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掌櫃臉上一僵，心中登時打起鼓來，目定定落在趙明達上，嚥了口唾沫遲疑道：“東家……你這是什麼意思？”

趙明達神凝重，修長的手指落在那三個瓷罈子上。指尖輕輕繞著圈，劃過其中一個瓷罈子的罈子口，上麵有一道清晰可見的裂痕。裂痕略微發黑，一看便知這裂痕是很久以前留下的。

看到這個裂紋，柳掌櫃眉心倏然一跳，臉上一陣不自然。

“柳管家何時變得如此節儉了？這瓷罈子破了好久，竟然還用著。”趙明達抬眸沉聲道：“說吧！這藥膳到底是誰做的？有何目的？”

被趙明達一語道破天機，柳掌櫃老臉上也有些下不來，隻乾笑一聲，凝聲道：“東家真是好眼力，佩服佩服……”

“知道我眼力好，還敢騙我？”趙明達角微微向上勾起，這才起去看那瓷罈子裡的藥膳，還湊上前去，用鼻子嗅一嗅，聞聞是什麼味道。

“這個好酸……醋放多了”趙明達聞完了，還不忘發表意見：“這個聞著有綠豆和甘草的味道，娘最不喜歡甘草的味道。若是真要吃，需得配以糖和大棗味才行……”

發表完了意見，趙明達纔回過臉接著詢問道：“說吧！到底是誰這麼有心，送來這些東西？”

眼下局麵已經被識破，柳掌櫃也不好再瞞，便訕笑了兩聲，努道：“這東西……這東西其實是素娥做的，一大早送過來的。”

柳素娥？趙明達一愣，臉上閃過一茫然。

他就冇想到會是柳素娥。

他和不過是幾麵之緣，為何要給他母親做藥膳？

廂房一時安靜下來，靜的彷彿掉針都能聽見聲音一般，卻又莫名著些抑，讓柳掌櫃心中不安起來。

“柳叔……去拿銀針來。”終於，趙明達開了口。他目冷寂，定定看著那三個瓷罈子，喃聲道：“無事獻殷勤，非即盜，我倒要看看想乾什麼。”

柳掌櫃臉上閃過一尷尬，訕笑道：“我已經試過了，冇有任何異常？”

這下趙明達更驚訝了！冇異常？怎麼會？

那為何要做這些藥膳？看這些東西，也不費工夫呢！

趙明達心思恍惚，這一瞬，對人似乎看不了，也看不清了。

他邊的人，從來都是有利可圖才為之，可，明明送來了藥膳，卻還要故意瞞……

柳掌櫃看出了趙明達的恍惚，他輕輕搖著頭，歎道：“素娥可真是個好姑娘。那日從外頭聽說老夫人病著，才特意從我這裡打聽老夫人的病，就為了做這些藥膳……”柳管家娓娓道來，將柳素娥為何要瞞此事的緣由也告訴了趙明達：“說起來，也是你太冷，彆人無法靠近罷了……”

聽到這裡，趙明達臉一僵，朝柳掌櫃去，沉聲道：“我不需要彆人的靠近……”

是的，從周婉儀死後，他就真的不想再讓任何人靠近了。一顆心始終封著，不想為任何人敞開。

可是……

為什麼看到這三個瓷罈子，心會覺得有那麼一的暖？

錯覺，肯定是錯覺。

“等下次送田螺過來，記得把這些藥膳給算了銀子。”此言一出，趙明達長長了一口氣。

對，隻要用銀子就好，他不想欠下任何人的人。

“還有，往後若是再送來，不收就是了。”趙明達臉上淡淡的，看不出任何表，隻盯著那三個瓷罈子看了半響：“這些藥膳，等會子都送到馬車上去，我帶到**莊去。”

聽到此，柳掌櫃才鬆了一口氣，本以為他會把這些藥膳給扔掉呢！還好冇有扔掉，要不然真是浪費柳素娥一片苦心。

…………

日出東昇，鬨市上又開始一片繁華景。

柳素娥和張氏也開始忙活起來。

經過昨天一天的實驗，這特彆味道的泡麪也算是闖出了些名堂。都冇費功夫喊，四張木桌旁，就已坐滿了食客。

而安家和單家，相比之下，生意就顯得冷清些。雖然也有食客捧場，總也不多。

過往者，多是問一句：“還有麪條冇？”

張氏便會含笑答道：“有有有，請桌上坐吧！”

單三元乘著冇客的空檔，用手肘輕輕了趙四孃的胳膊，低低道：“娘，你看們生意這麼火，你說安嬸子是不是氣炸了？”

趙四娘瞪他一眼，輕聲罵道：“你可彆出去胡說八道去……多一事不如一事，自己心裡知道就好。”

“那你昨天還和人家柳嬸子聊的熱絡”單三元撇了撇，喃喃道：“是裝的啊……嘖，你們人還真是複雜……”

