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李有得被自己的話嚇得轉開視線,陳慧心底一笑,走過去將阿二手裡的書拿了回來,又對他抬抬下示意他出去。
阿二看了李有得一眼,後者並沒有看過來自然也就沒有反對,他立即站起,飛快地退了出去。
「公公,咱們繼續吧?」陳慧把書放回桌上,坐下著還站著的李有得,單手撐在下和桌子之間,麵上笑盈盈的。
李有得走過來,把桌上的《金簪記》拿在手裡,板著臉道:「此書不堪目,不許看了。要看便看……看這個!」
他把他認為最安全的《詩經》拿到陳慧麵前翻開,而他手裡那本,則被捲了起來,在手裡不肯再還給陳慧。陳慧有些可惜地看了眼李有得手上的書,這還是第一次接到古代的小黃文,從前也沒刻意尋找,如今機緣巧合之下竟看了一頁。這古古香的小黃文,用詞大膽,
畫麵強,令人讀來便覺心起伏,難以平靜。還好陳慧在現代也看過些小黃文,也不至於就被震住了,先前的臉紅也不過是因為現場還有其他人罷了。
「公公,您不給慧娘看,應該不會自己留著看吧?」陳慧問道。
李有得抬眼瞪了瞪陳慧,拒絕回答這問題,直接道:「閉。」
陳慧眨眨眼,沒再吭聲,眼地看著李有得。
李有得眉頭一皺:「做什麼?」
「公公還會念書給慧娘聽麼?」陳慧麵帶期地看著李有得。
李有得哼了一聲:「你若求著我,我便考慮考慮。」
陳慧立即毫無節地說:「求求公公了……」
李有得麵上帶出了一暢快的笑,隨意從中間翻開《詩經》,唸了起來。
陳慧支著下盯著李有得,聽得認真。李有得的聲音不像那些聲優一樣妖孽有磁,甚至偏尖細,可當陳慧看著他那讀書時的認真模樣,他的聲音便像是被理過似的,變得和好聽了起來。如果他沒有進宮
這個歲數,他是否已經高中為如今他所對付的文集團中的一員了呢?陳慧認真地想了想這個問題,覺得應該不會。覺以李有得的水平肯定考不上的,頂多就是小地方的窮苦教書先生,一輩子為了一文錢日日犯難。到底是當一個貧窮的
真男人好呢,還是為一個高高在上有權有勢的假男人好?
陳慧僅代表自己選擇後者,畢竟又沒當過真男人,那二兩,對來說無所謂,反正又沒擁有過。
「公公,您幾歲進宮的呀?」趁著李有得讀完一段翻頁的空當,陳慧忽然問出聲來。
李有得一愣,原本輕鬆的神沉了下來,不怎麼高興地說:「問這個做什麼?你哪來那麼多問題?」
「慧娘隻是想多瞭解公公的事,隻要跟公公有關的事,慧娘都想知道。」陳慧坦然的笑容裡帶了點兒。
李有得不喜歡他人探聽他的過去,有些事過去了,他就不太樂意再提起。可陳慧的探聽理由取悅了他,他冷哼道:「話倒是說得好聽。」
陳慧略微討好地笑著他。
李有得盯著陳慧看了會兒,才說:「你要不嫌無聊,我倒是可以說說。」從他略繃的聲音足以看出他絕不如同他所表現得那麼自在坦然。
「當然不無聊!」陳慧眼睛一亮,「多人想聽還聽不到呢!公公放心,慧娘一定會記在心裡,不會跟任何人說的!」李有得繃的狀態稍稍放鬆了些,他故作平淡地說:「我是六歲時的宮,屁大點兒小子,什麼事都不懂,剛宮時天天被管事師父打,學規矩足足學了一年。」他說著似
笑非笑地看了陳慧一眼道,「若是以你的子,隻怕還待不到三個月便因不守規矩被打死了。一裹,直接運出宮外,往葬崗裡一丟,沒人記得你。」
陳慧脖子一,知道李有得是故意諷刺剛李府那段時間的胡鬧,訕笑道:「……還是公公好,寬容大度又心善,能公公的人,是慧娘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李有得一臉嫌棄地瞥了瞥陳慧,心裡卻暗喜不已,即便明知這話就是奉承,也沒什麼真心,可就是聽著開心,讓人不願意深究什麼。「公公,那您家裡還有人嗎?」陳慧發覺李有得並沒有說他宮前的事,有些好奇地問道。一般宮當宦的,都是因為家裡窮,自小就被賣進來的,家裡一個人口還多
份進項。不過並沒有在李府看到李有得的家人,或許早窮困潦倒而死了,或許失散了再也找不到了,或許他本就不想去找將他賣去做宦的家人。陳慧本已為這比較危險的問題做好了心理準備,誰知李有得的模樣卻很平靜,彷彿在說旁人的事:「早死了吧。六歲前我爹孃早死了,叔叔不久也死了,當時正鬧飢荒呢
我倒要謝我那嬸子,把我送進了宮,不然我怕是跟他們一道死了,哪有如今的風!」
「公公是吉人自有天相!」陳慧立即說道,即便李有得沒有發火,但敏地察覺到他並不想說宮前的事,便決定不再問那些了,隻是想瞭解他,不想惹怒他呀!今天對李有得的瞭解,確實也多了些,雖然他自己沒說過,也沒有表現得太明顯,但可以覺得出來,他念書的時候是真的在。他是不是很喜歡讀書?會不會,
六歲前小小的他也是想要讀書,想要考功名,但六歲那年的變故,讓他的夢想徹底斷絕,所以他本不願意提起?
