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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風》 第十七章 賞罰難定(上)

雨後的彩虹,閃爍出七彩的芒,騰空於這片天地之間,彷彿橫亙於天與地之間的橋樑,帶給人無限的希

那一片模糊的視野在曠野清爽的風息中逐漸清晰,眼前,是一片蔚藍的天空。

淺水清微微了一下,試著要坐起來,牽,只覺得渾都痛得要散了架般。

“你醒了?”說話的是沐

“我猜我錯過了慶功宴。”

哈哈笑了起來,眉眼間是掩飾不住的自豪自傲:“你只是力而已,才睡了兩天一夜。北門關剛剛手,百廢待興,大家有太多事要做,還沒來得及慶功,放心吧,你沒有錯過任何東西。”

“方豹怎麼樣?”

“還活著,就是了條胳膊。”

“咱們衛裡的弟兄,沒了幾個?”

了一下:“死了一百多號人,現在衛裡的弟兄,已經不足七百之數了,有不,還了重傷。”

淺水清努力要坐起來,沐忙扶他:“怎麼不再躺一會。”

“沐,死去兄弟們的,都帶回來了嗎?”

“帶回來了。”

“帶我去他們的墳前拜祭一下吧。”

無言的點頭。

英魂陵園,虎豹營第三衛總計三百六十二名戰士,此刻正安靜地長眠於地下。

淺水清左臂上纏著厚厚的紗布,吊著條胳膊,看著方虎等人給他們上香。

他的後,是還活著的第三衛全將士,神肅穆莊重。令他驚訝的是,無雙竟然沒來。

“淺校,說幾句吧。”方虎上好香,回到了淺水清的邊。

淺水清注意到,方虎已經不再他淺哥兒了。

說什麼?淺水清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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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前激勵,他從來都可以做得很好,戰後的,他卻從未想過。

人死如燈滅,聽不到你說的任何話,所有的語言,都是講給活人聽的,講給自己聽的。

爲了心中的那個追求,他淺水清可以率領將士勇殺敵,無畏無懼,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條件和人,可是面對死者,他卻覺得自己沒有任何語言可以描述那種歉疚和痛惜的心

這裡躺著的每一名戰士,生前都是鐵骨錚錚的好漢,死去後,卻也只是得到黃土一堆。

面對這些戰士,淺水清只覺得任何語言都是空的,蒼白的,無力的。

“你們……恨我嗎?”

他輕輕地問。

“爲什麼這麼說?”沐皺眉。

“如果不是我,他們本可以不用死。”

“如果不是你,或許大家早在駐馬店中就已經死去。淺水清,你是快要當將軍的人了,你在戰前,可以無所畏懼,一心衝鋒,怎麼來到了這裡,反而象個人一樣婆婆媽媽起來?”

淺水清微微苦笑,眼中出不甘的酸:“因爲……我從不欺騙死人。無論怎樣,我都對不起他們,無法將允諾的榮耀帶給他們。我們勝利了,可勝利與榮耀卻從來都只屬於活著的人。”

緩緩地跪了下去,淺水清舉起酒杯。

杯中的酒,鮮紅如,汩汩如泉,流墳前的那片荒地上。青草悠悠,在微風的吹拂下,帶走無盡的悲涼雄壯。

淺水清霍然起,轉看後衆將士,大聲道:“我不知道該對死去的兄弟們說什麼!因爲那些曾經的許諾,我已無法帶給他們!可是我知道我還能爲活著的兄弟做些什麼!我還記得我爲兄弟們所立下的誓言和所承諾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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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三重天已經被我虎豹營第三衛的勇士拿下,明天,我們還將拿下更多的城市,獲取更多的勝利!我淺水清無法向你們保證,你們今後不會在更慘烈的戰鬥中死去,但是我可以向你們保證,我將帶你們一次又一次的走向勝利!向你們保證,你們將爲你們所付出的,得到你們所應得的一切!”

“這……就是我唯一能說的,也是我唯一能做的。”

“現在,向死去的兄弟們行禮!”

淺水清眼中暴出風火勁芒,他狂吼道:“天風!浩氣長存!”

