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朔夜第二天早上五點起床晨跑，回來開冰箱找水喝，一眼就看到了被凍在冰箱里的蘇瑜手機。

董朔夜：“？”

他拿起來一看，蘇瑜的手機已經凍得自關機了。

他一邊汗一邊回頭往房里走，看見蘇瑜還在呼呼大睡，于是手把凍得冰冰涼涼的手機往他脖子里一塞——

蘇瑜大一聲在床上蹦了蹦，拼命往被子里躲，醒了。董朔夜見好就收，把蘇瑜的手機往枕邊一放，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把手機放冰箱，今早打算吃冰凍手機？”

蘇瑜從小都仿佛腦子里缺筋，他做出來的事，董朔夜深知不能用平常的邏輯來解釋——尤其是這個家伙醉了的況下。

蘇瑜想起這茬了，又是渾一個激靈。

他昨晚完全喝醉了，完全憑著本能行，他依稀記得自己仿佛……把傅落銀的電話關在了冰箱里。

他立刻爬起來要開機，又找董朔夜要手機充電頭。

董朔夜攤手：“我家沒有對得上你的數據線，夏燃的手機型號倒是和你的一樣……”

“滾滾滾，你手機拿來，我給負二打個電話。”蘇瑜深吸一口氣，“我準備好迎接暴風雨的到來了!”

蘇瑜奪過董朔夜的手機，撥通傅落銀的電話。

接通后，蘇瑜像一只兔子一樣跳了起來，趕回頭把外套套上，拽著董朔夜往外沖：“我我我我過來跟你說，我張，負二你等等我，一會兒也不要罵我。我接董朔夜車過來——沒有！我絕對沒有故意不接你電話！我昨天是喝醉了，天地良心！”

他經過樓下的時候，夏燃正在給自己倒開水。

聽見那個悉的稱呼，夏燃作有了片刻的停滯，隨后低下頭。熱騰騰的熱水倒進紙杯里，嘩啦作響。

蘇瑜拽著董朔夜，風馳電掣地趕往傅落銀住的地方。

蘇瑜敲門，里邊傳來傅落銀的聲音：“碼我生日。”

那聲音很啞，聽起來很疲憊。

蘇瑜嘀咕：“知道你生日是幾號，可是你是哪一年出生的來著？”他在這邊說著，董朔夜就越過他的肩膀，手摁了一串數字，大門“啪”地一下打開了。

一進門，蘇瑜被滿屋子的煙味嚇了一跳。

薄荷煙，味道不難聞，也不會像一般的煙草那樣在上留下抹不掉的氣息，但是吸一口只覺得從口鼻冰涼到肺，很冷很涼。

傅落銀坐在沙發上，的服半干，現在還是潤潤的帶著褶皺，他半閉著眼睛躺在沙發上，湊近了，聲音聽起來更啞了：“林水程人呢？”

他查過了，林水程關閉了對他的定位開啟。

他如果想知道林水程在哪兒，有大把方法可以立刻知道，但是傅落銀不想這麼做。

先是什麼都不說提分手，再是招呼也不打一聲就搬了家，就算是因為吃夏燃的醋，這件事已經嚴重及了他的底線——盡管他都沒有認識到這種憤怒的來源是什麼。他滿腦子只有一件事：林水程居然敢拋下他！

誰給他的膽子！

是個人都能看出現在他上的戾氣，蘇瑜乖巧坐在沙發上，嚇得瑟瑟發抖。

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給傅落銀遞出一個信封，“負二，嫂，嫂，嫂子給你的……”

董朔夜在另一邊沙發上坐下了，蘇瑜瘋狂求地看著他，希董朔夜能夠為兄弟兩肋刀，過來當個人沙包什麼的，不過董朔夜沒有，這人完全作壁上觀，看好戲似的抱起了手肘，還翹了個二郎。

