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隨著一聲鐵鏈的拉聲，上京地牢的木門被打開，刺眼的線立刻照進這幽暗之。裡麵影子蠕|，彷彿無數的地鬼被驚醒了一般。

一個禿頭的老頭提著兩個木桶一瘸一拐地走了下來。兩邊的監牢欄柵上很快上了很多臟得連皮也看不到的人。“飯……飯……”各種口音的契丹語傳來，他們似乎就隻會這一個契丹詞。

老頭不為所，在每個出來的瓦碗裡舀一勺黏糊糊的東西。

禿頂老頭走到一間牢房旁邊，不向裡麵頭探視，因為彆的牢房都關了很多人，這間隻有一個人。那是個漢兒，頭髮蓬似乎原來梳著髮髻，並未剃腦頂。他坐在那裡發呆，也不碗出來。

“吃啊？”老頭喚了一聲。

那漢兒回過神來，怔怔地看著那木桶裡的東西，還散發出一種陳腐的惡臭，漢兒的嚨一陣蠕。他歎了一口氣，有氣無力地出一隻碗來，用嫻的契丹話道：“給點水，多謝。”

老頭聽罷冷冷看了他一眼，也不說話，便舀了一勺渾濁的水倒進那碗裡。

就在這時，上麵明亮的口微微一暗，幾個人出現在那裡。老頭轉過過去：“誰？”

守在門口的契丹武士道：“宋王（耶律喜）、越王（耶律必攝）駕到！”

老頭聽罷丟下勺子，彎下腰麵對著那邊。

“在哪裡？”當前一個鬍鬚得豎起不的大漢問道，那漢子正是耶律阿保機的其中一個孫子耶律喜。走在他後麵的是越王耶律必攝，麵相和袍服打扮就溫和了不。

“王爺這邊來。”一個兒道。

一行人走過去，裡麵的漢兒正放下盛著渾濁水的碗。外麵的兒又道：“此人便是範忠義。”

範忠義坐在地上愣了片刻，忽然爬了起來，一掌抓在木頭上，神激，眼睛發紅。侍衛嚇了一跳，趕擋在貴人們的前麵，大喝道：“你發啥狂？”

範忠義用沙啞的聲音喊道：“宋王、越王，我有重要的事要招供，楊袞是叛徒！不要信他，契丹人並非比漢兒更值得信任……”

耶律喜推開前麵的侍衛，冷笑著打量著範忠義。範忠義又瞪眼道：“我要見蕭公，讓我見蕭公！”

不料耶律喜本不理會他，轉頭問越王：“怎麼還留著這賊？”

越王想了想道：“據說範忠義這等人，扛不起河東之敗的重責，收監後便冇及時斬，怕還有指使者。”

耶律喜不悅道：“把他弄出去，還有他的全家，一併活剝了示眾！”

越王忙勸道：“宋王最好不要弄那麼大陣仗，上京南城住著很多漢兒，都為大遼效命……”

範忠義也猛然跪倒在地上，急道：“王爺饒命！饒過我的兒，讓我乾什麼都行，我還有用!”

“狗都不如，有啥用？狗至不會害主子。”耶律喜又是怒又是鄙夷。

範忠義忙道：“求王爺讓我見蕭公一麵！”

越王也沉聲勸道：“咱們先不必顧這事兒，還是準備對付王帳那邊的人為要。聽說蕭思溫已前往許國議和，一旦他們騰出手來，肯定會回上京對付咱們。”

“剝了！”耶律喜道，“找剝羊皮的手，彆讓他們死得太痛快。”說罷甩手就走。

越王逗留稍許，對範忠義道：“宋王已和王帳決裂，如何能見得？”

範忠義拚命用瘦弱的撞木欄柵，大喊大，痛哭涕流，聲音在黑暗的地牢裡迴盪，彷彿鬼哭神嚎。

……

黃河南岸澶州城。蕭思溫等遼國使者冇有馬上被正式召見，接待他們的人是禮部員盧多遜。盧多遜要先和蕭思溫等人私下談好條件。

此時蕭思溫正十分不滿，他拿起一張紙，指著紙麵問盧多遜：“兄弟之邦是什麼意思，為何大遼皇帝要屈居為弟？”

“稍安勿躁，蕭公稍安勿躁。”盧多遜十分淡定，側目先用緩和的口氣說道：“大許此時收兵言和，顯然會讓高麗國陷於不利之地。若許遼兩國不化敵為友，以兄弟相稱，大許朝廷如何對高麗國解釋？”

盧多遜的語氣逐漸加重，神也變得嚴肅：“兩國並未稱父子君臣、亦或叔侄輩分之禮（曾經遼國和北漢國），而是平輩的兄弟之禮。蕭公與遼國君臣都應該放下舊的念頭，看看現在的強弱之勢，究竟是誰在進攻、誰在苦心支撐？遼國不稱弟，敢還要繼續做大哥？”

蕭思溫忽然站了起來，“這等盟約，本公不敢答應！”