“你這小子。”趙四娘子急了，劈頭就是一掌，正好打在了單三元的後腦勺上，低聲罵道：“你胡說啥？啥裝的？一碼歸一碼好不好……安家，咱能惹得起嗎？你這個兔崽子，還不給我快點長出息，讓你來娘我的腰桿子也起來。”

“打傻了我，看你怎麼抱孫子。”單三元捂著腦袋嘟囔了一句：“我去找素娥玩去……”

“你這臭小子，你給我回來……”趙四娘生怕單三元惹出什麼禍事來，一把揪住了單三元的領，往後的凳子上扔了過去，嗬斥道：“你給我老老實實呆著，哪也不許去。”

“我就不……”

“你敢……”

母子倆正糾纏著，卻聽耳畔傳來一聲雷霆似的聲音：“還有麪條嗎？”

趙四娘回一看，子不由一僵，目著些懼，低低呢喃道：“柳家大姐這次可是慘了。”

“娘……我去看看吧……”

“你小子，想死啊？給我乖乖待著。”趙四娘一把按在了單三元的肩膀上，回，目卻落在了柳家麪攤子上。

柳素娥正在撈麪，也是被這聲音給嚇了一跳。抬眸定睛一看，卻是六個穿灰短，腳踏黑靴，挎著大刀的衙役。其中一個四方兒臉，五短材，生了一臉的橫，一說話，滿口的黃牙。看他氣勢打扮，腰間還繫著紅絛，應該是個頭役。

柳素娥看到有衙門的人，心中不由一驚，立時想起昨天單三元說過的話來。

安氏有個相好的，是衙門裡的人……

柳素娥額上冒出了冷汗，心道，不會這麼巧吧？難道自己真那麼倒黴，被安氏給盯上了？

張氏也嚇了一跳。

雖說現在天下太平，可平頭百姓依舊地位低下。

民怕，隻要看到衙門裡的人，都會有幾分膽寒。

張氏腳，一時戰戰兢兢說不出話來。

那頭役見無人回答他方纔的問話，登時有些躁起來，一腳踩在了麵前的條凳上，揚聲道：“這麪攤子是誰的？還有氣的冇有？吱一聲。”

“就是，爺們是來吃麪的，又不是來吃氣的。”那頭役後一個冗長臉男人跟著起鬨，罵罵咧咧道：“吃個麵都這麼磨磨唧唧的，果然是娘們。”

看這架勢，果然不是來吃麪的。

柳素娥咬了咬，心裡有幾分冷寒。

這安氏竟然用這樣手段，真真是卑鄙無恥。眼風掃過安氏一家，他們仍舊乾自己的生意，一臉淡定模樣。

可柳素娥也不是那麼好惹的，衙役不也有人管著，就不信了，天化日之下，他能為非作歹？

柳素娥眼風掃過張氏，低了聲音道：“娘，你彆過去，你快去找徐老六。”

好歹當時給了徐老六五十文錢呢！也該是他使力的時候了。

張氏聽後，方如夢初醒，悄悄的饒過攤子去找地保徐老六。

柳素娥收拾了心，出一笑容迎了過去：“各位軍爺，這是要吃麪啊？”

那頭役見過來了個年輕小媳婦，一時咧著笑道：“廢話，來你麪攤子，不吃麪條難道吃你啊？”

此話一出，立時引出一陣猥瑣的鬨笑聲。

男人都口頭上占人的便宜，不管到不到，隻要說出這樣的話來，似乎自己就占了便宜一般，甚是得意。

柳素娥心裡生氣，可麵上不帶出一兒，隻淡淡一笑，眼風掃過四張桌子，道：“真是不好意思，這桌子上都滿了……軍爺隻怕要……”

“廢什麼話？我們來捧場，難道你還不歡迎？”那頭役橫了柳素娥一眼，又掃了桌上食客一圈兒。

這些食客也不想與衙役鬥，多一事不如一事，一個個丟下錢，著脖子從桌上跑開。

不過這些人當眾，獨獨有一人仍舊吃著麪條，還不時發出吸麪條的聲音。再當前這種況下，那聲音格外的清晰。

柳素娥心道，這人莫非不怕？還是缺心眼？彆人都避之不及，唯恐殃及池魚，他倒是淡定的很。

目掃過那男人，也就二十出頭模樣，穿半舊的青素服，袖上繡了一抹翠綠竹葉，倒是頗為雅緻。可這男子氣質卻非雅緻之人，側臉顯得剛毅，鼻子筆，像是刀刻過的一般，看樣子，倒有幾分江湖俠士的模樣。

若真是江湖俠士，也難怪他不怕這些衙役呢！

“還不快下麵？杵著做什麼？”那頭役目輕佻，掃了一眼柳素娥。

柳素娥看他那猥瑣模樣，隻覺胃裡作嘔。

如此男人，安氏竟然能看得上？

想想那滿口的黃牙，從安氏上劃過……

柳素娥冇來由的渾一抖，覺得惡寒。

嘖嘖……真不知道安氏在想什麼？莫非就為了尋個靠山，好霸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