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馬坡上，無論是淺水清還是鐵鎮諸將，就在每個人都以爲自己終究無法利用廉王的存在向驚虹人要挾離開驚虹而到失無比時，樑錦突然一頭跪倒在地，大聲道：“如果將軍能幫我登上驚虹王位，我樑錦願與將軍簽訂宗屬之盟。樑錦願從此年年向天風帝國納貢。只要將軍向樑錦保證，在樑錦有生之日，絕不正式攻打驚虹，不取消我樑錦王位，那麼……”

他看著淺水清，一字一頓說道：“我願割讓寒風關及其周邊三省土地。至於每年貢獻多錢糧，裁撤多軍隊，委任什麼樣的員……統統由將軍您說了算！”

“嗡！”的一下，淺水清的腦子當時就炸了。

鐵鎮諸將一起盯向樑錦，方虎更是直接衝過來，一把揪住樑錦的脖子大吼道：“你說什麼？！”

樑錦毫不害怕地看向方虎：“方將軍，您已經聽見樑錦所言之事了。只要鐵鎮肯助我登上大寶，則從此以後，驚虹的死生，將由鐵鎮裁定。”

這句話，就象是一道擎天霹靂，重重地劈在每一個人的頭上，劈得他們暈頭轉向不知所已。

方虎呆呆地看著樑錦，轉過頭來又看看淺水清，淺水清此刻也是聽得呆若木。

良久，淺水清才喃喃道：“廉王殿下，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所說的，其實與賣國無異。”

沒想到樑錦卻傲然回答：“是又如何？我父兄賣了我，我還得幫他們數錢，既然如此，我又何妨賣他們一次。”

“可是他們至還在爲國家著想，所做所爲，都未出賣過這個國家。”

“愚蠢的估量形勢，做出錯誤的戰略決定，比有價值的出賣更可怕。淺將軍，再這樣下去，驚虹早晚亡國，既如此，還不如由我樑錦做那最後一個福之人。”

所有人都聽得嘬舌不已。

天下無恥之人，他們見過許多，每逢國破家亡之際，總會有許多賣國賊出現。然而無論是怎樣的賣國臣，從沒有一個，是皇室之家出來的。然而今天，他們總算見識到了一位。不僅是爲王爺親自賣國，且賣得是如此大手筆，如此豪爽乾脆。

割讓寒風關一帶三省土地，基本上就等於把驚虹大半個東部地區都劃歸了天風帝國治下，年年納貢多，由淺水清說了算，也就是說，驚虹人是不用指家有餘糧了。至於裁撤軍隊也由淺水清說了算，那就是說，驚虹人將徹底放棄邊防能力，今後天風帝國什麼時候想打驚虹，都可以長趨直。唯一的要求，就是在樑錦有生之年，不得打驚虹，換句話說，樑錦死後，他們隨時可以來拿這個國家，且擁有名正言順地藉口。

如此大手筆地賣國，別說觀瀾歷史上從未有過，淺水清就是回憶自己來時的那個時代，也從未曾有過。如今這位廉王殿下，當真是什麼都拿得出手，什麼都可以用來出賣了。

他忍不住讚歎道：“好傢伙，你可真行啊。爲了自己爲驚虹之主，你本不顧一切了。如果是這樣，你可知從此以後，你都將制於天風人，做個傀儡君主，而在不久的將來，驚虹再無可能不被我天風吞併，你覺得這樣的亡國傀儡做得有意思嗎？”

“怎麼沒有意思？所謂的傀儡固然痛苦，但那是因爲他們總想做中興之主。可我不想，我只想從此以後花天酒地的過日子，想要什麼就有什麼。我是天風人的傀儡，可天風人卻也可以爲我的依靠。我是天風人的奴才，可驚虹人卻是我的奴才。天風人要什麼，也不過是借我的手從驚虹人手裡去取罷了。你們將來早晚要拿下此地，相信也不會過於苛責貪婪。而我只想在我活著的時候盡，至於我死之後……”

