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晨鐘再次響起之時,連夜的大雪已經讓一無際長安樓宇穿上了銀裝,各口音的吆喝充斥街頭,夜間無宵的緣故,坊門長年不關閉,商隊滿載著五湖四海的貨在坊市間進出,馬鈴、駝鈴甚至是驢子的喚隨可見,也有江湖遊俠兒牽著馬匹,在琳瑯滿目的街道上走走停停。
叮叮叮——
遼闊的朱雀大街盡頭,充滿異域風的風鈴聲由遠及近,來到了大玥國都的門戶明德門外。
不同尋常的鈴鐺聲,引起了進出旅人的注意,回首看去,卻見明德門外的道上,一隻隊伍緩緩走了過來。
隊伍不大,三十餘人左右,穿著明顯不同於中原人士的裳,紋綉繁複華麗,手腕、脖子、頭上都裝配著大量的銀飾,腰間皆挎著一把彎刀,還撐著旗子,後方馬車車廂大,不過放在王侯雲集的的長安城,用來拉貨都有的寒酸。
隊伍為首的是個材高大的男子,三十餘歲,看起來孔武有力。旁邊則是個年輕子,側坐在白駱駝上,著艷麗紅服,以金點綴的紅紗遮麵,一雙眼睛如同碧綠琥珀,看起來和貓眼般炯炯有神。
進出城門的江湖客,長年走南闖北見多識廣,此時疑的竊竊私語:
「看打扮似是嶺南那邊過來的,不過這旗子不是南越的……」
「不太像,為首那的天生碧眼,聽說河西走廊上麵有些人長這模樣,難不是從西涼那邊過來的?……」
「這的真有味道,中土子見多了,還真是讓人眼前一亮,這小腰細的……」
「別說,當心禍從口出。」
「怕啥,不一定聽得懂……」
竊竊私語在道旁響起,側坐在白駱駝上子轉過頭來:
「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言語潑辣,卻是地道的雅言,完全聽不出口音出自何方。
兩個評頭論足的江湖客,聞聲臉一僵,見對方人多勢眾,灰溜溜的便走了。
城門長年接待外賓的鴻臚寺小吏,放下茶杯站起來,帶著隨從上前迎接,隻是打量隊伍的旗幟,一時間沒認出來是哪兒的人。
大玥國力之強盛遠震八荒**,每隔幾天都有化外蠻夷跑到長安來麵見天子。這些使臣有的確實是小國來使,還有些則是圈了塊地的小部落,輿圖上都找不到的哪種,有可能過兩年就滅國了。
不過中原作為禮儀之邦,來者是客,總不能嫌棄對方家業小就不讓進門。起初孝宗皇帝還挨個麵見,結果發現這些個『國主、王子』連字都認不全,最後隻得安排給鴻臚寺,象徵接待一下,賞些中原奇珍便打發走了。
異域裝束的隊伍在城門遠便全部下馬,先是對朱雀大街另一頭的皇城恭敬行禮,然後才牽著馬來到了明德門外。
接待外使的鴻臚寺小吏在隊伍前方站著,打量一眼沒看出來自何,便開口道:
「你們從哪兒來的?可有碟譜文書?」
口氣有點傲,周圍百姓卻見怪不怪,畢竟能讓大玥朝臣認真接待的,隻有北齊和南越的使臣,其他名字都沒聽過的小國都是來討要賞賜的,沒必要客氣。
隊伍為首的男子,舉止還算文雅,抬手抱拳道:
「外臣呼延傑,自珠崖南側的白沙國出發而來,越萬裡路途才抵達長安,前來麵見天國皇帝。」
吏皺了皺眉頭,珠崖在嶺南的南邊,海外的島上麵,屁大點地方,因為南越擋在中間的緣故,還真沒聽說過那邊的訊息。
呼延傑表恭敬,從隨從手裡取來了國書,遞給吏。
小吏拿過來翻開看了眼,國書格式公正,滿篇都是讚譽憧憬之詞,也蓋的有印章,便點了點頭:「諸位遠道而來,先隨本去四夷館住下修整,國書自會呈送聖上,若要召見會提前通知諸位。」
呼延傑帶頭恭敬行禮,便牽著馬跟隨小吏進了長安城……
————
黃昏時分。
許不令在國子監敲完暮鼓之後,便關上了房間的門窗,無聲無息出了國子監,尋找祝滿枝。
今天毫不意外,太後又派人來請許不令進宮,應該已經很生氣了,連許不令再不去就親自過來請的話都說了出來。
太後久居深宮,對皇城裡的各項事務必然瞭解,許不令要打聽賈易的訊息,太後自然是首要之選,因此答應了下來,明天進宮。
至於明天到了長樂宮,會麵對什麼樣的對待,許不令已經管不了那麼多,太後總不能真把他活剝了,鎖龍蠱卻是命攸關,真能讓他死。
再者人嘛,道個歉哄一下自然就開心了,和陸夫人打了一年道,許不令對此可謂是經驗富,他就不信太後比陸夫人還磨人。
許不令沿街快步來到大業坊,遙遙便瞧見祝滿枝站在坊門,沒有穿的狼衛製服,而是換了江湖客的裝束,頭上還帶著鬥笠,脖子上掛著蒙麵黑巾,若不是有狼衛腰牌在,就這鬼鬼祟祟打扮,已經被巡街的兵查問好幾次了。
許不令走到附近,吹了聲口哨。
正在四觀的祝滿枝眼前一喜,急急忙忙的就牽著馬跑了過來。
江湖上的裝束多是短打,講究一個靈活輕便,綁、護腕、束腰等搭配上,算是了,偏偏祝滿枝個兒不高卻發育的好,小跑起來晃晃盪的,估計練起武藝來會影響平衡。
許不令掃了一眼,不知為何又想起昨晚的驚鴻一瞥,有些無奈的搖頭輕笑。
祝滿枝牽著馬走到跟前,笑嘻嘻道:「許公子,你怎麼沒騎那匹很傲氣的馬?」
「我在足,馬匹太惹眼不好。」
許不令一個翻,直接躍上了祝滿枝的馬匹,出手:
「走吧。」
祝滿枝一愣,臉頓時紅了,稍微扭了下,覺得坐前麵便是坐在許不令懷裡,於是往後退了幾步,一個前沖直接跳上了馬匹,坐在了許不令後麵。
「坐穩了,駕—」
許不令沒有耽擱,猛架馬腹。
烈馬長嘶,便開始在街道上疾馳,剛剛坐上馬背,不知該把手往哪兒放的祝滿枝,重心不穩之下就往後倒去。
「呀—」
祝滿枝一聲驚呼,好歹是江湖人,一點反應還是有的。匆匆忙忙就一把抱住了許不令的腰,雖說二人之間有『緩衝』,但還是把頭上的鬥笠給撞掉了,出一頭烏黑的長發。
「坐穩。」
「哦……許公子,你跑這麼急做甚……」
「天快黑了。」
「是嘛……」
祝滿枝略顯窘迫的抱著許不令的腰,馬匹顛簸跑的很快,怕掉下去又不敢鬆手。扭片刻見許不令沒有不滿的意思,便也不說什麼了。
唯一的不好意思,就是兩人都穿的不是很厚,隔著幾層,依舊能覺到許不令寬厚脊背的溫度,麻麻的。
祝滿枝想分開一些,又覺得刻意為之反而會讓許不令注意到,最終還是保持原樣,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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