了搖頭：

「不是很累，要不我們回去……呀——」

話都沒說完，許不令便抬手一撈把橫抱起來，扔在了馬背上，和馬匪搶姑娘似的。

鬆玉芙趴在馬鞍上，繡鞋在空中晃，有些害怕：「許世子，你放我下來……我人了哈……」

「你破嚨，也沒人搭理你。」

許不令順口接了一句，便翻上馬，輕夾馬腹朝著竹籍街行去。

鬆玉芙有些惱火，可又不會馬，連爬起來都困難，隻能憤憤然的在許不令的小上砸了下。

許不令挑了挑眉，順手就在兒上拍了下：「再打我試試？」

鬆玉芙臉噌的通紅，子卻是僵住了，老老實實趴在馬背上，小聲嘀咕了一句：

「胚……」

啪——

「啊——我不說了……」

許不令這才滿意，騎馬行走間，低頭打量幾眼鬆玉芙的段兒，不知為何又想起了方纔被窩裡的太後。

嗯……年紀是小了些，沒得比……

鬆玉芙可不知道許不令的想法，趴在馬背上憋了會兒，忽然想起了正事兒：

「對了，許世子，你說我沒暴你的份，就把簪子還我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許不令輕輕笑了下，俯從馬策的皮囊之中取出一個簪盒，開啟盒子，白玉簪安靜的躺在其中，上麵刻著八個小字。

「明月照鬆，芙蓉如玉……名字真不錯，就是人不行……」

「什麼人不行，許世子無故辱人清白，纔是人不行……」

鬆玉芙看到了心心念唸的簪子，也顧不得其他了，用力揚起上半，想要抬手去拿。顛簸的馬背上，這個作顯然會失去平衡，一個不穩差點載下去，發出『呀—』的一聲驚。

許不令暗暗搖頭，抬手把輕的鬆姑娘撈起來，側坐在了前，將簪子在了三千青之間。

鬆玉芙驚魂未定，察覺許不令的作後又渾一僵，偏頭想要躲避，又怕許不令反悔不把簪子給了，隻能抿著不彈。

許不令上了發簪後，滿意打量幾眼：「你我恩怨已清，以後莫要再給我添了。」

「嗯……」

鬆玉芙乖乖的點頭，想了想，又有些猶豫的開口：「我……我上次親了世子一下，是事急從權迫不得已，你別記著哈……」

許不令點了點頭：「男人吃點虧是應該的，知錯就好。」

「……許世子……」

「嗯？」

「你咋沒臉沒皮……」

「？」

鬆玉芙連忙捂住，訕訕笑了下，低著頭不說話了。

馬匹很快到了竹籍巷外，因為害怕被爹爹發現，鬆玉芙在街上便下了馬，低著頭小跑回了巷子。

許不令有些好笑的搖了搖頭，目送鬆玉芙進院門後，才驅馬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