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緩緩從地上站起來，再次問道：“所以你才產生了奇怪的想法，要直接給天下百姓發錢發米糧？因為你的產業無法惠及貧苦，所以你想要用這種最直接的辦法去解決？”

韓躍想了一想，搖頭道：“也是，也不是！”

李世民走到他的邊，沉聲道：“說一說，朕得好好聽聽，臣工們也得好好聽聽，這事很可能會影響大唐的國策推行，躍兒你必須讓大家聽明白你行事的道理。”

韓躍嗯了一聲，隨即開始了仔細解釋。

他面鄭重道：“兒臣直接給百姓發錢發米糧，其實并非要用這種辦法去救苦，此舉乃是因為見到一位子生活困頓，所以我才會臨時產生一行善的沖，但是兒臣知道救民之舉不能如此，這種事做多了會拖垮大唐。”

“做多了，你還想做幾次？”李世民哼了一聲，道：“即便只做一次，大唐都要拖垮，你可知道如今天下有多百姓？整整八千萬啊。而你給百姓的賞賜又是何等之多，累加起來簡直是個恐怖的數字。”

皇帝說到這里停了一停，忽然從懷里取出一封信。

他轉眼看了一眼韓躍，隨即展開信大聲念道：“青年十貫，老人十五貫，孩子二十貫，此外還有糧食，布匹，裳，最可怕的是若有人收養孤兒，你竟然下令額外賞賜一百貫……”

李世民念到這里猛把信件一收，顯然是有些念不下去了，皇帝滿臉無奈道：“躍兒你聽聽這是多錢？天下百姓八千萬，按你這個賞賜方法，十個大唐國庫都不夠。”

韓躍輕輕吸了一口氣，對此并沒有直接回答。

李世民嘆息一聲，接著又道：“況且你不僅僅只是賞賜，而且還要重建天下城池里的所有貧民坊市，不但要重建貧民坊市，你還要改造貧民村莊……”

皇帝說到這里抿了抿，忽然手一拍韓躍肩膀，滿臉苦又道：“我的兒子啊，你是不是瘋了？朕并非生氣你的舉措，我是怕你會被這事給累死，連帶著我大唐也會被拖死。”

皇帝這一番話，也是大臣們想要說的話。今天之所以滿朝文武聚集來此，就是因為大家擔心韓躍的舉措太過激進。

人到了一定高位，必然要想著做點名垂千史的事。這些大臣不管是否存在各等私心，但是能為四品以上大佬，幾乎每一個都想為百姓做點有益的事。

但是做歸做，前提是先保住自己，像韓躍這等方式，沒人會真心贊同。

如果大唐被拖死崩塌，他們哪里還能高厚祿？

韓躍忽然悠悠吐出一口氣，目掃視整個營炊之地的重臣，他沉聲道：“此次全民賞賜之事，本王確實有些激進，但我并不后悔，反而心中安然……”

說著長長一嘆，喃喃輕聲道：“若是你們俯下子進民間，去看一看那些窮苦坊市里的老百姓，你們也許會發現很多能讓你們到淚流滿面的人，們的偉大彰顯了人的輝。”

后面忽然響起瑣碎腳步聲，卻是長孫皇后帶著一群貴婦人走了過來。

皇后面有些傷，輕聲道：“躍兒，你又想起那個盧娘了嗎？娘聽豆豆說了，你從回來之后直接喝了個寧酊大醉！”

皇后上前兩步，手去輕韓躍額頭，喃喃又道：“第二天你就沖進了皇宮，非讓母后給那個盧娘賜下帛書，好孩子，母后聽了盧娘的事跡，我認為你做的很對……”

皇后說到這里停了一停，猛地目向在場的百多個大臣，高呼道：“本宮的兒子沒有錯，他的心地太善良，你們一個兩個擔心這個擔心那個，怕大唐被拖垮，怕自己會丟，可是你們有誰想過盧娘沒有，你們想過千千萬萬個盧娘一般可憐的子沒有？”

在場大臣默默無語，不人臉上泛出了紅，這紅也不知是被火堆烤的，還是心中愧導致的。

長孫目含威，呼又道：“盧娘一個凄苦子，卻能收養三個孤兒，為了育不屬于自己的孩子長大，不得不淪落風塵去做暗門子。本宮在這里倒要問一問諸位，當那些可憐可敬的子苦之時，你們這些朝堂大佬又在做什麼？”

皇后不等眾臣回答，大聲呼又道：“你們在詩作對，你們在著書立說，你們口口聲聲說著為民辦事，然而你們的一頓飯就能讓盧娘活三年……”