傅落銀極力制著自己的緒，接過信封后打開，看見里面是一張黑卡，還有另一張普通的銀行卡。

他只覺得胃又疼了起來。

他回來后一直沒吃飯，冰箱清理得很干凈，只剩下那些沒有理過的新鮮蔬果。

林水程居然連張紙條都沒給他寫！

“這是什麼？”傅落銀看向蘇瑜。

蘇瑜快哭了：“嫂子還你的錢和分，分，分手費……”

傅落銀的臉已經不能單單用“難看”兩個字形容了，他氣得好半天沒說出話來。

星城聯盟的銀行卡，每一張都可以直接和ID卡關聯起來，這張卡本來是空卡，林水程把它的持有人改了傅落銀，隨后往上面按批次增加了一百二十多筆費用，每一筆費用后面都寫了詳細備注，說明了是還他的哪部分錢，確到年月日時收款方訂單號。

比如“10.17牛火鍋星城聯盟大學食城費用”“11.03首長貓爬架費用”……等等，事無巨細，每一筆林水程都算了進去。傅落銀買的貓玩首長兒沒怎麼用，林水程也沒帶走，但是這筆錢他依然記下來還給他了。

最后一筆的說明很簡單，備注就是“分手補償費用”。

被包養的替小人分手了，且單方面退回了包養期間所有的費用，甚至還給了分手費——

傅落銀活了二十五年，頭一次遇到這種奇恥大辱！

他氣得說話都在發抖：“林水程……你狠，你行。”

他知道林水程這樣格的人賭氣起來會是什麼樣子，但是他不知道林水程賭氣的后果會是這樣：他快氣瘋了。

林水程在新的出租屋里睡了一整天。

他提前給首長開好了罐頭，裝滿了貓糧。

首長這只小貓咪很有自控力，不會像橘貓那樣只要碗里還有吃的，就會一直吃下去，它一向都是點到即止，所以也不用擔心它吃太撐。

吃飽之后，它也不干別的什麼。到了新的環境里，首長離不開林水程，它跳上床，窩在林水程邊，安靜地蜷一個小團。也不睡覺，就瞅著他，乖乖地用一只爪子拉著他的手臂，像一個茸茸的小守護神。

外邊凌晨時就開始下雨，冷氣嗖嗖的。房里的空調沒有來得及修，開了好半天，熱氣和水滴答滴答往下滴落，簌簌作響，將房間里悶得暖熱又。

林水程幾次醒來，一眼看見的就是臥室的窗。臥室里沒有窗簾，外面正對著寂寥無人的林蔭道，中間只有草坪隔斷。星大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安靜過，仿佛某種老舊的末日電影，天昏地暗之中，人類的蹤影完全消失，只剩下他和一只貓的呼吸聲。

一手出去，暖氣就消散了。

林水程覺得頭疼，睡了一會兒后起來，覺得或許是空調太熱，于是關掉了。；冷氣慢慢涌上來，他在接踵而來的深眠中做了無數個怪陸離的夢，幾小時甚至幾分鐘醒一次，多數都是被記不清的噩夢驚醒的。他完全想不起來夢里的一切，但是只有那種輻全的心悸記憶猶新。

他最近開始出現一定程度的睡眠障礙，和以前一樣，極度疲憊，而神卻高度繃，睡著后比不睡要更累，渾上下的皮骨骼仿佛都被泡沫填滿，虛浮無力地附著在這一副軀上。

他不知道這種狀態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似乎是見過那位紅線人之后，又似乎是和韓荒吃過飯之后。之前他沒有意識到，直到從傅落銀那里搬出來之后，這種狀態才開始被他自己察覺。

在數不清又是第幾次醒來后，林水程睜開眼，看了看手機。

零星的幾條信息，群里的全通知，一些好友添加申請，幾個孩或者男孩的表白。

審稿系統沒有給他分配新的稿子，他目前只有杜清吳教授的那一篇論文還沒有審完，離反饋日還有兩個月的時間。

傅落銀除了上次的說要和他當面談談以外，也沒有再給他任何新的信息。

林水程看著短信頁面里傅落銀的頭像，劍眉星目，英俊好看，這次他出手指，拖短信橫條刪除了對話框。

手機亮得刺眼。林水程逐條看下去，刪掉了運營商的廣告和一些以前合作過的甲方的邀約請求。

還有楊之為的一條信息：“聽聞星城量子分析系出了點事，你況如何？我這邊化學的大門將永遠為你敞開。”

