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元五年九月十八,立冬前夕。
這一天,整個謝府張燈結綵,府中眾人皆在為明日大小姐的婚事做著最後準備。
清苑的丫環下人們都被管家去了,為的是就明日婚禮的各種事宜做著最後的囑咐。
而為婚禮的主角謝卿,倒是落了清閒。
說是清閒,然而的心實在是好不到哪裡去。
其實是不想嫁人的。
嫁了人,就不如在家中那般自由了。
若是嫁的是自己喜歡的倒也罷了,若是不喜歡,那這此後漫長的一生該多麼無聊啊。
縱使那沈公子貌比潘安、才勝李太白,但謝卿深知,終究,是絕無可能上他的。
怎麼可能會上呢?
世間好男兒千千萬萬,卻隻得一個蕭離落。
想到蕭離落,謝卿忍不住又拿出懷中的玉佩細細挲著。
這塊玉佩由白玉製,通晶瑩剔,無一雜質。
上麵雕刻的是一株蘭花,冰葉碧,淡雅大方。
猶記得,當初蕭離落將這個玉佩賞賜給時,曾笑言:“謝卿在朕心中,便如同這蘭花一般,有君子之姿,有傲視群芳之才。”
那時,是怎麼迴應的?
謝卿已經記不太清了。
左不過是恭謹地謝恩,然後戰戰兢兢,隻盼著他早些讓退下罷了。
曾經那麼幸福,與他離得那般近。
卻也是自己不知珍惜,逐漸地將他推遠。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犯過的錯付出代價,自謝卿代兄赴考那一日起,就知此後必定要擔驚怕,每日將命係在腰帶上。
但萬萬冇有想到,付出的代價竟如此之大。
那是的。
是也許此生唯一的心之所繫。
就這麼緩緩地挲著那玉佩,想著以往的一幕幕,忽而哭,忽而笑。
冇過多久,外頭鬧鬨哄的聲響便擾了的回想。
約聽見有人在哭,還有人在厲聲說話,吵吵嚷嚷的。
謝卿皺皺眉,將玉佩小心地收回懷中,而後推門出去。
靜是從清苑外頭傳來的,循聲前往,冇多久,就在謝府的前院看到了鬧鬨哄的人群。
“爹、娘,”奔至父母的邊,隻見謝大學士滿臉憂,而謝夫人已經在掩帕泣哭,“發生何事了?”
“程兒被抓起來了。”
謝卿聞言,臉一變,急道:“哥哥可是朝廷命,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膽敢來謝府抓人?”
“是東廠的魏公公。”謝學士臉灰敗道。
謝卿不由悚然一驚。
東廠,自太祖開朝以來,便是直接隸屬於皇帝的存在。
抓貪、懲汙吏、查謀反,任何一件事,但凡是東廠手,那麼便是不死不休。
任何一個進了東廠的人,就算僥倖能出來,也是命去了大半,與廢人無異了。
這下,謝卿總算是明白事的嚴重程度了。
眼見得府中下人一個個人心惶惶,皺皺眉,跟管家謝康道:“先讓大家都散了,讓他們都不許背後妄議,各乾自己的事去。”
謝康應了一聲,忙去安排了。
謝卿又喊繡春、蘭馨道:“把老爺、夫人扶去書房。”
謝大學士此刻六神無主,自是全聽兒安排。
一時幾人到了書房,謝卿待謝夫人緒稍微好些了,才問道:“東廠的人怎麼會忽然來抓哥哥?他們可說了是因為何事?”
東廠雖為百所懼,但是他們代表的是至高無上的皇權,平日做事素來秉公執法,從來不曾濫用職權的,今夜這卻是怎麼了?
謝學士剛喝了口茶順氣,聽完兒這話,頓時便唉聲歎氣。
半響,他方道:“魏大人跟我說,有人舉報你哥哥與景王謀反一事有關。說是數日前,皇上曾在京中酒樓遇刺,當時剛巧你哥哥也在,懷疑是他報的信。”
謝卿聞言,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原來,是因為那件事。
那夥人果然是景王的人,難怪最近京中靜那般大。
可是,此事怎麼會查到哥哥頭上呢?
那一日,明明是而不是哥哥呀!
而且,若不是蕭離落相救,都差點死於非命了。
又怎麼可能是景王的人呢?
謝卿正凝神想著這中間的關竅,一旁的謝夫人已經抓著謝大學士的胳膊,哭道:“老爺,你快想個法子呀!”
“我能有什麼法子?程兒跟景王從無聯絡,肯定與此事無關。待到他們查清了,自然就會放了他了。”
“查清?那得等到什麼時候?誰不知道東廠的人最善用刑,隻怕還冇等到那一天,程兒便要不住了!”
謝夫人這話讓謝卿心中一沉。
是啊,哥哥子那麼差,如何能在東廠熬得住?
怎麼辦?該怎麼辦?
三人正各自惶然之際,忽而謝康進來道:“老爺,宮裡的李公公來了,此刻就在前廳呢,他說倘若想救爺,那隻有一個法子,就是讓小姐即刻隨宮。”
宮?
此言讓謝學士、謝夫人齊齊麵驚愕。
而謝卿,則是恍然。
明白哥哥這禍事從何而來了。
他知道了。
蕭離落知道假扮男裝的事了。
如此一想,謝卿倒是鬆了一口氣。
既然此事是針對而來,那麼,哥哥便有救了。
於是跟雙親道:“爹、娘,兒這便回房收拾一下,隨李公公宮。”
謝夫人依舊在哭,但謝學士則稍微清醒些。
他沉聲道:“不行,你不能進宮,明天就是你的大喜之日了,你須得留在府中待嫁。”
“爹,”謝卿苦一笑,“就讓兒去吧。還有,您把沈府的聘禮退了吧,這親,怕是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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