砰——

皇后猛然踢飛一塊木柴。

玉臉含怒，眼角帶淚，嗚嗚哭泣道：“都說后宮不得干政，但是本宮是個人，我是大唐的皇后，要為全天下的子說一句話。這一次吾兒心有所殤，所以才會發出全民賞賜的政令，他發又怎麼了，我這個當娘的支持他。”

“觀音婢，你這……”

李世民張了張口，有些無奈道：“你勿要胡鬧。”

“陛下，您閉！”長孫猛然斥一聲，虎著臉喝了丈夫一句。

下一刻，只見皇后陡然抬手向頭頂，猛地一下拔出頭頂的尾金釵。

由于金釵拔下，發頓時散。

皇后披頭散發站在火堆旁邊，大聲疾呼道：“本宮是個人，深知做母親何等之難，你們害怕吾兒賞賜百姓會拖垮大唐，但是本宮卻完全不害怕這個事。我在這里捐出自己所有的首飾，算作對兒子行善之舉的支持。不就是錢嗎？本宮老了不需要妝容，這些首飾全都拿出來，求你們諸位大佬給點錢……”

用了一個“求”字。

堂堂一國皇后，對群臣說話用了一個求字。

這一下在場群臣全都坐不住了。

房玄齡首先站起來，然后直接跪倒在地，老房滿臉自責道：“老臣為大唐首輔，卻讓娘娘凄苦開口想求，臣有罪，臣等皆有罪，娘娘請收回釵，吾等十年不領俸祿，也要助殿下賞賜全民。”

釵是什麼，是何一樣的國象征，如果皇后連釵都拿出來換錢，這豈不等于直接掌誆所有大臣的臉？

李世民的臉明顯有些難看，開口呵斥道：“觀音婢，你夠了，大家并沒有指責躍兒的意思，我們也是想辦法要幫他把事辦好，你這又是賣金釵又是捐首飾想鬧哪樣，讓朕難看嗎？你……”

皇帝還沒有說完話，陡然聽到皇后側響起一個弱的聲音，但見豆豆勇敢的站到皇后邊，輕聲道：“公公，兒媳也有幾樣首飾要捐出。”

豆豆說著忽然也抬手向頭頂，猛地從頭頂拔下來一玉釵，溫婉笑道：“這是相公當初送我的和田玉釵，一能賣二十貫錢，兒媳家里的小柜子中還有一些首飾，等會兒全都拿出來捐了。”

李世民張了張口，但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可以呵斥長孫皇后，但是對豆豆卻呵斥不出。

也就在這時，后面忽然又有子勇敢站出來，這次卻是侯海棠和閻婉攜手上前，兩先是恭恭敬敬給皇帝行禮，然后才道：“婆婆和大嫂都捐了飾，兒媳自然要追隨景從，公公您請勿怪，我們也有首飾……”

兩個子很聰明，稱呼上故意用了公公而不是喊李世民陛下，這是先那親說事，免得被人抨擊子干政。

皇帝臉青紅不斷，明顯有些面紅耳赤之，幸好營炊之地火堆噼啪燃燒，遮掩了李世民臉上的尷尬。

他實在沒有想到，皇后敢跟自己頂撞也就罷了，現在三個兒媳竟然也敢站出來，要知道這三個兒媳可都是正妻啊。

一個西府趙王王妃。

一個監國儲君王妃。

一個當朝魏王王妃。

在場那些眾臣面面相覷，有人看見皇帝神尷尬萬分，忍不住就要站出來出頭，哪知就在這時，后面忽然響起無數人呼聲。

但見那些正在做飯的貴婦呼啦啦沖了過來，各個拔下自己頭頂金釵，披頭散發大聲呼道：“我們也是人，見不得人罪，我們支持趙王殿下，支持他全民賞賜的善行，天下若是沒有窮苦，盧娘何須去做風塵，捐首飾，我們要捐首飾……”

這些人個個都是貴婦，幾乎全是在場大臣的正妻平妻，能為大臣正妻平妻者本就不是善茬，聚集起來聲援真有幾分聲勢浩大的威勢。

這一刻，這一件事，幾乎必然要計大唐的史冊，因為古往今來從沒發生過。

千百年來，人一直是男人的陪襯。

即便是長孫皇后這樣的人，也要躲在后宮里相夫教子。

然而今天，人們站了出來。

男人做事先看利弊，人做事多憑本心，這些貴婦基本都是母親，盧娘的事跡明顯激起了們的同。

“如果我有孩子嗷嗷待哺，家里卻又沒有隔夜之糧，我會不會去做暗門子？會，為了孩子我肯定會，所以盧娘值得幫助，天下窮苦子，皆要得到幫助……”

這是無數貴婦心里的話。

今日這件事，怕是大唐版第一次婦運。

世說人心向善，無須摻雜太多，韓躍的政令舉，勾起了人們善良的本心。

……