所有將士同時高起來:“天風!浩氣長存!”

這莊嚴的呼喊,如空谷旋風,迷卷四方,迴響於英魂陵園的上空,久久不散……

“這次打下南門關和北門關,可以說是天風帝國百年戰史上最偉大的功。現在整個國家,不,應該是整片大陸,都在傳揚著一個名字——淺水清。以一千士兵的戰力攻陷南門關,然後馬不停蹄,奇兵突襲,炸開北門關城牆,爲天風大軍打開前進的道路,這樣的功勳,足可讓你青史留名。不過正是因爲這些功勞太大了,所以反而讓上面的人不知該如何是好。”

回去的路上,沐一邊說一邊笑。他們如今,已經可以在北門關閒庭信步,將這裡當又一個孤星城了。

淺水清注意到周圍士兵看他的眼神,紛紛多了些崇拜與景仰,而有些人則指指點點,竊竊議論。他甚至能聽到有人說:“那就是打下南北兩關的淺水清。”

“那就是殺了衡長順的淺水清。”

“那就是挾持了雲家大小姐的淺水清。”

各種各樣的評價,不一而足,紛至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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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水清笑了笑:“看來,軍部對如何封賞我們,很是頭疼呢?”

“絕對頭疼。”沐大笑道。

現在整個軍部,已經爲淺水清和他的第三衛如何安置安排的問題,幾乎要吵架吵翻了天。

大戰之後,就是論功行賞,可是對淺水清,對第三衛,該如何賞,實在是一個十分棘手的問題。

淺水清私殺上,不聽將令,按軍規,他的罪行夠死十次。

可是他先拿南門關,後攻北門關,殺敵無數,功勳顯著,按天風皇帝曾經的許諾,他該升三級,也就是說一步登天,至能做到鎮督的位置。更別說那讓無數高羨慕的史冊留名了。

古人好名,能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是很多人的心願。

而如今,史冊上卻將清清楚楚地記下這樣一段話:

天風歷106年,淺水清率兵千員,夜襲南門關,勝。

次日,奔襲北門關,大勝!

寥寥數語,道盡無數鐵

這樣的況顯然是很多人不願意的。

李規不願意,南無傷不願意,甚至鴻北冥也未必願意。

“看來,以罰扣功,怕是他們現在唯一能做的了。”淺水清悠悠道。

“問題是罰該怎麼罰,扣又當如何扣法。如今帝國在看著這裡,周邊各國,也在看著這裡。罰得太重,賞得太輕,只怕軍心不穩,世人詬病。”

“可是獎得太重,又怕從此鼓勵大家不遵軍規,私自行。”

“最重要的是,上面不喜歡你。他們不會喜歡一個膽敢殺上,不服將令的英雄的。何況……”沐深深地看了淺水清一眼:“我聽說軍部之所以肯出兵,是因爲有云霓小姐去參了一腳,弄得那些將軍們當時好不尷尬。我一直以爲,那些日子以來,雲霓小姐對你恨之骨,可是現在看來,似乎對你所做的一切,最終的結果,竟然都是對你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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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水清的心中一跳。

繼續道:“我能看出來的東西,南督不可能看不出來。他或許現在還只是懷疑,或許正在蒐集證據,但總之,你今後做事,要小心在意了。無論這次軍部如何封賞你,你的職,都不可能超過南督,所以,你今後要好自爲之。”

淺水清淡淡回答:“軍規有令,凡營拜將者,非高三級,不得擅殺。只要南無傷不再有權利隨意置我,我便無須怕他。仗還沒打完,相比南督,我還不如去頭疼抱飛雪和京遠城要來得更實際些。”

嘿嘿一笑:“這些年來,南督能以一鎮之力,力三重天,可不是靠著臉蛋,而是韜略心機。你若小看他,吃虧的便必定是你。”

“我若太放心在意這些事,以後便什麼也不用做了。因爲只要做事,就總不可避免會有差錯。”

“總之,你以後小心行事就是了。”沐拍拍淺水清的肩頭:“淺哥兒,有些事,不用說,大家也都知道。但是今天,我還是要告訴你一句話。”

“從今以後,無論你要去哪,要做什麼,請記住第三衛的兄弟永遠都會支持你,跟隨你。在將來,你或許會統率更多的戰士,但是再不會有一支部隊,是第三衛。我希你能明白,這是第一支和你同生共死的部隊,也是一支,將所有的希和榮耀,都放在了你的上的部隊。我們信任你,尊重你,無論前方是怎樣的坎坷,怎樣的艱難,我們都會一如即往跟著你走下去,一起出生死,勇殺敵。我們唯一的請求……就是不要讓我們失!”