盧多遜收住淩厲的目，又勸道：“蕭公還是多權衡思量才表態的好。遼國不過隻是在虛名上吃點小虧，大許並冇遼國進貢……這等時候遼國還想便宜占儘，那還談什麼，蕭公不如帶信回去，遼國主繼續聚兵打唄！”

蕭思溫深吸一口氣，彷彿是將惡氣強了下去，說道：“且容吾等商議。”

“送客！”盧多遜果斷喊了一聲。

蕭思溫等回到行館，他立刻惱道：“這盟約老夫要是答應了，豈不是罪人？”

楊袞不聲道：“盧多遜有句話倒是說得對，形勢如此，大遼要是一點虧都不吃，好像說不過去。當然咱們寧肯送些財貨，但進貢之實，與承認兩國地位高下又有何異？”

蕭思溫依舊不鬆口，他完全明白自己會擔什麼責任……其實是黑鍋！議和並不是他的主張。

四人在行館連晚飯都顧不得吃，一直爭論到半夜。後來說得累了，幾個人都靠在椅子上沉默不語。

就在這時，忽然外麵“啊”地一聲！蕭思溫等人驚起，都坐直了側耳聽外麵的靜。喊聲繼續傳了過來，似乎還有打鬥。

一個人起道：“下去看看怎麼回事。”

蕭思溫道：“當心有詐。”

話音剛落，外麵響起了“砰砰砰……”的拍門聲。接著“哐”地一聲巨響，門閂斷裂，一個披堅執銳拿著櫻槍的武夫踉蹌撲了進來，接著又進來了兩個人。

楊袞已|起一條腰圓凳拿在手裡，用漢語道：“來者何人？”

拿櫻槍的武夫倒退著進來，轉頭道：“有刺客！咱們守門，爾等看著窗戶！”

蕭思溫正疑地觀察著突如其來的事，突然“砰”地一聲，便見剛纔說話的武夫仰麵倒地，額頭上正著一枝弩矢，羽尾因猛力還在抖，一灘鮮從那武夫的頭盔下麵浸了出來。剩下兩個武夫急忙關上房門，嚴陣以待。

蕭思溫瞪著那|，也忘了合攏。他原本還以為是什麼詭計，但許國侍衛活生生被殺了！蕭思溫意識到了事的嚴重。

這時楊袞衝上去，拔出腰間的單刀，回頭扔到蕭思溫麵前。接著又從那人背上出一枝梭槍丟給另一個使者，他自己把櫻槍拿在了手裡。

“劈裡啪|啪……”短小的弩矢驟然從窗戶穿進來了！那窗戶上除了幾木頭，糊的是紙。

蕭思溫還冇反應過來，臉上便火辣辣一道，一枝弩矢著他的臉龐飛了過去。蕭思溫臉一變，“哐當”一下推翻了茶幾，躲在了後麵。楊袞等人見狀，也依樣畫瓢，趕掀翻茶幾。

“哐！”窗戶上一把斧頭揮過，那木條和窗戶紙被掃得到飛。接著一個穿著黑的大漢半鑽了出來。

“喝！”楊袞大一聲，暴起抓住櫻槍一刺。不料“叮”地一聲，櫻槍竟刺到了盔甲上，那漢子的黑袍下麵穿著板甲！領口的金屬在燈下閃了一下。

楊袞怒瞪雙目，分開雙站住下盤，猛地一槍又刺了過去。那漢子拿斧頭一揮，遲了一拍，這次櫻槍|進了那大漢的盔甲，那人痛一聲，斧頭砸下，“砰”一聲把櫻槍木柄劈斷了！

這時剩下的兩個侍衛奔了過來，那壯漢又是一揮，“哐”地劈在一隻鐵皮圓木盾上，打的一個侍衛夫後退數步，另一個侍衛掄起單刀砍了過去。這時彆的黑袍刺客也從窗戶上爬進來。

侍衛們後退護住蕭思溫等人，對窗戶那邊的兩個人怒道：“爾等大許之兵，竟殺大許將士！”

那壯漢道：“你們竟護著賊寇！”

侍衛道：“職責所在。爾等將家旨意置於何地？”

楊袞已棄了木柄，複|起一條腰圓凳，喊道：“到臥房去！”說罷與蕭思溫等轉就奔。那倆侍衛也回頭奔了過來，拿著刀盾轉拚殺。

“鐺！”門口一聲劇烈的金屬撞擊聲，火花一閃，接著又是一聲大吼，“哐當……啊！”

外麵響起了“噠噠噠……”急促的聲音，那是許多馬蹄踏在磚地上的靜。楊袞道：“騎兵來了！守住門口待援。”

這臥房隻有一個後窗，開得很高，口子又小。豁口幾乎隻有這道小門，幾個人便能守住，門口甲兵穿著板甲，拖延稍許並非難事。

蕭思溫跑到這裡驚魂未定，這才稍稍回神，楊袞在急迫之時，確實很會用兵。無論怎樣，今晚楊袞確是反過來救了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