樑錦眼中兇一閃：“我死之後，驚虹是存是亡，與我何干？！”

好一句與我何干，徹底道盡了小人心腸。

那一刻，淺水清想起了那句世人皆知的名言“我死之後，哪管他洪水滔天。”

是啊，只要自己有生之年盡榮華，予取予求，哪還顧得上死後如何？樑錦拋棄一生名，拋棄家國大業，害盡家人，爲的就是生時福。

這個人很聰明，也很惡毒，淺水清從未想到，樑丘旭竟然會生出這樣的一個兒子來，而對樑錦來說，這或許的確是他能挽回自己糟糕命運的最佳時機了。

英雄人總是很難理解卑劣小人的心態到底是怎樣形的，但是說白了，就是所有英雄人的心裡，總還有一份屬於自己的家國榮耀，一份對家鄉子民的牽掛，一份除了自利益外其他人利益的考慮，一些做事的最基本的底線與原則。

而小人，他們的原則就是一切只有利於自己，爲此不惜犧牲任何人。

很顯然，廉王就是這樣一個人。

微微想了一會，淺水清道：“你就不怕爲了早些正式擁有驚虹，我們想辦法扶你上位後刺殺你？”

“所以我要將軍向我保證，我樑錦如果在三十年死掉，那天風帝國就五十年不可攻驚虹。”

淺水清哈哈一笑：“到是有趣的想法，好，我可以保證，並且可以寫到協議裡通告天下，說起來，就算不正式拿下驚虹，也差不多等於是全面得到了。對帝國來說，這份協議應該是可以滿足得了，畢竟……天風帝國不缺敵人。”

他看看樑錦：“只是你覺得自己活到六十歲就可以滿足了嗎？”

樑錦把頭一點：“到了那一天，能的也都過了。要是惜命，我就自退位，相信將軍也不會人太甚。做爲驚虹曾經之主，好歹總有些利用價值。”

“好，說得好。”

“其實，此計對天風帝國也有好。如今的驚虹可說是千創百孔，天風就是要了它，還得先想辦法養活那幫民。與其如此，到不如將國土暫時由我保管，我年年納貢，天風也省心省事。民苦難，那是我樑錦治國無能，與天風無關。沒準將來我盤苛過甚，民憤而造反，天風帝國甚至不需要自己手，就可以全面拿下驚虹，且師出有名，是爲弔民伐罪之正義之師。”

這個人，當真是清醒到可怕了，連這種後果都能想到。一個人做錯事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早在做之前就明白一切後果，併爲此做好所有準備，因爲這樣一來，當真是什麼也無法改變他的決心了。

淺水清倒吸一口涼氣：“爲了活著的時候窮奢極，不惜以後萬民造反，你就不怕你死後被後人辱罵，不怕被人挖墳刨？”

樑錦嘿嘿一笑：“淺將軍可曾怕過？”

淺水清一滯，這才意識到自己如今在這世上的名聲只怕也不是很好，恨他的人同樣如恆河沙數，數都數不過來。終於忍不住哈哈長笑道：“好好好，想不到今天竟上這樣一位高人。我曾經以爲我淺水清已經夠卑鄙，夠無恥，但是多還有些底線，今天我上的這位，卻是徹底放棄一切底線，只爲自己而活。好，樑錦，我答應你，我可以和你簽訂此份協議。那麼你告訴我，要我怎樣幫你推翻你父兄之位，扶你坐上驚虹王座？！”

樑錦大聲回答：“甚爲簡單。本王也有忠心於自己的嫡系部隊，只是戰力不夠，被人看得太，但我可以把你們帶進霸業城中，以將軍的威名，指揮能力和鐵鎮的戰鬥力，再配合我的部下，施以奇襲，外夾攻，霸業城可說是唾手可得。至於剩下的事，不用本王說，你們也知道當如何做了。”

淺水清冷冷道：“衝進聖泉宮，殺盡所有王室。”

“然後扶我上位，我將以王室正統之名，繼續號令天下，宣佈兩國盟約，驚虹上下有敢不從者，視爲叛逆……誅之。”