林水程打起神回復了消息：“謝謝老師，我想先休息一段時間。先把碩士讀完，提前畢業，最近的話可能狀態需要一些調整。”

他現在就算是退學重考化學也要將近一年的時間，不如多花半年把量子分析系的碩士學位提前拿到手。化學，尤其是楊之為近年來帶領的生化學和理化學，和量子分析是有叉點的，包括質譜分析、規律演算等容。

量子計算機短時間關停，背后損失最大的是聯盟，聯盟一定會快速修復好儀。復課也是遲早的事。

這段時間，是也只能是他過去與未來生活的一段平緩的過渡期。

只是林水程看不見這段過渡期的終點。

“那麼你最近在干什麼？休息好了也可以過來當實驗室助理，就像以前一樣。”楊之為回復他。

林水程：“謝謝老師，請再給我一點時間。”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麼。

他的人生好像一下子就空了下來，因為他終于在那堵明的墻前停下了腳步。

林水程發了一會兒呆后，終于了，勉強從床上坐起。

首長從趴著變蹲姿，綠幽幽的眼睛著他，尾甩了甩。

林水程了首長的頭。

他下床，把昨天的剩飯剩菜倒騰去了鍋里，就著冷米飯炒出了一碗飯來。很香，林水程也能到胃里很空，但是他失去了食，吃了幾口就放下了。

他再度發起呆來，看著眼前的飯碗從冒著騰騰熱氣變徹底涼掉，這才回過神，又去廚房把這碗飯倒掉了。

他打開手機，漫無目的地刷了會兒新聞，沒什麼可看，他連半點關鍵詞都沒記住，短信頁面和其他平臺頁面刷了又刷，也沒有其他要理的消息。其他學生聽課如同放假，欣喜若狂，他卻每個假期都不知道去哪里，尤其是過年的時候。

林水程最終打開APP，給自己訂了一張今天下午飛去他出生的那個小城鎮的機票，就在一個小時之后。

他想回去看看林，去他墳前上一上香。

曾經他在那里對著故去的人起誓，他會替自己，替他失去的人們向生活討回他們本來擁有的一切，那時他高三畢業，幾乎失去一切，滿年意氣不減。

如今他或許終于可以與生活和解，買一瓶小酒，在墓前舉杯，像個疲憊的年人那樣，和老去的父親說說話。

林水程背了一個書包，裝著一天的日用品和換洗去了機場大廳。

他們的小城現在已經有些破落了，星城幾個繁華的分部缺優秀人才，學生們都一窩蜂地往外沖。小城里長期沒有外來人口和新鮮勞力，發展也就趨于平緩甚至后退。

林家原本的房子是租用的，后來老房東去世，房東兒子看剩下的房子和小院子地段冷，轉手賣也賣不了什麼好價錢，干脆以一個非常低的價格賣給了他們。

自從林等出事和林去世以后，林水程再也沒回過那里。那是一種說不上來的緒，過年時他寧愿呆在江南分部空空如也的大街上游，也不想回那個他呆了十多年的家。

林水程抱著書包，等待著登機提示。

大雨仍在下著，他的折疊傘收起來，雖然已經用力甩干過了，但是水珠依然在不斷往下滴落。候機廳里彌漫著一雨水淋淋的味道，人們走來走去，會在的地面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廣播里響起優雅和的聲：“尊敬的各位旅客，您好，由于南方部分地區降水，部分航班可能取消，請留意看板上的飛行狀態通知，如有特殊況，您可以在值機臺或飛行APP上辦理退款手續，對您造的不便深表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