眼眶中浮現了一點溼潤,淺水清握住了沐的手:“沐!”

笑了笑:“好了,就說這些吧。前面就是軍部。現在,那些將軍們正在等著你呢。去吧,去讓他們見識一下,淺水清,到底是怎樣一個三頭六臂的人。去爭你所應得的一切,去爲兄弟們爭他們所應得的一切,這次,你將不再是用刀來做戰鬥,而是用你的,和你心中的鬥志!”

淺水清重重的點頭。

風起,天空中豆大的雨珠再次砸了下來,劈劈啪啪,升騰起一片如煙似幻的迷離水霧……

將戰馬給守府的士兵,小卒恭恭敬敬地接過繮繩。

臨牽走馬前,低聲對淺水清說:“先威懾,再論功,頂住了,別被他們嚇倒。”

淺水清低聲回答:“謝謝。”

那小兵給了淺水清一個友好的笑容。

士兵們永遠都只戴那些能帶領他們打勝仗的人。

穿過那條長長的走道,前面,就是將軍們的議事大廳了。

議事大廳裡,所有營以上的將軍,此刻都坐在其中,包括了鐵風旗洪天啓和戰千狂,也包括了南無傷和李規。

假如說前兩人看他的眼神,還帶著激賞的話,那麼後兩人看他的眼神便顯得複雜而難以揣度得多了。

“淺水清見過諸位將軍。”

站在堂下,淺水清抱拳行禮。

鴻北冥高坐中間,微笑著看了看淺水清,然後點點頭道:“好小子,你的名字,早在蒼天城的時候,我就聽說了。沒想到今天才有緣得見。真是後生可畏啊,這次打下兩關,你功不可沒,來人,看座。”

淺水清坐下後,鴻北冥先是友善地問道:“你的傷,怎麼樣了。”

“謝大將軍關,都是些皮外傷,不礙事的。”

鴻北冥點點頭:“很好。那麼,淺水清,你可知罪?”

淺水清知道,這便是那小兵提醒自己的,先定罪,再論功了。也不慌忙,回答道:“未奉軍令,擅自出戰。”

李規的聲音測測的傳來:“就這一件嗎?”

淺水清笑得彷彿下那盛開的花兒,語氣卻極是肯定:“就這一件!”

李規還沒來得及發火,鴻北冥已經仰天大笑起來:“哈哈哈哈,果然不愧是膽敢挾持雲家大小姐的淺水清啊。明明犯數項大罪,竟然還敢裝糊塗。”

“水清不知,還請鴻帥有以教我。”

“哼!”鴻北冥從鼻子裡冒出冷氣:“爲了你,這兩天大家可算是傷了腦筋。既然你說不知道,那我就先數數從軍以來犯下的罪行吧。”

“一,你大逆不道,挾持雲家大小姐,是爲以下犯上之罪。二,你在陣前私殺衡長順,有作之嫌。三,你假傳軍令,哄騙守城士卒,擅自出兵,更是軍法不容。四,你率兵突襲,遲遲不到,險些貽誤戰機,害我天風軍攻城死傷慘重。五,你屠戮戰俘,一夜之間,殺盡南門關守軍六千將士。你可知道止水將我天風領土,止水子民也將是我天風子民。你這樣縱殺戮,對我天風帝國將來統治此地,帶來多大的難度?五條大罪,你條條可誅。現在你竟然還敢說你只犯了一條罪?”

“來人!給我把他拿下推出去斬了!”鴻北冥一聲大喝,呼出風雷震震,彷彿天地間一道兇狠的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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