這問題,陳慧暫時不想再問了,等到以後兩人關係更進一步時再談及更深的問題也不遲。
「我說一句,你奉承一句,可是打算騙著我把什麼都說了?」李有得斜了眼陳慧。
陳慧一臉誠懇地說:「沒有沒有,公公您誤會了,慧孃的話都是發自肺腑,並無虛言。公公說出來的,都是公公想告訴慧孃的,慧娘很激公公對慧孃的信任……」
李有得眼裡漾著笑,問:「那你可想知道宮裡那些娘孃的事?」
陳慧對不危險的八卦還是很有興趣的,畢竟這兒太無聊了,總要自己找事做,聞言立即道:「想!」頓了頓,加上一句,「想知道聽了也不會掉腦袋的事。」
「膽小!」李有得嗤笑道,「既如此,你還是一樣也不要聽了吧!」
陳慧的興趣已經被李有得勾了起來,想了好一會兒纔想到一個應該還算安全的話題:「那……德妃娘娘用勾引皇上那事的後續呢?皇上有沒有厭煩?」
李有得麵一沉,拍桌子斥道:「才說你膽小,轉眼便編排起皇上的事了!」
「……公公您欺負人!」陳慧一臉委屈地說,「宮裡的事明明是您先提起的,我順著您的話多問了兩句,怎麼就變我的不是了?哼,我不聽行了吧?」
拿起桌上的書,轉頭就跑。李有得都提起娘娘什麼的轉移話題了,想必今天再問不出什麼了,走也沒事。
李有得怔怔看著陳慧離開後空的門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氣得站起來喊道:「陳慧娘,你給我回來!」
陳慧沒回來,而守在外頭的阿二去找陳慧吃了個閉門羹後回來說:「公公,陳姑娘說不回來。」
「反了!真是反了!」李有得又氣得拍了下桌子,忽然覺不太對,低頭看去,隻見桌子上還剩三本書,而他先前拍桌子時放下的《金簪記》卻失蹤了。
「這個陳慧娘!」李有得反應過來,匆匆走出去。
陳慧住的房間房門閉,李有得讓阿大阿二上去拍門,他在外頭喊道:「陳慧娘,把書出來!」
屋子裡傳來陳慧的聲音:「不!我要好好學學。」
李有得怒氣上湧:「這種東西,你學它做什麼?」
「……公公,您別當著旁人的麵,問如此令人窘的問題呀。」陳慧道,「慧娘會死的!」
李有得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會死還把那書拿去做什麼?
「我不跟你廢話,把書出來!」李有得怒氣沖沖地說。屋子裡頭的聲音頓了頓,不一會兒便響起陳慧的聲音:「寡婦黃氏還覺不夠,言笑晏晏瞟了眼那書生,癡癡地笑:『小人,奴家還要……你不會就這些本事吧?還不如村頭
那郭屠夫呢!』,書生聞言……」
「住!不許唸了!」李有得先是聽了兩句才反應過來陳慧在念什麼,隨後便聽到念寡婦的話時人彷彿要將人的魂魄都勾去的語調,一時愣住,心臟狂跳不已,扭頭瞪著阿大阿二兩人
「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滾?」
二人滿臉通紅地麻溜滾了,李有得恨恨地瞪著屋子門,幾乎可以看到屋子裡陳慧正在那兒狡黠地笑著,最終氣哼哼地走了。李有得並沒有放棄,之後催陳慧書不後,他就趁著人不在屋裡,找人去屋子翻,可惜陳慧藏得太好,李有得的人無功而返。而當他再問陳慧要書時,就會隨口
背幾段書裡的話,一會兒是:「冤家,你還來做什麼?不是有更貌的小娘子了麼?」,一會兒又是:「奴家日日念著人的好,想得食不下嚥,隻盼著人憐惜……」
李有得一提那書陳慧就念對話,直到有一天隻有他們二人時唸了一段話,還沒唸完李有得就停了,之後也絕口不提此事了。
陳慧唸的是:「小冤家,不要……不要停,再用力……」後麵的「」字還沒念出來,就被李有得停了。陳慧臉皮厚還沒什麼,反而是李有得,被給氣跑了。
陳慧不知道自己在李有得心裡了怎樣的形象,這也算是在給他打預防針,有些事,遲早要發生的嘛……
李有得雖是監軍,如今戰事暫歇之後也沒他什麼事了。在劍北城待了幾日後,陳慧不想關在屋子裡生蟲,便換了裝跟李有得一道出來逛街。
李有得過去並沒有來過劍北,不過或許是之前在這座城市被嚇到落荒而逃,他對劍北的興緻不大,不過就是待著無聊,才會陪陳慧一起出來走走。
二人也沒讓太多人陪著,除了自己的人,就多了一個顧天河,他先來了這兒,對此還算悉,便當了嚮導加保鏢。
劍北民風剽悍,如今戰事暫歇,人們已經上了街,有不知的人若直接掉到街上,本看不出一場攻城戰數日前才結束。陳慧對什麼都有點興趣,這邊看看那邊瞧瞧,李有得便跟老媽子似的,一直跟在後頭,時不時說兩句:「走慢點,別摔了!」「這東西京城有的是,如此製濫造,買它做
什麼!」「胭脂是你們子用的,我要來做什麼?」「什麼買兩樣五文錢,我就缺這幾文錢?」「……」
在走過半條街之後,如今才二十七歲正值壯年的李有得,頭一次覺得自己老了。
陳慧逛了半條街,覺憋了幾日的氣都散了,拿了一支一看就不值錢的發簪,轉頭看向李有得,在自己髮髻上比了比,笑盈盈地問道:「公公,好看嗎?」的笑還沒完全綻開便驀地凝住,失聲道:「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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