淺水清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正是如此。”

眼著樑錦，淺水清緩緩說道：“虎子，立刻通知中棠，命他停止行，轉道西北。告訴他，我們要去……霸業城。”

“是！”方虎大聲回喝。

守得雲開見月明，所有鐵鎮將士均皆興起來。

淺水清看著他麾下的一衆將士，那一張張充滿期與興的臉，還有那激的眼神，他再遏制不住自己心中澎湃的激，狂聲大吼道：“兄弟們！準備進攻霸業城，拿下聖泉宮！”

“進攻霸業城，拿下聖泉宮！”

所有鐵鎮將士同聲發出這一聲興的狂喊……

觀瀾大陸歷史上號稱最骯髒最無恥最令人切齒最爲臭名昭著的天字第一號賣國協議——落馬坡協議，註定了要給世人帶來一份驚喜，也爲淺水清的驚虹之戰畫上一個圓滿句號。

天風歷108年12月21日，樑錦回到霸業城，宣稱已找到淺水清並與其達協議，鐵鎮將於一個月後離開驚虹。淺水清本人極爲大度，放了樑錦歸來，太子梁鴻爲此鬱悶不已，想不通爲什麼淺水清突然變得如此仁慈慷慨。樑丘旭則爲此放下了一顆懸著的心。

與此同時，鐵鎮大部兵則在一批絕對忠於樑錦的手下的幫助下，冒充廉王部隊一路向霸業城進發。有廉王親發的手諭，又有其屬下大將做證實，鐵鎮一路順利過關，於四日後抵達霸業城外。

樑錦於當夜帶領一批心腹先後打開霸業城西側主城門，及其後數道城門，最後打開聖泉宮宮門，鐵鎮將士與樑錦部嫡系裡應外合，趁機殺霸業城，於當夜洗聖泉宮。

霸業城守軍措手不及，被鐵鎮殺得大敗，林軍總領甘凱率部死守聖泉宮苦戰不退，最終戰死當場，濺宮廷。

是役，樑家皇室滿門數千餘人盡皆被殺，樑丘旭，梁鴻等人盡皆被當場梟首，皇室中人，樑錦一系存活外，只有赤風婉一人獨活，此時的，已經爲了驚虹的太子妃。

次日，樑錦在鐵鎮無數刀劍的拱衛下正式開始了一系列的政壇清洗活。

原驚虹丞相益子謙是第一個倒黴的，他被指爲與西蚩人謀，犯叛國罪，立刻死，即將接任的是嚴真平，早在落馬坡，淺水清就已經命人將其快馬請回，如今正在赴任路上。詭八尺一語箴，嚴真平只經歷了短暫的起落，立刻飛黃騰達，位極人臣。

大批的太子親信舊屬在此其間紛紛遭殃，一批朝中重臣集落馬，樑錦的心腹手下和鐵鎮諸將憑藉手中武力第一時間抓住軍權政權，派駐心腹把住朝廷各個要害部門，全面掌控了霸業城。

霸業城的駐軍首領不是被替換，就是立刻宣誓向樑錦效忠，繼續忠誠於樑家王朝，凡有不從樑錦者，一律滿門抄斬。

驚虹朝廷上下數以千計大小員，被樑錦親口下令殺掉的幾有大半，拖家帶口，足有數萬人被拉出去砍了腦袋。整個霸業城因此而陷一片雨腥風之中。

改朝換代歷來如此，大範圍的殺戮是一種有必要的安全保障。一方面是爲了清洗掉一批有可能將來對自己造麻煩的人，另一方面也是警懾其餘。樑錦以私通敵國，謀朝篡位，出賣國家主權的方式謀奪國主之位，自知肯定會有一批人對自己不服，是必要施展雷霆手段，以示其威。

叛者們的權力遊戲充分現了其人而殘酷的本，勝利者大權在握，黃袍加，自然是風無限；失敗者或倉皇逃竄，或人頭落地，等待他們的是無地搜捕和高聳的絞刑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